更多的TXT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欢迎光临本站下载更多的全本TXT小说 1 1、那个穿越 ...   白浪翻滚,一望无垠。      金碧辉煌的北海龙宫中,龙族二太子,也就是我们倒霉的青离君,正急急忙忙穿越寝殿一路疾走,边走边不时地环顾四周,嘴里喃喃自语着:   “不过才转个身的功夫,怎么就找不到了呢…………啊啊啊啊~~如果这次又弄丢了的话,父王肯定要剥了我的皮,直接剁成三截去炖汤!”      青离看着眼前碧波浩淼的空旷海域,顿时惨叫出声,扯着自己的头发蹲在地上,抓狂不已。      而此时此刻,距离龙宫不远处的一簇珊瑚礁里,一片随波逐流的巨大浅绿色水草中,忽然冒出一根短短的小芽柱出来。      与其他的水草不同,这根芽柱长得有些特别,如果不是凑近仔细查看的话,很容易会把它与周围那团飘絮状的叶丝混为一体。      那是一条闪烁着莹绿翡翠般光泽,上面隐约缀了无数细小鳞片,藏在草丛里就像一根普通海藻的小尾巴。      没错,那是条尾巴。      冰冷的海水自珊瑚间流泻而过,水浪拂开包围着它的几簇海草,露出里面一小团盘卷起来,浑身碧绿通透,脑袋上还缀着两个小小的犄角,四个爪子收拢腹下,类似于水蛇一样的奇怪生物。      是的,请不要吐糟或者怀疑。      这只趴在珊瑚礁上冒充水草,类似于某种两栖类动物的小家伙,正是本文的女主角,也是融合无数穿越失败例子之精萃的典型代表,筱晓。      从现代小职员直接过渡到上古神兽,这是一种质的飞跃。      筱晓……………或者应该说是已经变成了一只龙的青汐,正有气无力地趴在软绵绵的珊瑚上,为自己如此狗血的命运,在心底默默地流着血泪。      青离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青汐赶紧伸出爪子,扒开面前一束草叶,探出小半个脑袋偷偷摸摸地朝外面瞧了瞧。      唔,很好,二哥已经不在了。      长舒了口气的同时,原本翘起充当伪装的尾巴,立即‘啪嗒’一声蔫了下来。      青汐躺在礁石上,顺势翻了个身,露出白白的肚皮,四爪朝天,然后瞪着从头顶上方不断游过的鱼群们,心中无尽凄凉。      她真的很想掀桌。      北海龙王青虚执掌水族已达数十万年之久,都说龙性本那啥啥啥的,难为她这位老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痴情种子。      自从迎娶凤族公主霜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纳过一妾一婢,而因为专情,与霜依成亲这么久,膝下笼统也只不过得了六子一女,可谓子裔稀薄。      筱晓的运气不错,刚巧让她误打误撞,赶上了这惟一的女胎。      老龙王晚年得女,尽管刚破壳的小青龙长得又瘦又细,身上的鳞片也显得黯淡无光,实在看不出他们龙族一脉天生丽质。      他还是心花怒放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对身后六位大失所望的龙子道:   “小七眼下才刚孵出来不久,身子骨都还没完全长开,等再过些年,待到她长大能化形了,那模样,自然是不会比别人差的。”      本来这只是老龙王随口敷衍兄长们的话,没想到他们却当了真。      这几十年来,拼命搜罗各种珍稀仙药给她滋补:什么玲珑丹,什么绛朱草,什么玉蜜酿…………杂七杂八胡乱吃了一大堆,居然真的被他们给慢慢养好了,虽然还没有到历劫化形的年纪,原身却已长得十分水灵。      思及至此,青汐不由得又略感得意,甩了甩扁平的尾巴,美滋滋地想:      咱穿得虽然比较囧,可好歹也算是条漂亮的小龙呢!      古人云,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北海龙王前面生下的六个皆是男娃,其中大哥青淼与三哥青涟都已经成年,迁去各自的封地娶妻生子,自立了门户。四哥和五哥则因为平定魔族叛乱有功,被玉帝召去了麾下为其效力,如今顶着护族大将军的名号,整日里窝在天河边,操练那些天兵们。六哥年纪尚幼,天赋却是极好,凡是读过的书,学过的法术,甚至于是演练过的剑法,只要他看上一遍,就绝对不会忘记。因此被四帝之一的紫宸帝君所相中,百年前就跟着他回昆仑山修行了,至今也没个音讯传来。      龙王仙务繁忙,整日里东奔西走,脚不沾地,几乎连坐下来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      而龙妃自从嫁入北海之后,便不再与凤族有所联系。无奈最近凤族里为了夺嫡之争闹得不可开交,老凤王早已入土,其他臣子又各为其主,不成气候。元老们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亲自上门来请求龙妃回去主持大局,毕竟她是老凤王的女儿,说话行事总归有几分分量。      在这样的情况下,照顾小女儿的责任,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可怜的二哥身上。      在远古神祇里,素有‘北离南央’之称,而这个所谓的‘北离’,就是指北海龙王家的二公子青离了。      至于后面的‘南央’,则是指那位住在南疆荒漠中,掌管青丘天狐一族的族长—白央。      据说他是这天地间最后一只九尾白狐,天生九尾,血统纯净,因而有着与生俱来的强大神力。虽然自从白央接任狐帝之位后,就已经很久不曾在众人面前出现过,但关于他的传闻却一直没有停息。      其中,最为大家所交口传颂的,便是白央那举世无双的俊美容貌。      根据以前从龙宫中其他人那里听来的情报,青汐勉强可以总结出一个不算太离谱的结论,那就是:   她家二哥的美,乃是美在内敛谦和上;狐帝的美,则完全是光看他那张脸了。      多么残酷的事实!      狐族自古多产美人,尤其是住在青丘的九尾天狐一族,更是美人中的美人。      虽然说龙族若真要比起来的话,也绝对不会输给他们。但毕竟缺少了那种浑然天成的娇媚之态,所谓一颦一笑皆宛然,能够做到这种境界的,也就只有素来以风流成名的狐狸们了。      青汐这么想着,不由地叹了口气。      出生不过百年的小龙身上灵气很淡,混杂在茫茫草海中,只要屏息凝神,就算躲一整天也不会被人发现。      这厢,青汐正懒洋洋地伸着爪子扑在石头上挺尸;而另一边,找她找得焦头烂额的青离却苦不堪言,在龙宫里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只差没把整个北海都给掀翻过来。      谁让你说咱像泥鳅的,咱就让你着急着急!      青汐这么想着,然后慢吞吞地翻了个身,想要重新钻进贝壳里去补眠。      溜长的身子刚刚钻进去了一半,忽然感到尾巴一沉。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捏着尾巴倏地从贝壳里拖了出来,然后拎在手上像弹簧似的抖了抖,抖得她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嗷~~”      没有化形之前的水族都是不会说话的,青汐只能恶狠狠地回过头去,向着来人‘扑拉’‘扑拉’地使劲挠了两下爪子,以示不满。      “……………早就听说北海龙君的小女儿调皮难驯,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声音低沉而又清悦,隐隐透出几丝笑意,听入耳中却犹如珠玉落盘一般美妙,仿佛春风拂面,沁入心肺,竟是说不出的舒服和安宁。      青汐抬头看清楚来人之后,顿时目瞪口呆,鼻血横流。    作者有话要说:初次写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v= 2 2、那个美男 ...   尾巴被人拎在手里,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沿着脊椎,传递到她的身上。大手轻柔地自下而上将她托起,指尖修长,莹白如玉,犹如珍宝般,把她捧在掌心中:   “怎么能随便偷跑出宫呢,”      碎玉般的声音微微叹息着,温柔得几乎令人沉溺其中:   “是不是,青汐?”      乍闻自己的名字从对方口中飘出,青汐顿时心跳加速。再听着他那貌似责备,实则含笑的话语,只觉得三魂七魄都被瞬间勾走了大半,恍恍惚惚窝在他的手心里,不知今夕何夕。      银丝白袍,寒玉腰带,衣襟处缀了些许白色绒毛,一头如瀑墨发顺着脊背倾泻而下,只在顶处以根发带,松松地绾起部分。狭长上挑的凤眸澄澈深邃,温润含情,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薄唇轻抿,长睫低垂,额间一点血梅朱砂。明明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可衬着他那不怒自威的华贵气质,又实在说不出具体年龄。      青汐看得口水直流。      “……………看够了么?”      男子见她盯着自己的脸发呆,不由地轻笑出声,长臂一挥,将她抱入了怀中:“若是还没看够的话,不如直接跟我回青丘,以后可以天天看着我。”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青离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白央,你这混蛋,又来拐骗我妹妹!”      青离扑过来就要从他怀里抢过大脑已经完全当机掉的青汐,白央见他一副‘不还给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心中觉得好笑。      干脆抱着青汐宽袖一拂,轻飘飘地从他身旁滑过:“本王不过是见她有趣,想要抱来看看罢了,你又何必这么激动呢?”      说着,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温热的气息迎面而来:“小丫头,你可愿跟本王回去?”      噗!      青汐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鼻子一热,华丽丽地血流成河了。      回到龙宫时,龙王与龙妃已经在大殿里等候他们。因为时隔多年,这是青丘狐帝第一次造访北海,其待遇,自然非寻常小仙可比。      长长的宴席在他面前一字排开,金樽玉酿,山珍海味。还有许多珠环叮咚,薄纱绕身的人鱼美姬们手持长绫,正花枝招展地在他面前翩翩起舞。      “许久不曾见过帝君,本以为上次妖王一战,青丘国伤亡惨重,必是要花上几千年的功夫,用来修养生息的。”      坐席上,老龙王执起酒盏,向他拱了拱手,一饮而尽:   “没想到,这几年你一直励精图治,开拓疆土。不过百年,就能让原本遭受重创的天狐族,重新振兴起来,果真是少年英才哪!”      白央举杯同饮,笑了笑:   “当年毗罗山封印被毁,妖王横空出世,固然折损了我不少兵马。然而青丘毕竟是易守难攻之地,又兼有诸位携手相助,到底保住了一族血脉,也算是上苍垂怜。”      回忆起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杀戮,如今年事已高的北海龙王,也是一脸唏嘘感叹:   “唉,只可惜,那一役我们虽然侥幸胜了,族人却也大多死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那些,不是灭族便是残弱,要想再恢复昔日神族的辉煌,怕是不可能了。”      洪荒妖王一战,上古神祇浴血拼杀,尸骨成山。      待得妖王伏诛之后,余下的也笼统不过寥寥几脉,而先辈的古神们,又几乎都应劫寂灭,子裔凋零,这实在不能说不是一件憾事。      白央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怀里,然后轻笑道:“听闻龙族素来生性淡薄,故而才导致子裔不兴,龙君此番终得爱女,真是可喜可贺。”      青汐被他摁在膝上无法动弹,只能气哼哼地甩动着尾巴,表示抗议。      龙王瞅见青汐缠在白央的身上,连忙呵斥道:“小七,还不赶快从帝君身上下来,这样子成何体统?!”      青汐伏在他怀里,欲哭无泪:   根本不是咱故意要纠缠着他不放啊,明明就是这腹黑男自己摁着咱,不让咱走哇!      白央见她一脸愤恨,伸手从桌上夹起一块虾仁,亲手剥去外壳,露出里面莹白鲜嫩的肉块,俯身送至她嘴边:   “要不要吃?”      美男屈尊喂食,此等好事,哪里有放着不要的道理?!      于是青汐本着撑死自己,就能饿死别人的伟大原则,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      一口咬住虾仁,挂在他的手臂上晃晃悠悠荡了几圈。在成功地在啃完虾仁的同时,又趁机咬了一下美男的手指,在上面留下了一排不重不轻的细小牙印。      白央倒也不以为意,反而伸手将她捧在手心里,抬袖给她擦了擦嘴角:   “………………据说七公主破壳至今,已经有些时日了,不知是否可以化形为人?”此话一出,不止龙君,就连旁边的青离也是满脸尴尬。      “这个……………”      龙君不着痕迹地抹了一把汗,有些窘迫地干笑道:“小女不才,虽然生来就是仙胎,无奈在修行上却一直见效不大,到现在还没能褪鳞成形呢!”      哼哼,咱就爱当条龙,才不要变成人咧!      青汐嘟囔着在白央手里翻滚了一圈,尾巴边缠上他的手腕,边满不在乎地腹诽着。      白央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原来你还没有修得人身啊,这般贪玩,难怪几十年都没什么成效了。”      青汐立即用爪子撕扯了下他的袖袍。      龙王见她对狐帝如此不敬,更加尴尬起来,劈手就要把她从他怀里拎出来:“小七,不得放肆!”      被老爹一吼,青汐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白央衣服里钻了钻。      眼见龙王暴走,白央慌忙起身拦住龙王,一手护住小龙:   “龙君息怒,本来此番我自天庭回来,路过北海也不过一时兴起,想要来看看青离。偶然见到七公主,觉得她有趣,方才强留她在身边,此事本就怪不得她,是我莽撞了。”      啧,看不出来,原来你还良知未泯么!      青汐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正想从他怀里爬出来,不料白央接下来一句话,却让她差点活活噎死:   “既然她如今尚未化形,想必应是修炼方法不对。若是龙君舍得割爱,不如让她跟我回青丘,暂居一段时日如何?”      青离和青汐同时惊呼出声:   “啥?!”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码字,努力码字,嗯嗯嗯~~ 3 3、那个青丘 ...   白央君此言一出,不止两兄妹,就连龙王和龙妃也愣住了。      什么,带她去青丘?!      青汐立即抖了抖,拼命扭动着身子,妄图往外逃窜。      跟他回狐狸窝,开什么玩笑?      这位大神可远远不像他外表那样温文尔雅,所谓笑里藏刀,大概就是指他这样的。要是定力不够,轻易就被他那张脸色迷心窍,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走的话,以后被一锅炖了泥鳅汤,还不知道咋回事呢!      龙王同样很苦恼:   “帝君愿亲自指点小女修行,此事本应算她的福幸。只是小女生性疲懒,不知进取,又自幼长于北海。青丘国地处南蜀之中,虽然景致秀丽,到底以平原山川居多。木林丛集,茫野无边,只适合尔等栖居生息,然于我们水族,却是不擅长在陆地生活的。”      白央闻言,并不说话,只微微一笑,然后看向伏在他膝上的小青龙。      青汐连忙撇过头,佯装没看见。      “……………青丘峰壑纵横,地域辽阔,的确不太适合龙族居住。”温柔的声音自耳边悠然响起,字里行间,都蕴含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青汐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酥麻掉了。      白皙修长的指尖沿着脊椎缓慢抚过,白央将她捧入手心。轻轻揉着她的小脑袋,语声越发柔和起来:   “不过,我的寝宫建于冰山之巅,后殿莲池的水,恰好引自碧湖深处。将七公主安置在那里,想必应是无妨。”      人家狐帝既然已经这么说了,这趟青丘之行,便成了铁板上钉的钉子,再也逃不过鸟。      极东之东,是为青丘。      一路上被白央君抱在怀里御风而行,抬头观云海奔腾,俯首看山峦起伏,青汐埋首在美男胸膛里,幸福得简直想要泪奔。      云团逐渐在一座高山前停落下来,白央君抱着她走下云团,周围的结界自动打开,从里面走出几个白衣娇俏的童子来:   “恭迎吾王回府。”      他们恭敬地在白央君面前跪下行礼,弯下腰去的同时,露出脑袋上两只尖长的耳朵和屁股后面那几根蓬松柔软的狐狸尾巴,随着他们的动作甩来甩去,极是可爱。      青汐看得心里直痒痒。      白央君点点头,示意他们起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里,丘中一切可是安好?”      “回禀帝君,一切安好。”其中一个童子上前两步,抱拳答道。      白央君道:   “如此,我就放心了,眉须长老他们呢?”      “长老们正在望月阁中议事,并不曾知晓帝君归来,需要去通报他们前来迎接么?”      “不必,你们自去吧。”      白央听完之后,摆摆手,然后令他们退下。      青汐窝在他怀里,正伸长脖子,盯着那些筒子们脑袋上的耳朵看得入迷,冷不防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小丫头,看什么看得这么专心?”      温暖的掌心覆上她的身体,青汐舒服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扭头,用眼神询问他:“你的这些子民们,也都是狐狸么?”      白央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搂着她越过界门,径自向着不远处的宫殿走去:   “青丘之中,居住的都是九尾天狐一族。只不过,如今九尾白狐仅剩下我一人。而其余的,则都是灵狐或者玄狐了,他们通常只有三尾或者四尾,修炼成人也需要更加漫长的时间,因此才会化形不易。”      青汐了然的点点头,原来狐狸美人也是不好当的。      青丘有山,壁仞千丈,冰峰雪谷,逶迤百里,名曰冰峦。      祥云缭绕,金碧辉煌,茫茫白雪中,一座巨大的白玉宫殿,赫然耸立。      琉璃色的砖瓦明辉耀眼,翡翠色的长廊百转千回,衬着远处碧波起伏的崇山峻岭,更显华贵富丽。宫殿四周,镶嵌着无数鹅卵般,硕大无比的夜明珠,折射出堪比月虹的旖旎光彩。而在宫殿的正前方,一条瀑布正飞流直下,恍若银练从天而降一般,汇聚成一片水光灼灼的天然幕帘。      白央带着目瞪口呆的青汐,踏过悬浮在殿门前的浮云小桥,进入玉狐宫中。      一走进正殿,迎面飘来一股淡淡的雪莲香。      青汐被这股香风弄得鼻子痒痒,忍不桩阿嚏’一声,仰天打了个喷嚏。      抬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玉狐宫中陈设精美,雕梁画栋。   旁边空旷的墙壁上,描绘了各种栩栩如生的壁画,四根玉石梁柱贯穿屋顶,以银笔在乳白色的玉质上勾勒出一朵朵漂亮的七叶牡丹。宫内的檀木案上,放了几只用来熏香的饕餮铜炉,而那种令她敬谢不敏的香气,正是从这里面散发出来的。      青汐越看越心惊,在心底默默批判着白央君的奢侈:      这真TMD的暴发户啊啊啊啊啊!!!!      白央抱着她,轻车熟路地从廊道拐入,七绕八转,也不知究竟穿过了多少宫门,最后进入了另一间房间里。      这里不同于之前的恢宏瑰丽,里面的家具器皿,都是用青竹制成的。      偌大的屋子里空空荡荡,除了靠近墙壁的一侧,放了张不大不小的软榻之外,只剩下桌上的一方砚台和几本书册。      一根毛笔横搁在上面,笔尖还染了墨香,想必是才用过不久。      白央将她放在榻上,温柔一笑:   “这里是我的卧房,喜欢么?”说话间,他已经来到屏风后,宽衣解带,褪下了外面的衣袍,换上了另一件银月镶边的金丝长衫。      纸糊的屏风透光度不太好。      青汐隔着那片纸面,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欣长高挑的身影站在后面,发丝垂落,衣衫下滑,露出宽肩窄腰的优美体形。      唔,美男春光图!      虽然眼睛看不见白央君被屏风遮挡住的部分,脑补却可以将其他欠缺的部分一一补全,甚至比亲眼所见的更加活.色.生.香!!!      不等白央君从里面走出来,青汐已经鼻血飙升,‘噗啪’一声,一头栽到在了被褥里,宣告壮烈。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留爪爪~~ 4 4、那个温柔 ...   白央君换完衣服出来,刚欲抱起盘成一团,扑在枕褥上挺尸的青汐,门外忽然响起一个仙婢的敲门声:   “帝君,眉须长老和墨兮长老已经在大殿等候,不知是否要传他们进来?”      眉须?墨兮?      青汐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歪头看向他。      白央君俯身的动作滞了滞,抬手撩起耳畔垂落的几缕墨发,回头,淡淡道:“…………无妨,你且先退下,稍后,我自会去见他们。”      那仙婢应了声,果然恭声告退。      换了一身浅白长袍的白央君,此时衣襟微敞,墨发披散。      他那本就俊雅的五官,配合现在慵懒的神情,更显露出一种难以言语的风雅出尘,只要轻轻一笑,就连天上的星辰,也瞬间在他面前失去了颜色。      啧啧,妖孽啊,这厮!      青汐看得两眼发直,鼻子里又隐隐有热流涌动,没奈何只能仰头朝天,尽量不去看那张近在咫尺的温柔俊颜。      白央君见小青龙似有躲避自己的意思,倒也不以为杵,伸手将她拎入怀中:   “初来青丘,想必还有很多地方,是你所不习惯的。不如呆会儿我带你出去四处走走,这里景色优美,古木参天,定比北海更加有趣。”      怀抱宽广,清香沁人。      青汐两只爪子紧紧攀在白央君的衣襟上,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忍不住在心底飙泪道:   啊啊啊啊啊~~话说白央君啊,你要是每次都这么抱着咱的话,咱早晚有一天会失血过多而亡哇!      碧落殿中,香云浮动,珠光闪烁。      青汐窝在白央君怀里,跟着他一起走到殿内。玉座下,一左一右两位身着玄紫袍服的男子正静静地垂首侍立,见他进来,连忙撩袍跪下,向他行礼道:   “臣等参见吾王。”      “两位请免礼。”白央君一抬手,示意他们起来。      待得两名男子站直身子后,青汐才发现:   其中一位须发皆白,形容苍老,看上去已经年过半百;另一位则玉冠乌发,眉清目秀,看样子也不过二十来岁。      “不知两位长老前来,有何要事?”      白央君抱了青汐坐回玉座之上,一手轻抚着她的脊背,另一手若有似无地弯指成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玉座扶栏:   “你们,应该不是来找我喝酒的吧?”      闻言,底下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个苦笑,似是对这位玩世不恭的神王十分无奈。      白发老者上前一步,拱手道:   “狼族不久前发动叛乱,新接任的狼族族长,想要脱离帝君控制。近日已经纠结了不少军队蠢蠢欲动,不知帝君的意思是……………”      他说到这里,便住了口,然后眼睛朝白央君这边一扫,等待着他的指示。      白央君乍闻部下叛变,脸上却依旧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就连嘴角浅笑的弧度也没有改变过,如此气魄,委实令青汐膜拜不已:      靠,看见没,这就是所谓的大神啊,看看这气魄,这胆识,根本不是咱这等小民能比!      “狼族的反叛之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既然他们有这个意图,想必此番也一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白央君沉吟片刻,扭头看向另一旁站着的年轻男子:   “墨兮,你觉得如何?”      原来那个青年就是传说中的墨兮长老?      青汐脑中灵光一闪,视线又悄悄地落在了下面那位发白如雪的老翁身上,如此说来,这个老者就是眉须长老了?      嗯嗯,白发苍苍,长须如眉,的确很符合他的气场。      青汐这厢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墨兮忽开口,声音清朗沉稳:   “狼族栖居荒岭已达百年,对于伏击、滚石之术尤为精通。这次狼族敢公然前来与青丘叫板,想来也是打算借助这个天时之利,趁机给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白央君微微颔首,目露赞许之色。      “依微臣之见,新狼王虽然野心勃勃,骁勇善战,却毕竟没有什么实际经验。”墨兮单膝跪地,自动请缨道:   “因此,臣恳请帝君下令,允许臣亲自率领三千精兵前往桡湖,平定叛乱。”      此言一出,不仅眉须,就连青汐也睁大了眼睛,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哟嗬,想不到,你小子还是个热血青年么!      白央君见墨兮神色坚定,默然半响,倏而轻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枚凤羽令牌。起身来到他面前,亲自将他扶起,把令牌放入他的手中:   “………………有劳了,诸事小心,切莫大意。”      墨兮点点头,收下令牌,便不再多言。      狐族与龙族素来交好,两家既是仙友,也是比邻,同为上古神祇,只不过分了陆地和水生而已。      因此,对于自家帝君抢…………咳,不是,是抱了北海龙王的小女儿回青丘这事,狐狸们都十分淡定地选择了——无视。      出了玉狐宫,白央君带着青汐,来到了一处山明水秀的峡谷之中。      谷中溪水湛湛,碧草成茵。高耸入云的古木上藤枝垂挂,青苔附生。浓密的树冠下长了许多颜色艳丽的漂亮花朵,一阵清风吹来,满林子都是淡淡的花香。      这里真美!      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纯净天然的景色,青汐顿时心花怒放,开心地在白央君的怀抱里扑打着尾巴。      树林里光影斑驳,鸟鸣悠悠。      白央君抱着她在林间缓步游走,不时有浑身毛茸茸的,还没能修得人身的小狐狸们跑过来,挨着他的袍摆,撒娇打滚。      他们围着狐帝轻声叫唤,或白或棕色的毛团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压出一道又一道深浅不一的痕迹,伴随着流水冲刷岩石的声音,越发显得活泼起来。      嗷嗷嗷~~小狐狸好可爱,咱爱狐狸球!      阳光洒落在白央君的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辉。宽大飘逸的银白仙袍在草地上,拖曳起一片长长的白浪。风中的花瓣翩然而下,有几抹嫣红停留在他的发丝间,极致的墨黑衬着淡雅的粉红,犹如一幅泼了墨的丹青,景不醉人,人自醉。      小狐狸们趴在他脚边,咿咿呀呀地哼唧着。      白央君望着身旁这些嬉闹的子民们,温和的凤眸里,逐渐流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他蹲□子,在其中一只狐狸的脑袋上摸了摸,然后对她道:   “它们很出色,对不对?”      是是是,和你同族的么,自然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啦!青汐对天翻了个白眼,没有吱声。      “我们九尾天狐一族,生来便拥有一副好皮相。若是以后修炼成功,得了人身,男身女相,极姿尽妍,更是数一数二的标致。”      说完,他放开被摸得肚皮朝天的小狐狸,转身抱了她,向树林深处走去:“听说龙族的女子,历劫化形之后,那模样也是非常漂亮的。”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青汐默默无言地用尾巴挡住了自己的脸————咱是废柴,请不要对咱寄予太高厚望。      “不知道小七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狐狸王抬手在她脸上轻掐了一下,似笑非笑道,“可真是令人期待啊!”      沿着布满青蔓的树根慢慢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片小小的湖泊中。      湖泊里的水质清澈见底,五彩斑斓的鹅卵石洒落在湖底,周围浮动着几丛绵软的水草。阳光折射在湖面上,水浪拂动间,波光粼粼,水天共色。      呀,好干净的湖诶!      青汐蓦然看见一片景致秀雅的小湖泊,龙族的本能令她登时兴奋起来,扑腾着想要从白央怀里跳出去。      “这就是青丘的碧湖,是不是觉得很漂亮?”      白央君俯身将她慢慢放入水中,看着青汐立即如同一叶青影窜了出去,在澄澈的湖水里游来游去,终于忍不住笑道:   “果真是个贪玩的性子!”      他这么说着,也不管湖水冰冷,自己也下了水,慢悠悠地来到她的身边。      雪白的袖袍在水里舒展起伏,一些好奇的小鱼纷纷聚拢过来,在他的身边绕来绕去,争相拖咬着他的衣袖玩耍。      青汐没入湖底。      片刻之后,忽然一跃而起,薄如蝉翼般的尾鳍掀起一大拨水浪,‘呼啦’一声,将毫不设防的白央君从头到脚淋了个彻底。      看着浑身湿透的自己,白央君袖风一拂,轻易地便将捣蛋的小龙重新捉回手里,敲着她的脑袋,哭笑不得:   “好歹我也算你的长辈呢,你就一点也没有尊重我的意思?”      青汐甩了两下尾巴。      哼,谁管你个老妖狐,为老不尊!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君,乃好遥远,嗷嗷嗷~~` 5 5、那个化形 ...   新任的狼王名叫赤炎,一身蛮力无人能及,只可惜大脑容量与机体不成正比,光会挥舞着两个巨锤隔湖叫嚣,最后被揍到满地找牙,简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灵鹤盘旋,衔信而至,寥寥数语,成败既定。      午后的阳光温暖明媚,清风掺杂着花香,迎面而来。青汐盘成个面圈状地窝在美男膝头,白央君十指纤长如玉,轻轻取过一枚珍珠,用指尖碾碎了托在手心里,凑近她嘴边:   “小七,吃么?”      南洋银珠,百年方能孕育一颗,本是世间极为罕见之物,却被狐帝随手拿来做喂养小龙的食物。      青汐唏嘘不已。      看着她慢吞吞地吃完,白央君唇角轻扬,狭长的凤眸中隐隐透出一丝笑意,伸手抚弄她的脊背:   “似你这般整日只知吃喝玩乐,长此以往,也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修炼成功?”      咱才不要修炼,咱就是一朽木,再怎么雕也变不成栋梁。      青汐懒洋洋地趴在白央君柔软的仙袍上,一股淡香钻进鼻子里,她干脆扑进他怀里蹭了蹭,美男当前,豆腐不吃白不吃!      白央君见她撒娇,眼里笑意更深,正欲将她抱起来,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娇唤:   “帝君。”      咦,这声音充满魅惑,含羞带怯,莫不是他的老相好不成?青汐顿时来了精神,立马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瞅着白央君。      白央君神情一滞,随即露出一抹苦笑,有些无奈地扶额道:   “果然又是她……………”      站起身来,将青汐重新放回盛了清水的玉盘里,轻声叮嘱她:“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你就呆在这里,不准随便乱跑,知道么?”      青汐连忙点头如捣蒜。      白央君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转身推门离开。      感觉到他的气息消失在走廊尽头,青汐哪里肯错过这个八卦的机会,赶紧从玉盘里跳出来,顺着桌沿往下一跳,四个爪子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想从门缝里挤出去,尾随他去看好戏。      不料,前爪才刚刚迈出门槛一步,身子忽然被人凌空拎起。      青汐大吃一惊,慌忙扭过头去,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墨眸:   “呀,真没想到,白央那家伙居然还在自己房里偷养了条小青龙呢!”男子捏着她的尾巴,语声轻佻,富含磁性。      剑眉星目,薄唇轻抿,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披散。玄蓝色的敞襟束腰长袍上暗纹流转,宽大的广袖拖曳于地,腰间玉带挂着一枚兽形玉佩,衬着他那张绝美的脸庞,更显露出一股凛冽的邪魅之气。      长得漂亮,可惜又是一妖孽,青汐暗自给他定了位,扭动身子,拼命在他手中扑腾着。      “……………看来你似乎很不欢迎我嘛!”      蓝袍美男饶有兴致地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她:“啧啧,看看你这小身板,又瘦又扁,一点龙族的魄力都没有。不认识的,还以为你是条小水蛇呢!”      嗷嗷嗷,咱虽然只是个穿来的顶包者,但咱也是有龙格的!      青汐闻言大怒,毫不犹豫地对着美男的手指‘啊呜’一口咬了下去,美男猝不及防,吃痛甩手:   “哎哟,你居然敢咬我?!”      他搓着被咬痛的手指在那直跳脚,而青汐则受到惯性作用,被狠狠地甩落在了对面的墙壁上。‘刺溜’一声,呈大饼状顺着墙壁,缓缓滑落下来。      唔,好疼!      嵌在墙壁中的某龙默默泪奔,原来做一条混吃等死的废柴龙,也是很不容易的。      蓝袍美男见她趴在地上半响没动静,忙走过来抓起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不会是被我摔死了吧?”      他这样说完,又戳了戳她的肚皮,青汐四爪朝天,仍是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      坏了,这下闯祸了!      玄枫本是九州岛上麒麟一族的小公子,此番奉父神之命前往昆仑办事。返程时,偶然路过青丘。因家父与白央君素来交好,兼之狐族美人众多,他有心想要一睹群芳风采,这才未曾告知白央君,独自跑了过来。      原本只是想先来玉狐宫拜见白央君的,没想到甫一来到他的寝室,人没找到,却误打误撞看见了一只修为低微的小龙崽。      青汐跟随白央君回青丘修炼一事,知道的人不多,而青丘又是九尾天狐一族的栖居地,素来鲜有其他种族的子民在此定居。      玄枫生性风流,玩世不恭,只道这小龙是狐帝不知从哪里捡来养着玩的仙宠,就没太过深入去细想。      本来也只是瞧着她好玩,想要存心戏弄她一下,哪知竟一失手把她给甩晕了,当下便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世人皆道狐族之王温雅谦和,然玄枫与白央君相识千年,又怎会不知他的秉性?      说是温和,那只是因为白央君性子比较淡然,不喜欢和人争斗,若是不触及他的底线,他都很好说话。      玄枫摸不准这小龙同白央君的关系,但从白央君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卧房里,便能看得出来他对这小龙是极为呵护的。      眼下他不慎将小龙弄成这样,还指不定白央君回来会怎么动怒呢!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把它继续留在这里,只好一把抓起青汐塞入袖中,左右看看没人,带着它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厢,湖光山色,亭榭薄纱。      白央君来到亭外,里面已站了个身材曼妙,发丝雪白的窈窕美人。感觉到他的气息接近,她悠然转过身来,在他面前盈盈下拜:   “嫣娆拜见吾王。”      白央君微微颔首,温和笑道:“你既是眉须长老之女,私下里若见了我,就无须再行这些虚礼。”      美人闻言大喜,只面上却仍矜持着:   “白央君乃我狐族之帝,执掌青丘已达数十万年,身份何其尊贵,又岂容我等轻亵?”      她这话原是想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并不是真想与他保持生疏,没想到白央君听完之后,却点头道:   “如此,也罢。”      嫣娆当下懊恼不已。      来到亭中,石桌上早已摆放了一壶佳酿和几碟小菜。白央君落座之后,看着面前的饭菜,有些不解:   “这是……………”      “这是嫣儿亲手做的,”      嫣娆见他问起,连忙取了旁边的玉箸递给他,不失时机道:   “嫣儿听闻帝君久未归府,如今总算回来了,就做了几道帝君平日里爱吃的小菜送来,也不知合不合您的心意。”      说完,顺势在他身边坐下。      身子若有似无地向他那边靠了靠,一股浓郁的粉香味扑鼻而来。      艳红长裙配上淡黄色露肩抹胸,衬得她越发肤如凝脂,玲珑有致起来,果真是风情万种,花容月貌。      白央君淡淡一笑:   “有劳了。”      说话间,却不着痕迹地往左侧挪了挪,刚好避开了与嫣娆的肢体接触。手里的玉箸轻轻在指尖打了个转儿,也不去碰桌上那些饭菜,只径自倒了杯清茶,低头抿了一口。      嫣娆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莫非帝君不喜欢嫣儿做的食物?”      “不,很喜欢。”      白央君依旧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神情,嫣娆见状,不死心地又亲手挟了一筷子,放入他碗中:“既然喜欢,就多吃点吧,嫣儿这次可是费了不少心血呢!”      白央君见她如此殷切,一时也不好太直接地拒绝。正沉吟着,该怎样用比较婉转的说法推拒,远处的山谷中,忽然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伴随着轰鸣声响起,一道璀璨光芒,瞬间划破天际。光柱恢宏绚烂,直入云霄,犹如无数荧火汇聚其中,几乎将整个青丘都照亮成白昼。      光辉耀眼中,隐约传来一声高昂清悦的龙吟。      白央君心中一惊,立即抛下手中玉簪,拂袖架起一片云团,头也不回地对着目瞪口呆的嫣娆道:   “谷中似有异动,我去看一下,你不必再等我了。”      尾音落定,那一袭白衣就消失在了天际。      嫣娆傻傻地望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良久,终于恶狠狠地咬碎了一口银牙:“又找借口躲我,该死的!”      幽谷空灵,壁仞千尺,四周峰壑重叠,中有一潭,深达百丈,望不见底。      玄枫满脸愕然地盯着谭水里那道纤细身影,方才注入仙力的手掌尚来不及收回,悬滞在半空中,喃喃自语道:   “怎么会这样……………”      墨绿色的谭中,一位碧发雪肤,浑身赤.裸的少女,正静静地浸泡在水中,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发丝滑落肩膀,露出底下一张清雅绝伦的美丽脸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岸上瞠目结舌的蓝袍男子,与水里同样一脸迷茫的少女四目相对。不知过了多久,那男子猛地回过神来,盯着她掩映在水面下的胸部,若有所思道:   “唔,看起来很小么……………”      话还没说完,当头就被泼了一捧冷水,耳边迅速传来对方愤怒的咆哮:   “你说什么?!”      习惯了用四个爪子刨地的龙身,如今又变成了两条腿的人,青汐反倒觉得有点不太适应。      玄枫抬袖抹去脸上的水渍,恨恨道:   “说你胸小,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却偏生配了个门板似的干瘪身材,怎么样,不服气啊?”      神马,居然敢看不起A众人民?!      青汐又低头瞅了瞅自己那一马平川的胸部,忍不住悲从中来,转而将郁闷迁怒到别人身上:“你才干瘪呢,你全家都干瘪!”      手臂陡地一划,一阵水浪又再次向他袭来。      玄枫见势不妙,赶紧蹦达着跳到旁边,指着□缩在水里的青汐,鼻子都气歪掉了:“喂喂喂,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啊,好歹你能成功化形,还多亏了我出了份力呢!”      青汐冷哼一声:   “谁让你先把我打晕的,这笔帐,难道不该算在你头上?”      呜呼哀哉,难怪父神常说世间诸事,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金条玉律,果然分毫不差!      玄枫从小众星捧月,一向被周围人奉承惯了,何时受过这种气?      他怒气冲天地瞪着那青发少女,须臾,脑中突然灵光乍现。原本恼怒的神情,立马变成了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然后慢慢地向她走了过来。      心里警钟大作,青汐慌忙往后退缩了几步,双手紧紧抱臂护住自己:“你你你你你…………你想要做什么?”      玄枫凝气于足,悠然自得地踏水而来,眼底满是戏虐之色:   “你现在刚刚化形成人,虽说是水族,一直泡在水里也会着凉的吧?不如我牺牲一下,亲自抱你上来?”      青汐囧囧有神地看了他一眼:咱现在就是个剥了壳的软皮虾,帅哥你确定要这么奔放地把咱从水里直接捞出来?      胡思乱想间,玄枫已经弯下腰来,向她伸出了手臂:   “来吧,小龙女~~”      指尖刚碰到青汐冰冷的肌肤,面前不知为何,忽然掀起一阵狂风,汹涌的水浪,硬生生将他逼退了几步。      玄枫惊讶抬头,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半空中,白央君一身单衣迎风飘扬,正抱着被他用外袍裹好的青汐,长眉紧蹙。一改往日温和亲切的模样,凤眸中,折射出冷冷寒意:   “……………听闻麟君令你至昆仑元始天尊处听道授法,我怎不知,你竟有空来青丘做客了?”      听出他语中斥责,玄枫哪里还敢出言辩解,忙擦汗道:“此番………此番的确是小侄做得不对,还望白央叔叔饶我一次罢!”      白央君匆忙腾云赶来,一眼就看见玄枫伸手,想要轻薄浑身不着片缕的青汐。      原也只是孩子们之间的胡闹罢了,他活了这么久,自然不会看不出玄枫的戏弄之意。本来放着不管也没什么,但心中隐约升起的不悦,却让他马上改变了想法,径自用法术逼开了他,伸手捞起青汐抱入怀中。      看着怀中瑟瑟发抖,身量娇小的少女,白央君越发不快,忍怒道:   “你自小聪明,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行事作风怎么还是这般不知轻重,整天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玄枫讪笑着,没敢吭声。      眼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白央君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到底心性温和,见他知错,再多的怒气也发作不出来,只得无奈地挥了挥手:   “过几日,就是你母妃的生辰了。九洲与青丘相隔数万里,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免得再让他们担心。”      得了白央君的台阶下,玄枫自知他已经不再计较自己折腾小青龙的事,忙向他拱了拱手:   “多谢白央叔叔,小侄现在就回去。”      才一说完,人马上就不见了。      青汐趴在白央君宽广的怀里,抽搐着嘴角,眼见蓝袍美男逃也似的飞奔而去,脑门上‘哗啦’一声,落下黑线无数。    作者有话要说:爪爪,大家留爪爪,挨个让我调戏过来嗷嗷嗷~~ (修改下部分描写) 6 6、那个初遇 ...   化形成人的青汐,被白央君一路打横抱回玉狐宫。      薄薄仙袍胡乱地披在身上,到底遮掩不住底下春光无限,光洁纤细的肩膀露在外面,引起众人无限遐想。      来到卧房里,白央君俯身将她放至榻上,淡淡道了句: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也不等她开口接话,就转身径自推门离开。那模样却再不似平时从容稳重,略显出几分匆忙来。      原本想冒充条小龙,窝在北海混吃等死一辈子,哪知天不遂人愿,阴差阳错之下,不需历经天劫就能修得人身,而且还是裸.体登场。      第一次被个妖孽男全程目睹进化过程也就罢了,不料第二次,又被白央君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思及至此,青汐羞愤得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进去。      习惯性地甩了甩尾巴,脚下一空,这才想起昔日那条碧青龙尾,如今已经变成了两条长腿。青汐裹着白央君的外袍站了起来,尝试着来回走动了几下,重新找回做人时的感觉。      “唉,做龙也有做龙的好处,起码可以整天挂在美男身上揩油来着。”青汐看了眼自己扁平的胸部,颇为郁闷:   “现在变成了人,就不能再假装撒娇,趁机吃美男豆腐了。”      这样的人生,岂止是一个‘惨’字所能形容的?      正捂着破碎成渣的小心肝长吁短叹,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青汐扭过头去,不及看清来人,被一件柔软的物体瞬间当头罩住。      “不是叫你乖乖等在这么,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到处乱跑?”      耳边传来熟悉的温柔轻笑,青汐随手扯下盖在脑袋上的东西,凑近一看,居然是一身水蓝色的翠烟衫。      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牡丹花纹,周围用银线细细地勾勒出几道折边,领口处还缀了几颗细小的翡翠石,看上去十分简洁、素净。      青汐摸了摸衣服的质地,柔滑细腻,轻薄温暖,这绝对是上等天蚕丝制成的。      “喜欢么?”      似是看出她心中的诧异,白央君微微一笑:   “我素来不懂这些,身边亦很少有女子相伴。本也只是凭感觉去给你选的,并无太大把握,不过如今看来倒与你相衬得很,不知你觉得如何?”      他说完这句话,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俊脸微红了下,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然后上前几步,伸手替她拢了拢垂落耳边的鬓发:   “小七生得的确不错,想来穿上这琉璃裙,定会更加好看。”      乍闻这样毫不掩饰的赞美之词,从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口中说出,饶是脸皮厚如青汐者,也不禁脸红了下:   “………………又胡说!”      本是抱怨的语调,无奈配上那软软糯糯的声线,不但丝毫没有一点杀伤力,反而像是含羞带嗔一般,叫人听得心痒痒的。      话音刚落,立即醒悟过来,心中大窘。      有些尴尬地偷偷抬眼瞅了对方一眼,幸而,白央君神色依旧,修长的指尖从她发间轻柔划过,犹如爱抚:   “究竟是不是我胡说,试过便知,不必这么早就下结论。”      光影透过窗棂的缝隙洒落进来,照在他的脸上,衬着那俊朗的轮廓,越发柔和起来。      语毕,他抽回了自己的手,掉头,推开门走了出去:“你先在房里换好衣服再出来,我在外面等着,有事的话可以叫我。”      古神孕育不易,化形之后,多半容姿姣好。      青汐如今年纪虽小,毕竟也是半大的姑娘了。倘若只是个龙形的,抱在怀里倒无所谓。眼下男女有别,为着她的名声着想,他还是尽量避嫌比较好。      见白央君出去之后,仍不忘为她顺手掩好纸门。      都说一个男人贴心与否,从细节末枝里就能看得出来,青汐对于这句话深以为然,连这点都考虑到了,白央君果然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啊!      换上饲主拿来的衣裳,青汐对着水镜转了圈,左瞧右看了一番,对自己现在的形象感到极为满意。      哼哼,别看咱只是个龙,披了人皮,一样有炫耀的资本!      如果忽略胸部不计的话……………      门外,白央君凤眸微垂,正半倚在走廊的玉柱上,把玩手中玉佩。      清风拂面,流云逶迤,朦胧的雾气弥漫在群山之巅,远处翠碧成影的青竹林‘簌簌’作响,枝叶摇曳的声音衬着鸾鹤啼鸣,愈发空灵悠远。      他轻轻仰起头来,一只浑身滚圆滴溜的小鸟,扑扇着翅膀落在他的肩头,尖喙在他耳畔蹭了蹭,欢快地朝他鸣叫了几声:   “叽啾~~叽啾~~”      这只鸟羽毛纯白如雪,只眼角两侧染了些许朱红,形状优美的两片翅膀,紧紧收拢在身体两侧,长长的尾梢上,缀着几片特殊的七彩翎羽,两足边,还挂了一个小巧的银铃。      “这是…………”      白央君看清小鸟的模样,长眉一挑,好像想到了什么,刚欲转身,身后忽然传来嫣娆娇滴滴的呼声:   “帝君,还想说您刚才又去哪了,让嫣娆好找!”芙蓉俏面,雪发冰肤。      白央君收敛起若有所思的神色,望着她,淡淡笑了:“怎么,找我有事?”      “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您么?”      嫣娆是眉须长老膝下独女,她的母亲乃是一头罕见的三尾雪狐,同她父亲成亲之后,隔了百年才生下了她。      因为是混血的狐狸,自幼就长得比其他小狐崽漂亮。加上她又十分爱美,整天折腾着各种法子将自己一身白净皮毛,打理得柔顺水亮。见过她的人,没有不说她生得标致的。      嫣娆聪明伶俐,加上她的母亲走得早,眉须长老不免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分外纵容些,这也导致她长大之后,蛮横的性子变本加厉起来。      大家对她虽有不满,碍于长老的面子,也只好埋在肚子里不说。眉须长老对此事尽管略知一二,可是从小就娇养惯了,又哪里还能再扭转得回来呢?      “这倒也无妨。”      白央君见嫣娆一副委屈的模样,温言道:   “怎么了?”      “方才帝君过来找我借衣服,嫣儿还以为帝君心中已经有了惦念的女子,一时好奇想跟来看看,”      嫣娆顿了顿,扭头看着旁边的房门:“莫非就是她么?”      敢当面刺探狐帝的私事,这本就算得上是大不敬之罪了。然而白央君执掌青丘数载,一向以德服人,温和内敛,对此倒也不甚在意:   “算是吧!”      嫣娆默默咬唇:“她是谁?”      上一任狐帝奉命前往黄泉之境,诛杀魔族大将,最后砍下对方头颅的同时,自己也因仙力枯竭,与他同归于尽了。      狐族生性风流,先帝却是难得的专情之人,一生只娶一妻,因而数十万年里,笼统只生了白央这一个孩子。      王族子裔不兴,血脉凋零是一件非常令人头疼的事情。      当年群臣们苦口婆心、涕泪横流都没能说服先帝,这次干脆把矛头直指同样即将面临立后的白央君。有了前面失败的例子之后,臣子们学乖了,开始采用车轮战和心理战术。双管齐下,理论与实践首次结合,拼了老命,也要力簇少主为皇室多留下几个继承人。      是以,他的案台前,堆放的最多的永远不是文书,而是一大摞一大摞,叠得整整齐齐,犹如小山般的六界美人图。      思及至此,白央君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她………………”      话还没说完,原本关上的房门‘吱呀’打开来,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碧发娇小的少女,晃荡晃荡地抬脚迈出门槛,扑到白央君身边。      嫣娆初见青汐,只觉得她容姿清丽,活泼乖巧。看样子,年纪也应该不大,个子小小的,只到白央君的胸口处,显然还没有完全长开。      “这位是?”      看到她身上穿的,正是刚才自己交给白央君的衣物。      嫣娆何等聪明,当下就知道白央君口中所指的就是这个少女,心中顿时酸意沸腾,只面上仍维持着僵硬的笑容,问道。      “她唤作青汐。”      白央君把青汐拉到自己跟前,然后俯□来,在她脑袋上揉了几下,目光温柔:“是北海龙君的小女儿,上次我去北海拜访青离时,恰巧看到她,就顺手带回来了。”      原来不是他喜欢的女子,只是低了他一辈的龙族小侄女!嫣娆闻言,这才放下心来,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原是如此,是我唐突了。”      哟嗬,敢情这个大美人,就是上次来找白央君的那位?      青汐好奇地赶紧伸长了脖子,透过白央君袖袍的空隙里,悄悄朝她打量了一眼——腰细腿长,妖娆艳丽,胸前一片波涛汹涌。      靠,这分明是E罩杯啊!      又瞅了瞅自己的,青汐内心瞬间泪流成河,什么叫对比产生美,看看,这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更新中~~大家表霸王我TVT(修改错误,不素伪更,谢谢大家。) 7 7、那个婚宴 ...   是夜,夜凉如水,月辉皎洁。      与满腹醋意的狐狸美人初次会面之后,青汐本着低调过活,废柴到底的宗旨,立即找了个借口从他们中间溜了出来,坚决不当电灯泡。      许久不曾用两条腿走路,这会儿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青汐抱膝坐在榻上,盯着窗外闪烁不定的星辰发呆。天空中点点萤火随风飘舞,一阵凉风吹来,拂起旁边垂挂的幔帘,好似蒙了一层雪白的霜华。      身上的衣裙虽然漂亮,行动起来却多有不便。      青汐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忍住,屏息凝神,心念一动,‘啪嗒’一声重新变回小龙,稳稳地落在被褥上,缩头缩脑地开始往里面钻。      “……………即使修成了人身,也还是不愿意当人么?”尾巴再次被人拉住,青汐哼唧两声扭过头去,正对上白衣男子一双温和的凤眸。      白央君见她懒散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将她抱入怀中,轻抬起她的下巴:“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不知进取的小家伙!”      说吧,说吧,反正咱脸皮厚,不打紧。      青汐用爪子扒住白央君的衣襟,眼睛眨了眨,示意他放她回去休息。      白央君愣了片刻,双手捧起她,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丢进玉盘里,而是把她放进榻内,自己也宽衣解带,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他居然要和自己睡一起?!      衣衫微敞,白玉般的胸膛若隐若现,美色当前,青汐再度感觉热血上涌。      捂紧鼻子,哀嚎不已:   拜托,白央君,虽然咱知道乃是一美男,你这纯粹是无意之举,但咱可不是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啊!      身心纠结中,一股淡香袭来。      白央君侧过身子,一头墨发如水流泻拽地,宽大单薄的贴身内衫将她包裹其中,声音温和:“小七,昨天龙君传信来了。”      青汐在他肩窝处蹭了蹭,示意自己知道。      “他听说你已经成功化形,专程来问你,要不要回北海去?”修长漂亮的手指覆上她的身体,“你觉得如何?”      龙宫冷寂,但好在还有二哥相伴,多日不见,倒也的确有几分想念。      青汐见白央君转过头来,清澈的凤眼一瞬不瞬盯住自己,连忙甩动了几下尾巴,欢快点头,好啊好啊~~      白央君怔了怔,不由失笑道:“你可真没良心。”      啥,咱没良心?!      青汐一听这话便怒了,跳起来就想呲牙啃他一口。冷不防眼前忽然掠过一片黑暗,回过神来时,却又变回了小姑娘的模样,整个扑倒在了他的身上:   “………………不喜欢呆在这里?”      声音低沉磁性,透出一丝淡淡的抑郁,青汐的心陡然剧烈颤动了一下。      掌心轻轻覆在她眼前,干燥的手心传来熟悉的温度。      昏暗中,青汐感觉到白央君似乎半支起了身子,湿热的呼吸顺着耳畔滑入衣领,带来些许酥麻的感觉:   “小七,若是我开口留你,你可愿继续留在我的身边?”      咦咦咦,这是美男示好的表现么?      青汐傻了半天,等到回味过来白央君这话中的蕴意,顿觉脑里‘轰’的一声炸了开来,晕晕乎乎满眼皆是金星闪耀。      ————嗷嗷嗷,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不过白央君你实在是太会诱惑人了啊啊啊啊!      “下个月你五哥成婚,龙君已经将喜谏送来。”      掌心一翻,一张鎏金烫红的纸页凭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原本龙君是想一并把你叫回去的,不过你若是愿意继续跟我,待得婚宴结束,我就带你回青丘,这样可好?”      眼波流转,笑容和煦。      青汐趴在白央君的身上,抓着他的衣服,简直欲哭无泪:“你分明早就算计好了…………”      露出这样忧伤而怅然的神情,是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拒绝的。      见她吃瘪,白央君微微一笑,美丽华贵的凤眸里,难得闪过一丝促狭之色:“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你若不愿,我自不会强求。”      是了,你是不会强求,你只会X诱。      即使明知道是陷阱,依旧欢快地跳了下去,青汐深深地为这样无耻的自己而感到囧然。      婚宴定于七月十五,是个难得的良辰吉日。      听闻爱女成功化形,龙君夫妇皆十分高兴,又恰逢五子娶亲,更是双喜临门。      两人翻来覆去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洗漱、整装。龙妃先去了正殿,准备迎接送亲仙使。而龙君则独自来到北海入口,翘首以盼,等待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      功夫不负有心人。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辰,天空中忽然一道华光闪,再看时,云端上已经站了一位白衫胜雪的年轻男子。      见龙君的目光投来,他含笑着对他微微颔首,然后跃下云头,略一俯身,将怀里抱着的那团水蓝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      水蓝落地,露出一张清丽秀美的脸庞。      “小七!”      虽然变成人之后,模样会与从前大不一样,但那双乌亮水灵的大眼睛,还是让老龙王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少女,正是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女儿。      父女重逢,自是满心欢喜。      “爹~~”      青汐开口轻唤,一头栽入龙君的怀抱里,撒娇似地抱着他的腰蹭了蹭。北海龙君爱怜地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抬头看着白央君,感激道:   “多谢帝君倾力栽培,老夫不胜感谢。”      白央君笑了笑: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      说着,上前一步,将死死挂在自家老爹身上,正卖力表演亲情戏码的青汐拎了回来,抱在怀里道:   “不知二公子可好?”      能让青丘狐帝这么关注的,自然只有她那个同样美到闷骚的二哥了。      “青离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我耳边念叨着你呢!”      龙君捋了捋胡子,笑道:   “帝君仙务繁忙,鲜少来我北海做客。他总是抱怨老夫将么女送去你那,平白扰了你的清净,三番五次要去把她给拽回来,令老夫十分之头痛。”      嗯,怕扰了他的清净?      白央君闻言不置可否,眉梢轻扬,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在他臂间挣扎的某人:“看来,你二哥可真有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青汐盯着他那双温柔含情的凤眸时,隐约觉得有股凉意,似乎正‘簌簌’地顺着脊背往上爬。      呜呜呜,这不怪咱,咱什么都不知道啊!      距离正礼开始还有段时间,偌大的龙宫里,来自天南地北的各路群仙们,却已三三两两地进入主殿,开始互相攀谈、说笑起来。      唔,看来这次来的人很多么!      青汐探着脑袋左瞧右看,走在前面的北海龙君正眉开眼笑,不时与一两个前来道贺的仙友们拱手道谢。看样子,应该暂时无暇顾及他们两个了。      白央君见她一脸好奇的样子,停下脚步,牵起她的手:   “觉得无聊了么?”      “白央叔叔,为什么这次五哥的婚宴,会来这么多神仙?”      因为方才龙君的私下叮嘱,青汐只得改口称白央君为‘叔叔’,以示对长辈的尊敬。      其实白央虽与龙君同辈,岁数上,却还比他们小了十几万年。   若要真论起来,却是与青离他们一辈。如今青汐这么叫他,倒生生把个风流才俊的狐王给叫老了不止那么一点半点。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看到白央君转过头来,嘴角微抽了抽:   “小七,你唤我作什么?”      修长如莹玉般的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气息拂过,俊美的脸庞瞬间贴近她的鼻尖。狭长的凤眸里,清楚倒映出她的身影。青汐的小心肝再度颤抖了下,然后默默无言地仰头望天。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咱要淡定,淡定…………      见她满脸慷慨赴死的壮烈之情,白央君怔了一下,不由失笑道:“罢了罢了,这一次,就当我没听见过。”      他慢慢直起身来,手指弯曲成弧,在她脑袋上敲了记:   “以后不必叫我‘叔叔’,若是觉得为难,就直接以本王的仙号相称吧!”说完,不等她拒绝,拉着她的手往另一边走去。      仙号相称?      青汐眨了眨眼睛,在心里反复回味了这句话,有些不确定道:“意思是说,我能直接叫你白央君吗?”      “君不过是御赐之衔,”      白央君带着她步入一条小径里,七绕八拐,也不知怎的,就一下子从主殿来到了后花园中。青汐正目瞪口呆着,冷不防腰身一紧,她惊慌低头,耳边传来白央君淡然的安抚声:“不要动,我抱你上来。”      说话间,袖风一拂,只觉得身子一轻,下一刻,就稳稳落在了他的膝上。      白央君抱着她坐在后花园的一块青石上,抬手指着不远处敲锣打鼓,霓彩飞扬的一支队伍,眼里含着浅淡的笑意:   “小七,你猜猜看,那是什么?”      红绸飘舞,金辉闪耀。      青汐伸长脖子眯眼打量了半天,底气不足地说:“莫非是天庭哪位天妃的座辇?”看那声势浩荡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错了。”      白央君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薄唇微扬:“那就是你五哥即将迎娶的新娘,你可知那里面坐的是谁?”      哦,原来是未来的五嫂。      青汐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然后挪动屁股,往他身上靠了点,免得呆会儿一不小心掉下去:“谁啊?”      白央君看了她一看,长臂自她腋下穿过,将她抱牢,轻笑道:“她便是玉帝最疼爱的三女儿,琉珠公主。”      难怪这次的婚宴来了这么多神仙,看来不是咱青溯哥的面子大,而是琉珠嫂子的身份高啊!      青汐看着流苏玲珑的白豚仙轿,穿过海浪,直接从北门进入内阁,留□后一片翻滚细碎的银色浪花。      昔年逢君,徒年少;将身嫁与,一生休。      “你以后可直唤我的名。”      肩膀蓦地一沉,感觉到身后的男子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青汐认命地长叹了一声,任他靠了个结实:   “我叫白央。”      蒹葭苍苍,白露为双————所谓白央。       作者有话要说:双手合十: 虽然咱是浮游生物,不过还是希望大家表霸王我,阿米豆腐~~ 8 8、那个结亲 ...   此番,北海龙君第五子青溯征战有功,奉旨迎娶三公主琉珠的消息,立即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六界。      在众仙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中,一袭绛红金边喜袍的青年眉眼含笑,伸过手去,从轿中接下了施施然落地的新娘。      凤冠锦裙,彩绸环琅。      握入掌心的小手白皙无骨,逶迤于身后的长裙似红浪翻滚。大片大片闪烁的珠华,衬着袖口处那些镶嵌的霓霞,越发显得美艳动人起来。      “此番陛下亲自许婚,将三公主嫁与五公子,足可见陛下对龙族的重视。”      宴会已经开始。      金露台上,北海龙王与白央君都坐在上座,旁边还有玄武族王与朱雀族王。他们几人素来熟识,因此也不客套,执盏相敬,谈笑风生。      神族宴会布局随意,一字排开的流水长桌上摆满各种佳肴仙酿,大家无需拘谨,可以随意走动挑选。      远古神祇历经洪荒天劫之后,如今剩下的,几乎寥寥无几。      近年来妖魔两界势力逐渐扩展,野心勃发,数百万年以来大小征战不断,两方皆死伤惨重。神族本就子裔不兴,人丁凋零,比不得妖魔军队那惊人的数量。虽然天生拥有强大神力,以一对百,到底还是寡不敌众。      听到朱雀王这么说,龙王也放下酒盏,笑道:   “想来也是我儿自己争气,当年将他送去佑天元帅麾下效力,原本只是想让他在军中磨砺磨砺,倒真没指望他能做出什么功绩来。”      “如今五公子,可不就是一战成名了么?”      旁边一身淡青长袍,形相清癯的玄武族王接过话头,看了眼下面那些围着青溯,谄媚恭迎的群仙们,淡淡道:   “昔日魔将鬼玺阴狠狡诈、残虐嗜血。率三十万魔兵逼近天河河畔,用逆水之术,不知折损了多少天兵天将。千钧一发之际,若不是五公子临危受命,单枪匹马杀入对方阵营,与鬼玺大战三天三夜。拼着魂飞魄散的危险,终于将他斩落于渡仙桥下,恐怕这神界早就改朝换代了。”      想起那次惊天动地的血战,众人的脸色都略显黯然。      龙王道:   “时值天河水泛滥,冲毁了魔军的一部分结界,这才令小儿侥幸成功。说起来也并非全凭了他的本事,只是运气好些,赶上天时地利罢了。”      这话说得就比较谦虚了。      见北海龙王有意避嫌,知道当今陛下疑心较重,稍不留神就会给自己惹来一身灾祸。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略聊了几句,便撇开这个话题不谈。      底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恢宏瑰丽的水晶宫里,贝壳精们纷纷张开两扇壳壁,浅粉色的软质中,一颗颗硕大无比的珍珠显露出来,珍珠所散发的光芒,将整个宫殿都照亮得恍如白昼。      大殿上,十几位薄纱遮面,风姿妖娆的蛟女手持长绫,步履轻盈,正迎着乐师所弹奏的琴曲,翩翩起舞。      半空中,那些娇俏可爱,身形玲珑的小珊瑚仙们,踩着脚下浮动的水母,欢快地跳来跳去。他们三五成群,怀里抱了比自己还大的酒壶,忙忙碌碌地在众人间穿梭来回,为大家斟酒。      一只小珊瑚蹦达到白央君身边,吃力地搬动那个圆肚长颈的玉瓶,刚欲挪过去为他倒满,身子忽然一轻,抬起头时,酒壶却已经落入了对方手中:   “我自己来吧!。”      比上等美玉更加莹润的指尖拎起壶柄,一汪清流似细线般,缓缓地流入琉璃盏中。      小珊瑚看呆了。      白央君倾身向前,又为周围几位神王一一倒满,这才收回手,回头,对着出神的小珊瑚微微一笑:   “有劳。”      唇角轻勾,笑容温暖,恍若春风。      小珊瑚咽了咽口水,强行把黏着的视线从他脸上挪开,那样深邃而又和煦的温柔,如果不小心沉浸了,怕是要给活活溺死在里面。      ————呜呜呜~~她可不会嫌自己命长!      看着小珊瑚晕晕乎乎离去的身影,朱雀王 ‘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   “狐帝好手段,纵观六界,哪个男子能有你这般绝代风姿?整天正事不做,倒把那些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给迷得团团转,险些儿把魂都给丢了。”      白央君举起酒盏,同他碰了碰:   “……………朱雀一族亦是美人辈出,若要论姿色,怕是也不输给狐族,朱鸾君又何必单拿我开玩笑?”      朱鸾笑道:“死狐狸,认识你这么多年,哪次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白央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们几位神王如今都已娶妻生子,只我还孤家寡人一个。如果要说多情的话,怎么也轮不到我吧?”      啧,这倒是大实话。      玄琰搁下筷子,看着白央君:   “听说青丘历代都十分看重血统纯正,早先陛下还开玩笑说,见你掌位这么多年还不曾立后,不知道的,真以为你有那断袖之癖呢!”      玄琰的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可是用这样正经的表情,说出这么啼笑皆非的话来,就连素来沉稳的老龙王,也忍不住低头咳嗽了声。      白央君的笑容僵硬了下:“陛下多虑了。”      朱鸾君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怀好意道:   “说起来,这些年你之所以奔波在外,不肯回青丘,不就是为了躲避那些臣子,游说你成亲生子么?”      “确实是我仙务…………”      “去,别来跟我说你仙务缠身,”朱鸾君厌恶地挥挥手,满脸不屑,“这用烂了的借口,说出来鬼都不信。”      “莫非帝君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北海龙王见白央君一脸尴尬的模样,总算还是有点良心,上前打圆场道:“若是如此,我等自当恭贺才是。”      白央君笑了笑:   “这个倒还没有想好,不过眼下族内诸事未定,立后的话…………也并不急于一时。”      “话虽如此,狐帝身为青丘之主,子裔之事,还是尽早定夺下来为妙。”北海龙王捻须叹道,“毕竟,王族血裔,不仅关乎一族兴衰,也是稳定民心的重要手段。”      白央君知他此言是真,莞尔抿唇。酒盏凑近嘴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环顾四周:   “小…………咳,七公主呢?”      见他问起青汐,龙王抬手指了指前方一处庭院:   “方才她跑过来跟我说,要去找母妃请安,我就叫离儿带着她先回碧落宫去了,想必应是在龙妃的花园里玩吧?”      白央君松了口气。      “传闻龙君么女如今已经化形,不知可许了人家没?”      伸出手去,正欲去夹些翡翠酥来吃。冷不防身边的朱鸾君忽然冒出这么一句,白央君心头一震,手中筷子没拿稳,酥饼又掉了回去。      北海龙王愣了愣:   “这个,倒的确不曾…………”      其实青溯这次回来,私下也偷偷找他谈过。      龙族这百年来族威渐盛,九重天上的那位便有些坐不住了。听说龙君这回生了个女儿,玉帝膝下恰巧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太子,本想聘下花族的女儿为正妃的,但花族毕竟只是仙体,又哪里及得上龙族的血统,就动了与北海结亲的心思。      “切,嫁一个女儿换一个媳妇,那老头子倒是打得好主意!”      朱鸾君轻嗤了一声:   “想要把几位神王都拉拢到自己那去,也不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个本事。天庭里的那小兔崽子我见过,文绉绉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白长了一张女人脸。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比较起来,连白央都不如!”      白央君呛了下,神色微窘。      “你家那七丫头我也瞧了瞧,虽然现在瘦巴巴的,看不出半点妩媚味儿。”      朱鸾君说得大大咧咧,北海龙君和玄琰君同时噎住了:“但她那张脸生得很是标致,长开之后,也定是一等一的美人,不愁嫁不出去。”      说完,他‘呼啦’一声窜到龙王面前,认真道:   “我看哪,与其嫁给玉帝那个蔫巴怯懦的小儿子,还不如直接嫁来我汰诸山。我有个唤作帝江的五目神鸟侄子,配你家小龙女,正合适!”      龙王抽搐着嘴角:“可是……………”      “你家女儿嫁我那侄子,是万万不会吃亏的。”      朱鸾君不等龙王拒绝,马上打断话头,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   “同是远古神祇,青汐嫁过来,帝江肯定把她当宝供着。一辈子就娶她一人,以后绝不纳妾,你看这样如何?”      这样自然是很好的,正妃之位,谁不羡煞?      玄琰见朱鸾说得兴起,在一旁不冷不热地泼了盆冷水:   “你家侄子是只鸟,小七是条龙,你把他们两个配成一对,难道想将来生出一窝龙鸟来不成?”      朱鸾君闻言大怒:“你说什么?”      这厢,高台上的几位神君在讨论青汐的归属问题,那边一群仙人瞅着他们跳脚的模样,满头大汗。      一个掌灯的小仙,悄悄拉了拉旁边玄服仙人的袖子,压低了声音:“上面的几位神王在做什么?为何神色如此怪异?”      玄服仙人面无表情:“估计是喝多了,有些纠结吧?”      小仙人恍然大悟。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留爪啊留爪,拼命挤时间存稿ing~~(修改下错字) 9 9、那个仙人 ...   幽宫宁谧,环境清雅。      柔软云锦铺垫而成的玉石窄榻上,一个面容秀美,仪态端庄的女子正倚着靠垫,伸手轻抚怀中少女的头发。      但见她十指纤纤,肤如凝脂,如瀑墨发一络络地盘成发髻,仅用支玉钗松松簪起。身上穿了件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浅色轻绡,看似简朴无华,可细细看来,却又凛然生威。      正是青离与青汐的母亲——龙妃霜依。      青汐趴在母亲怀里蹭了一会儿,被她轻轻拍着肩膀拖了起来:   “……………方才你二哥有事出去了,这次你五哥娶妻,听说远在昆仑修行的六哥也会赶来,你替为娘的出去等他。”      北海龙君的第六个儿子叫青玄,自幼天赋过人,跟随紫宸仙君修行已达千年之久。      六哥?      记忆中少年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只依稀记得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乌亮深邃,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不是还要修行么?”      青汐眨了眨眼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龙妃笑道:   “之前你爹专程遣人去向紫宸仙君讨了个情面,央他带青玄一同前来赴宴。仙君虽然生性淡漠,不喜参与这等琐事,好在对小六十分疼爱,倒也难得允了。”      紫宸仙君,天庭四位上仙之一,亦是上古时期的仙界遗脉。      据说为人冷漠无情,性子寡淡,长年独居昆仑山上不问世事。历劫飞升至今,笼统也不过才收了她六哥这么一个弟子。比起其他同辈仙者们膝下徒众环绕,人丁兴盛的热闹景象,昆仑山反而显得格外冷清。      嘛嘛,不过这些都和咱无关,咱只要出去当个迎宾使就行了。      跟着母亲身边的仙婢,一路遛达出门,青汐屁颠屁颠地往附近一条小径走去。      那里有一片海奚花林,里面种着应该五千大概六千或者七千也许八千的海奚花,这种花,只有在北海海底,才能够茁壮成长。      交错横生的琉璃色枝干上,缀着一朵朵粉中带白,犹若灯笼般的花朵。花瓣上泛起一层白色的光芒,那光芒柔和而明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凄冷黑夜中,可以为路过的鱼群们指引方向。      来到林子中央,青汐踮起脚尖,四处环顾了一番:   “记得上次青离说过,从这里走过去的话,应该能看见一座小阁楼,绕过小阁楼一直往前走,就可以到正殿了。”      海奚花香,白浪如壁………………可是,传说中的阁楼呢?      莫不是咱弄错了?      青汐不死心地又在林子里到处乱窜了一会儿,路过一棵丈余高的海奚花下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笑声:   “呀,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话音刚落,一堆细碎坚硬的东西像下雨似地,‘哗啦啦’从天而降,青汐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随手拿起一个看了看,居然是吃剩的栗子壳?!      靠,哪个这么没环保意识的,竟然随手丢垃圾!      青汐大怒,豁然抬起头,一张妖媚俊朗的脸旁立即以放大五十倍的焦距,出现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   “还记得我么?”      摇晃着双腿,斜斜倚坐在树枝上的蓝袍男子凤眼一挑,咧嘴朝她笑了笑。      两指并拢,‘卡嚓’一声又捏碎一只栗子,栗子壳在指尖绕了两圈,看样子很可能会再度投入她的怀抱。      情况不妙!      狗腿的本性令青汐登时警铃大作,她立马‘蹭蹭蹭’飞一般倒退回十几步,脊背紧贴着海奚花树干,谄媚道:   “原来是妖孽…………咳,不对,是麒麟族的小公子啊,幸会幸会。”      只可惜她舌尖拐弯得太迟,蓝袍帅哥一听‘妖孽’两个字,脸上轻佻的神情瞬间崩裂,跳下树来,咬牙切齿道:   “妖孽?”      咦咦,隔着这么远你也能听清楚,帅哥你果真前途无‘亮’啊!      见青汐装傻充愣就是不肯正视自己,玄枫的面皮抽搐了两下,上前一步,伸手勾起她耳边一缕垂发,绕在指尖:   “说起来,我当初就觉得奇怪,普通的灵兽怎么可能会让白央君如此上心,原来你是北海龙君家的小女儿?”      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暧昧。      青汐开始有些懊恼于自己的RP,为什么每次自己一个人跑出来,都能阴差阳错地和这个灾星遇上?      偷偷摸摸地往旁边挪了挪,一只手横空挡来,不偏不倚刚好拦在她与逃生路线的夹缝里。这个角度,这个判断,实在是令人不得不佩服这位小公子的心算能力。      青汐干笑着扭过头来,随即默默泪流。      玄枫扯了扯她的头发,嘟囔道:   “上次都是因为你,害得我被白央君训了一顿,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脾气呢!”      说到这里,他万分哀怨地白了她一眼,忿忿不平:“平白得了我的仙力化形成人,居然还连累我回去挨老爹的揍,你这家伙!”      嘿嘿,这就叫同人不同命,说明咱运气比你好呗!      青汐这样想着,撇嘴哂笑:   “你现在不是还活着么,又没死……………”良心啊你越抹越黑,愧疚啊你就是浮云。      玄枫放开她,抱臂冷哼:   “哼,你就没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见青汐茫然,他长眉紧皱,目露凶光:   “对于一个在危难之际挺身救你于水深火热,然后又大义凛然为你扛下一切罪责,最后牺牲自我成全你追求人生至高境界的人,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应该对我说一声‘谢谢’么?!”      啥?      青汐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洋洋自得的男子,只觉得背后一阵北风呼啸而过。      他口中所谓的英雄是他么?      青汐十分怀疑地侧目打量着他,那纠结而又阴沉不定的视线,饶是脸皮厚如玄枫,也渐渐在她的审视之下吃不消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      咱没什么表情,咱只是以为自己幻听了。      玄枫见她不配合,自己再唱这处独角戏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干脆伸手拽过她的手腕,一路拖着往林子深处走去。      “等……………等一下,你想干嘛?”      作为一只穿越的龙,即便现在是属于废柴阶段,仍需要靠隔壁狐帝养活,青汐却依然为自己的个人权利而拼死抗争:   “其实我有长了两条腿,虽然实用性不怎好,不过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够用它们来为你减轻一些负担。”      玄枫陡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冲她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迷人微笑:   “好……………”      青汐长舒出一口气。      “你个头啊!”      ————话音刚落,手臂就被他一把抓住,继续像拎包裹一般地往前拖。      也不知道玄枫究竟穿过了多少棵海奚花,稀里糊涂跟着他转了几十个来回,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光明大道破林而出,远远看上去,仿佛散发着圣母的光辉。      青汐呆呆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正殿,半响,倏地转过身,一把握住玄枫的手,热泪盈眶道:“以后你要是再被你爹揍,可以考虑来我家兼职领路人的,我绝对欢迎你!”      ‘啪嗒!’      玄枫扭曲着一张俊脸,清楚地听见自己脑袋里那根神经绷断的声音。      北海苍茫,水路辽阔,蔚蓝色的海浪迎着从头顶投射而下的明媚光影,在空旷的海底吟奏出一曲动人的笙歌。      光柱闪过,原本聚拢的海水纷纷向两旁劈开,露出一道直达殿前的五彩阶梯。      青汐站在宫门前,抬起头来。      水浪翻滚中,一袭霜白长袍的仙人广袖拂动,浑身笼罩着淡淡银光,正踏着借由仙力凝聚而成的阶梯,缓缓飘然而下。      漆黑如夜的流发随意披散在背后,宛如一片氤氲的墨泽,顺着欣长挺拔的脊背,一路蜿蜒至脚踝。      衣袖翻飞间,他微微抬起头来。      眉目清冷,抿紧的薄唇略显苍白,绝美宛若冰雪雕刻而成的脸庞上,漠然得几乎没有一丝表情。      似乎是感觉到青汐的视线,他目光忽然一转,与她双目相对。      彻骨的凉薄,彻骨的飘渺,只是与他视线交接的那一霎那,就仿佛置身于一片茫茫雾海。那样并不威严却隐含震慑的凛冽气势,令人不由自主地在他面前弯下腰来。      青汐怔怔地看着他,仙人也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好冷!      这是青汐看见这个男子第一眼,所产生的感觉。      她有些瑟缩地往后退了几步,仙人见她似有怯意,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继续向这边缓步走来。      宽大单薄的白色仙袍在台阶上逶迤着,犹如白烟起伏。垂地广袖边缘绣着淡色暗纹,精美素雅而又不失庄重。一柄寒玉长剑斜佩腰间,纯白色的剑鞘上绘着一朵昆仑山的雪莲仙印。剑尾系着一枚玲珑挂玉,镂雕成环的玉珠下,两条浅蓝色的流苏垂落下来,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在海水中勾勒出一抹优美的弧度。      所谓绝代。      眼看着他来到自己面前,青汐张大嘴巴,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幸好,仙人只是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也不说话,淡淡地对她颔首了一下,就算打过招呼。      青汐不解地看着他。      忽然,从他身后探出一个少年的脑袋,眨了下眼睛,对着正在发愣的青汐,笑意盈盈地打了个招呼:   “七妹!”      ……………………青汐想,她大概知道眼前这位男子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拼死终于存了一章稿..........(好吧,为了准备第二卷时全文大修,这个速度的确很欠揍),于是大家请自由地伸爪挠我吧嗷嗷嗷TVT 10 10、那个琴曲 ...   青玄一溜烟地从紫宸仙君身后跑过来,抱起傻愣在原地的青汐来回转了几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欣喜道:   “之前听父神说,你小小年纪就能化形为人,我还不相信。如今亲眼所见,真的出乎意料,七妹生性散漫,这回可算捡了个大便宜。”      咳咳,虽然这是实话,还是请给咱留点面子吧……………      青汐掩面泪奔。      紫宸仙君见他们兄妹玩得高兴,也不出言阻拦,那双深邃清冷的眼眸朝青汐身上略扫了扫,淡淡开口:   “既是胞妹,你且在此与她叙旧,为师先行一步,去向龙君道贺。”      青玄放下青汐,恭敬道:   “是,师父。”      果然,看样子,这个冷冷冰冰的白衣仙人,就是传说中的紫宸仙君了呢!      紫宸仙君点点头,转身离去。      青汐领着青玄向龙妃所在的碧落宫走去,她出生得太晚,上边六个兄长里头,也只有和二哥青离比较亲近些。其他的几位兄长都早已离开北海,年幼时,虽然也曾见过他们几回,不过大多数都没什么印象。      青玄亦然。      “母亲很想念你,你跟随仙君在昆仑修行,这些年来,一直没个音信传回家。”青汐边走边埋怨道:   “她牵挂着你,又怕打扰你清修,白白为你操碎了心。”      青玄苦笑:   “师父为人冷漠淡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性子。既收了我做他弟子,自然是要严加管教的,我平日里只顾忙着提高自己的修为境界,倒真忘了这档子事。”      说完,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想起方才紫宸仙君那冷然一瞥,青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转开话题:“五哥这次娶的是琉珠公主,不知道她长得漂不漂亮?”      据说天界的女子都生得不错,或许是一方水土滋养一方人,倒的确挑不出几个难看的。      “既然能得玉帝的宠爱,自然是很漂亮的。”      青玄笑笑,像是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你以前应该见过她的。”见青汐诧异扭头,他好心解释道,“啊,那个时候你还小,不记得了也是自然。”      “我…………我以前见过五嫂?”青汐惊讶。      “嗯,以前你还是颗龙蛋的时候,就是这位三公主帮你敲破蛋壳的呢!”      忆及往事,青玄清雅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笑容:   “母妃生你的时候难产,所以生下的小龙有些先天不足。我们龙族诞生时,素来都是要靠自己的力量咬碎蛋壳爬出来的。可是,轮到你的时候,却怎么挠都挠不碎,要不是三公主当机立断,凝了仙力在掌中帮你震碎壳壁,估计你早就闷死在里面了。”      废柴的过去,废柴的如今,以及很可能继续废柴到底的未来。      青汐泪眼汪汪:   “我小时候,真的这么凄惨么?”      青玄想了想,认真答道:“其实我觉得,你无论何时都活得很凄惨,这是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杯具的次方。      进入碧落宫,早有仙婢取了香茗果饼用玉盘盛好,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龙妃端坐桌前,望着一前一后踱进来的两人,眉开眼笑道:   “方才还对汐儿念叨着说你今天会来,没想到这么快。”      青玄上前几步,在她面前行了个礼:   “孩儿拜见母亲。”      龙妃挥手遣退了身后侍奉的婢女们,将青玄扶了起来,这才细细地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了一遍,有些心疼道:   “果真瘦了不少,在昆仑,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没关系,”      青玄笑着站直了身子,摇摇头:   “师父对我很好,更何况神族修行本就不易,要付出更多的心血和精力,才能够顺利渡过九九天劫,又怎能贪图安逸呢?”      说得好!      青汐在旁边大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却丝毫没意识到,那所谓的九九天劫,日后同样也要落到她的身上。      龙妃瞪了她一眼,佯嗔道:   “看你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以为谁都像你那么不思进取啊?这般懒散的性子,也真亏白央君舍得在你身上花费那么多的心血。”      那是因为人家狐狸王整天闲得没事做,纯粹拿咱养着寻开心呗!      青玄道:   “青丘神王法力无边,深得民心。七妹若是真能得他栽培,的确获益良多,这个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见五哥也站在他那边帮着他说话,青汐只得扁了扁嘴,默不作声。      前殿婚宴还在继续,反正横竖无事,母子三人平时又聚少离多,这次借着龙五子的婚事难得能凑在一起,自然是嘘寒问暖,家长里短地说了不少贴己话。      龙妃拉着青玄的手,正说得开心,门外忽然进来一个婢女,俯身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龙妃先是一愣,随即便了然展眉,回头看向青汐:   “汐儿。”      “呃,什么?”青汐放下手里剥的果皮,茫然抬头。      “你父亲叫人传话过来,白央君正在四处找你,吩咐你自去沁香菀找他,可千万别让他等太久了。”      好吧,好吧,老大有令,咱怎么敢不从呢?      青汐嘟囔着站起来:“是。”      龙妃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论说,我们北海虽与青丘比邻,交情也只一般。你那资质,撑死了也就勉强够得上不愚钝的边。白央君执掌天狐族数十万年,素来不曾见对谁这么看重过。纵使他这回看走了眼,你也不准给我丢了北海的脸,一定要好好跟着他修炼,切不可对他无礼,知道么?”      龙妃说完这番话,依旧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青汐却猛地打了个冷颤。      什么才叫可怕?      温柔内敛的人发起火来,这才叫可怕。      被自家娘亲华丽丽扔出寝宫,青汐怀着一颗血泪横流的破碎心肝,默默行走在通往腹黑帝的羊肠小道上。      白姓者,其性未必无暇,诚有黑心黑肺之人。      踢踢踏踏地再次路过那片海奚花林,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惨痛教训,青汐自动对其避让三尺,宁可辛苦点,绕远路走过去,也再不想给自己惹上是非了。      脚步刚刚迈开,一阵海浪起伏,悠扬的乐声忽然传入耳中,清新飘逸,婉转怡人,竟是说不出的好听。      咦,好像是从林子里传来的?      青汐迟疑了片刻,调头转入林中,又屏息仔细聆听了一下。      果不其然,花海翻涌间,优美的琴声徐徐响起,渐渐又如潮水般四溢开去,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      与她以前所听过的任何琴声都不同,这样的琴音淡泊而又豁达,仿佛参悟了这天地之间的一切奥义,带着淡淡冷凉的弦丝就像一汪清流,瞬间将心头挤压的烦躁与抑郁全数消散。      只是这样安静地站在这里听着,就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旷。      虚无的,飘渺的,不带任何一丝感情。      循声步入繁花深处,花影绰绰,幽香沁人。      尽头一座青竹小榭中,白衣男子盘膝而坐,面前横空置了一架古琴,琴身透亮精巧,音色浑然纯正。      是他?      青汐停下脚步,略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紫宸仙君十指修长如玉,沿着琴弦,正飞快地来回穿梭挑捻。低垂的墨发如瀑流泻,几缕甚至顺着他的肩膀滑落至胸前,他微微敛容凝神,长睫轻颤,远远望去,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孤冷出尘。      冰骨玉魂。      脑海里忽然想起昔日北海龙君对这位上仙的评价:   时下仙界腐朽衰败,一群仙人整天只知饮酒作乐,闲庭赏月。只紫宸仙君却洁身自好,向来不参与这种事情。听说他闭关修炼几千万年,洞察天机,顺应天命。虽然很少出现,却是仙界为数不多的领头人之一。      和白央真是完全不同呢!      青汐本不欲打扰到他,站在海奚花下闭目倾听了一会儿,原本郁闷的心情平复下来,转身想要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唤:   “等等。”      青汐愣住。      头顶笼下一片阴影,宽大飘逸的袖子缓缓从面前移开,紫宸仙君将覆在她发间的手抽回,指尖捻着一片浅粉色的花瓣:   “………沾到了。”      他这样说完,面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半点情绪起伏。      指尖无意间滑过皮肤,留下一丝细微的冰凉感。青汐浑身一震,饶是她定力再好,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多谢仙君。”      紫宸仙君看着她:“为何不去你父王那里?”      “父王方才令婢女传话过来,叫我去沁香菀一趟,”青汐听出他语气虽冷,却没有责怪之意,松了口气道:   “因为途中被仙君琴音所吸引,不知不觉就跑到这里来了,并非有意惊扰,还请仙君见谅。”      见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紫宸仙君不觉有些好笑。      他生性寡淡,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清修了这么久,能算得上是知己的仙友一只手也数得过来。所以才借故离去,独自携琴至此处抚曲消遣,本也不过是随性而为,小姑娘误打误撞遇见了他,只能说是缘分注定,又哪里会有惊扰一说呢?      “喜欢这曲子?”      “诶?”      万万没想到紫宸仙君居然会主动开口,青汐歪了歪脑袋,老实点头:“很喜欢。”      “为什么?”      “因为很好听。”      “……………好听?”目光微动,似是不解。      青汐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能胡诌乱掰道:“嗯,仙君的琴音很清寂,并不像我平时听到的那些繁杂琐碎,而且…………”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      “而且什么?”      紫宸仙君低头看着她,感觉到对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青汐思想斗争了一番,支支吾吾地憋出来一句:   “而且…………而且,只有这支曲子,是我能够听懂的。”      说完,她立马羞愧欲死地抱头蹲地,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      紫宸仙君怔愣当场。      青汐死死用袖子捂住自己的脑袋,一边飙泪一边哀怨无比:咱穿越前就是个音痴,一点音乐鉴赏细胞都没有,这次可在美男面前丢脸丢大了,呜~~      自我唾弃到最顶峰时,一只手轻轻扶起了她:   “不妨。”      天籁之音。      紫宸仙君将头顶乌云的某龙,像拔萝卜似地拎了起来,或许是不忍心再继续打击她,难得很给面子地露出了一个浅淡笑容:   “听的懂就好。”      听的懂就好,这句话的含义很广泛,既可以定义为只要能听懂就可以,也可以理解为听不懂也没关系,对于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青汐更加纠结。      那他这意思,究竟是安慰咱呢,还是敷衍咱呢?      “头发,乱了。”      青汐正暗自琢磨着,冷不防脑后一紧,她赶紧抬起头来,紫宸仙君抬手将她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握起:   “我帮你收拾一下?”      他望向她,像是询问。      紫宸仙君愿意为她束发?此等好事怎能放过,青汐立即点头如捣蒜,心中对这位冷漠的仙人好感度,瞬间提升到及格线范围之内。      紫宸仙君收拢指尖,沿着她的发梢一直慢慢梳理至发尾:   “没有带发簪?”      以前带着青玄在昆仑山居住时,他也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披了一头乌发虽不难看,到底有碍礼容,日子久了,他这个做师父的,便习惯了为青玄打理头发。      因此,帮小丫头束发,并非难事。      缠绕于指尖的发丝冰凉碧绿,透着珍珠般的光泽,很是漂亮。紫宸仙君见手边并无其他可以用来固定的东西,就随手折下一枝海奚花来,绾入她的发中。      碧色的发,衬着浅粉的花枝,更显俏丽可爱起来。      青汐摸了摸脑后的发髻,圆圆的,软软的,像个环似地绕在耳边,恰是她最常扎的那种发式,欢喜道:   “真漂亮!”      紫宸仙君微微一抿唇,并不答话,却回头看向身后缓步而来的清俊身影:   “帝君。”      青汐呆住。      落花纷飞中,白央君慢慢走到青汐面前,对紫宸仙君点了下头,然后弯下腰来,张臂抱起了傻在原地的青汐:   “小七,眼下既已无事,就跟我回青丘吧!”      摞下这句话,不等青汐挣扎抗议,一把将她摁在自己的怀里,转身向紫宸仙君拱手道:   “有劳上仙费心了。”      紫宸仙君看了眼呈大字状活埋在白央君身上的可怜小龙,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冷漠,淡淡道:   “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码完这一章,存稿全部壮烈,大家淡定= =b ..............刚才检查时,不幸发现仙君有句话被抽没了,特此补上,请大家见谅,并非伪更,作为弥补,下章为大家加餐TVT 11 11、那个老者 ...   晓艳远分金掌露,暮香深惹玉堂风。      白央君长身而立步履稳健,一袭白衣极是飘逸地在海浪里头打着卷儿,狭长的凤眸里温柔似水,远远看去,当真乃凡间戏本子里那些青年才俊的典范。      “哎哟~哎哟~~”      众目睽睽之下,青汐像只麻袋一般,被典范扛在肩头,淡定路过。哼唧哼唧正要抚慰一下已经被颠得支离破碎的五脏六腑,耳边忽然响起仙婢们讶然的声音:   “七公主?”      男子停下脚步。      青汐如遇大赦,连忙从白央君怀里扭过头去,对着一票端碟捧壶的宫女,振臂高呼道:“我在这…………”      “原来是文秋。”      温润的声音传入耳中,那名唤作‘文秋’的宫女队长闻声,心肝儿陡然一跳。抬起头,正对上白央君那双含笑的眼:   “好久不见了。”      “帝君真是客气,奴婢不过是北海一介小鱼仙,又哪敢劳烦您惦记着?”文秋顿时涨红了脸,低头蹂躏着一方衣角,羞怯道:   “此地乃是龙宫深菀,不知帝君来此,可是有事要代为禀报?”      白央君微微一笑。      神王一笑,全部晕掉,这句真理,青汐在青丘时就早已见识过。      所以当她瞥见不止文秋,就连其他仙婢们也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时,除了暗自在心底哀叹自己遇人不淑外,倒也没有太受打击。      “没事,我只是来找这孩子的,”      白央君说着,还不忘顺手拍了拍青汐毛茸茸的脑袋,温言道:“打扰到你们了吗?”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文秋早就被美色迷昏了头,当即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家主子,把头摇得像个波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既然帝君是来找小公主的,奴婢就先行告退。”      说着,迅速躬身退下。      白央君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在一干女子痴恋的目光中,拎了泪流满面的青汐翩然远去。      来到沁香菀中,白央君这才敛去笑意,一扬手,直接将她丢到石椅上。      石椅上铺了层厚厚的绒草垫儿,上面还镶着丝锦织成的罩面。摔在上面,就像是从云朵里来回滚动了一圈,决计不会有半点磕碰。      青汐委委屈屈地从椅子上爬起来,可怜兮兮瞪着背对着她,一言不发的白央君:   “你生气了?”      刚才丢她的力道拿捏得极好,根本不可能弄疼她。青汐跟了白央君这么久,又怎么会不清楚他的性子?      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先向他讨罪比较好。于是青汐厚着脸皮蹭到他身边,踮起脚尖拽了拽他宽大的衣袖,软声道:   “白央,你为什么要生气,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听见‘白央’二字从她嘴里蹦出来,原本抿唇不语的狐王脸色稍稍放缓了些,转身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道我为何要生气?”      咱要知道的话,还用得着来问你么?青汐暗自翻了个白眼,十分无语。      白央君看了眼她发间绾着的花枝,那样粉嫩娇艳的花瓣,衬着她一头如缎乌发,相配得实在是令人不快。      “你可知方才为你绾发的人是谁?”语带无奈。      “我知道,是昆仑山的紫宸仙君。”      “既然知道,又怎能与他扯上关系?”白央君轻叹一声,张臂将她抱入怀中,搂着她坐下,“昆仑掌门历代冷情,他那双手是握剑之手,如何能为女子画眉绾发?你年纪尚幼,不知这其中的道理,我今日说给你听了,却是一定要明白的。”      握剑的手?      青汐忆起紫宸仙君穿过她发间的指尖,冰凉修长,带了些许薄薄的茧意,本以为是长年提笔所致,如今才知,那竟是执剑留下的风霜印记。      “可他人很好!”      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双冷漠却又漂亮的眼睛,青汐挣扎着想从白央君怀里出来,辩解道:“虽然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就像一块石头,但父亲常说不能光看外表呢!”      闻言,白央君似是怔了片刻,旋即失笑道:   “好人坏人,你仅凭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了么?这世上有多少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即便是那打从娘胎里就定下血契的胞兄胞弟,日后也会有反目成仇的一天。世事无常,你又怎么可以如此笃定呢?”      青汐被反驳得无言以对。      “更何况,你若是要束发,我亲自帮你打理就是。”指尖轻挑起她的下巴,白央君的俊脸在她面前慢慢放大,温暖的胸膛紧贴着她酸梅干似的小身板儿,呼吸里都透着一股子淡香。      青汐甚至怀疑,假如她再这么不厚道地稍微往后挪一挪,没准就能把这位白衣美男给直接扑倒在榻上。      以前青丘那窝大大小小的狐狸们,虽然垂涎它们的帝君,却碍于毕竟是自己的王,轻易不敢放肆。套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那就是只能意X,不可言传——当然,隔壁那位整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胸前两坨是凶器的嫣美人除外。      青汐扒拉着白央君的衣襟,努力抗拒着地吸引力的作用,抬起一只龙爪抵住他的肩膀:“会摔下去的…………”      白央君莞尔,俯□子,双臂半撑着在她头顶:“那么,我和你的位置换一下?”      青汐仰起头来,鼻血狂飙。      流泉般的墨发顺着他的脊背一路蜿蜒滑落,像瀑布般倾泻在青汐两侧,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白央君欣长清瘦的身子,若有似无地抵在她身上。      他低头望着她,凤眸里掠过一丝促狭,原本不过是想像平时那样稍微戏弄她一下,欣赏她那手足无措,脸红欲死的模样。只是这样令人遐想联翩的姿势,在不知情的许多外人看来,又岂是一个‘暧昧’所能够形容的?      “咳咳!”      像无数穿越文里最常见到的狗血桥段,亭子外,不期然地想起了一个略显尴尬的咳嗽声。      白央君与青汐同时侧头看去。      只见珠贝旖旎,瑚丛摇曳中,一个身着暗黑色玉腰锦袍,看年纪约莫五、六十岁的银发男子正抽搐着一张老脸站在他们不远处。他张大嘴巴,双目圆瞪地望着他俩。那具本就颤颤巍巍的虎躯,在瞅见青汐停留在白央君腰上的那只爪子时,顿时,又像被雷当头劈过似的猛然一震,估计下一刻就能直接昏厥过去。      青汐急中生智,慌忙从白央君身下爬起来。一把紧紧抓住他的手,深情款款道:“这些年来,我找得您好辛苦啊!千言万语,此刻不过化为一句肺腑之言,”      白央君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爹!!!!!”      ‘噗啪’一声,亭外的玄服男子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倒地不起了。      “其……………其实老夫并非有意打扰两位雅兴,因为从未听闻北海与青丘有联姻之意,这才有些失态了。”      醒来后,饶是见多识广,依旧被吓昏过去的麒麟一族族王—在天界素有‘玄天武将’之称的墨偃手捧香茗,坐在石桌前干笑道:   “还请两位见谅才是。”      白央君从容自若地替青汐整理了一下衣服,回身笑道:“不要紧,只是不知麟王前来找我,是有何要事?”      “啊,其余的倒也没什么。”      被他这句话提醒,墨偃总算理清了思路,饮了口茶,缓缓开口道:   “这次宫中那位云虹娘娘近日里诞下了龙子,据说玉帝有意想要立他为储君。你也知道,后宫掌权的那位善妒成性。这些年来虽受了陛下的恩泽不少,却始终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诸臣们早就有了另立天后的意思。”      白央君把自己那杯推至青汐的面前,双手交叠,轻笑道:   “哦,此话怎讲?”      墨偃叹了口气:   “这位天后,原本就是当年上一任天君,从自己亲族里挑选出来给儿子的。如今老天君已经不在了,她娘家的那一脉,又眼看着即将衰败,没人撑腰,自然在后宫里站不住脚了。”      “陛下心胸宽广,宅心仁厚,想来也是个重情之人。”      “要真是如此,那也就算了。”      墨偃说道这里,又抬眼看了看正抱着白央君的杯子,欢快喝茶的某人,目光微动:   “不过宫中现在传来的消息,下旨从各族里挑选美人送上天庭。名义上只说为未来选妃做准备,谁又说的清楚,这里面究竟怀了什么心思?”      白央君闻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三百年前不是才从各族选了十来位女子入宫,若只是为陛下侍寝的话,也已经足够了。”      “哼,那老头子心思跟海似的,指不定又要搅出什么风浪来。”      墨偃冷笑了一声,接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   “我听说那老头子似乎把算盘打到北海来了。他那个庶出的小儿子你也知道,将来肯定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又是自小被母妃惯坏的,根本不知进退。”      白央君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若真对老龙王这个么女有那份心,领回去在自己地头上养大了,娶回去生一窝小狐狸崽子也是个办法。”      见他摸着下巴打量身旁的小丫头,白央君苦笑着摇摇头,打断他:   “不要胡说。”      墨偃捋着胡须,爽朗笑道:   “不就比她年长了几十万年,咱们神族本就人丁稀少,能配成对的就更加凤毛麟角了。要是还计较这些,岂不是白活了这么久?”      咱爱美男,但咱可不要跟美男生一堆娃!青汐默默地把脑袋埋入桌下,努力装空气。      “横竖那老龙王也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小姑娘看模样长得倒也标致。等以后和你圆了房,生下的小狐狸定是只只圆润水滑,毛色光亮,有什么不好的。”      青汐哆嗦着冷汗直冒,只恨不能立即和桌子融为一体。      白央君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尴尬,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什么时候送到?”      “寿宴之前。”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墨偃低垂下眼,掩去满目风雨欲来的阴霾:   “不管那位打的什么主意,我们只当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他不会那么傻,断了胳膊还连着肉呢!更何况前阵子为了镇压暴动的鬼州,已经折损了将近三十万的兵力。他若要这个时候挑起事端,必定吃力不讨好,你我也无需太过在意。”      白央君看着盏中浅绿色的茶水,轻轻摇动杯身:“听你这么说,似乎已经有了安排?”      墨偃笑了笑,却不再提这个话题,白央君知道他为人谨慎,更何况与他相识多年,自然不会怀疑他。      两人又把酒言欢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将晚,一抹橙黄色的暮色已经染上枝头,明晃晃的夕阳将整个北海都渲染成一片血色的绯红。      红得如此艳丽,而决绝。      临行前,墨偃王转过身来,看了眼正攥紧白央君腰带,躲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青汐,无奈抱拳道:“我家小儿上次不慎冒犯了公主,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那混小子计较。”      咱肯定不会计较,因为咱根本没胆量计较,青汐流着面条泪,深沉点头。      白央君拉起她的手,送墨偃王至台阶下:“此去一别,又不知要到何时才能与你开怀畅饮了。”      墨偃道:   “总是为天界效力,日后必定还有机会重逢的。”      说完,他顿了顿,视线从白央君的身上移向旁边的青汐。半响,目光忽然沉了沉,然后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      那双眸子乌压压的,漆黑深邃得仿佛一汪墨泉,看得她心中莫名有些奇异的感觉。好像泉水里混杂了无数纷乱的情绪,犹如冥冥之中牵引着她的魂魄,翻卷入那早已遗忘殆尽的,几生几世漫无边际的纠葛。      于是沧桑过眼,尘华褪尽。      那些混沌的往事被一股黏稠的血腥所覆盖,历经轮回之后,曾经刻骨的爱恨,都似那零落的繁花,指尖稍稍一捻,就破碎成渣。      只余下当年曾亲眼目睹那场盛世浩劫的后人,带着几许惆怅,淡淡一句:   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噗! 话说为毛最近JJ的广告好多,我戳一个页面,弹出来一个网页,后台都要打开两次,55555~~(修改) 12 12、那个桃花 ...   【五百年后】      这一日,恰逢艳阳三月,草长莺飞。      一轮傲娇红日拖着鼻涕泡‘吭哧吭哧’地趴在云头,背景是一排尖喙亮羽,时而飞成个S形,时而飞成个B形的乌鸦军团。远远从亭榭里抬头看去,极是和谐。      “凝秋覆风尘,映月照青汐。”      姹紫嫣红中,风尘青衫翩袂墨发如云,手里握了只通体莹白的精致玉笛,满怀深情地对着一院子狐狸们念出这句诗的时候,青汐嘴里正叼了块桂糕在啃。      他念完后,迎着柳荫袅袅,分外淡雅地回过头来,唇角轻扬,含情脉脉地望着她,那声音温柔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来:   “汐儿,这首诗是我特意为你做的,可觉喜欢?”      一阵清风吹过,带动他身后那片玉兰桂枝摇曳起伏,真是说不出的仙姿凛然,清华出尘。      小狐狸们甩了甩毛绒绒的尾巴,扭头瞅着座上的素裙女子。      于是,青汐就在这样诗情画意的美景之中,‘噗’地一声,将嘴里含着的那口茶全数喷了个干净,弯下腰去,咳得不能自已。      照青汐?!      胡乱摸索着抓住桌沿爬起来,青汐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汪皎月带着睡帽,犹如泰山压顶一般从天而降,活生生将自己压趴在地上的曼妙场景。      ————果然喜欢。      抽搐着嘴角抱起一只棕毛狐崽子,伸手挠了挠它脑袋上两只尖尖的小耳朵,青汐甩去一头黑线,勉强恭维道:   “风尘君才华横溢,妙语连珠,当真叫人敬佩。”      小狐狸舒服得‘哼唧’直叫,干脆躺平卧倒,四个爪子朝天摊着,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也不知这世道的神仙们究竟是太过于讲究朦胧美,还是碍于那些古板的教条天规。总之表达个情意也要像猜灯谜,先百转千绕地绕上一个大大的弯,然后再若有似无地探出个心思的尾巴。如果对方接收电波的信号良好,那么只要最后来个画龙点睛就行。如果不幸遇到神经较之普通人稍微粗了几寸的,估计还需要回头翻新修改,力求能够达到最佳效果。      青汐看着怀里的小狐狸,忍不住又是一声哀叹。      说起来,她与眼前这只整天有事没事,就爱厚着脸皮,不顾白央君冷飕飕似刀剜一样的眼神,隔三差五便跑来青丘一表衷心男仙之间的孽缘,还要从五十年前讲起。      五十年前,玉帝的小儿子历劫成功,褪去了一身黑啾啾的龙鳞,生得那个叫水嫩娇弱,唇红齿白。放在一群剽悍结实的远古神祇里面,就好比一根火柴棒和一堆胖冬瓜的区别。      不过即使是根火柴棒,那也是正宗天家出品,自家的总比别家的好,而且还是天下无敌的那种好。      玉帝有心想要为这个儿子挑选一门好婚事,龙爪子在天界众女间来回扒拉了好几遍,不知怎的居然就看上了她这废柴。此后就经常找借口召她上天庭来闲嗑牙,瓜子皮堆得与隔壁南天门一般高。      据说那阵子,但凡后宫里有能和北海拉得上边的仙妃们,都被玉帝拎了来给她做思想工作。      眼前一列的环肥燕瘦唧唧喳喳,然而总结中心思想,来来去去也不过就一句话:   “瞧我们家的小太子生得多俊啊,这简直就是上天注定的金玉良缘,小丫头你要是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看着金玉台上那位瘦不拉叽的小美男,再扭头瞅了瞅身边笑容温暖,眉眼如画的白央君,青汐默默地拔了丛蒜叶,挡在自己脸上退散了。      玉帝眼见着一计不成,决定改变策略,采用迂回战术。      结合先辈经验,内外兼修,不惜花了大笔的银子,从花神那里扛了一山的玫瑰回来。然后叫小太子每天捧着沙漏踩点光顾北海龙宫,嘴巴里叼根玫瑰,摆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想着若是长此以往,未必不能攻下这座堡垒。      北海龙王一边打着喷嚏,一边龙牙咬碎:   “该死的老混蛋,明知道老夫对花过敏,居然还叫他天天过来折我的寿,简直岂有此理!”      于是她家老爹怒了,怒了的结果很严重。      月中,住在东海之滨的东华帝君领了几位仙友,一起来北海做客,其中有个叫风尘的仙人,形相清癯,谈吐风趣,深得龙王欢心。      众所周知,北海龙王一生金戈铁马,征战无数,向来是顶着文臣的头衔,去做那武将的事。因此对腹有点墨的才子,总是特别看重。      风尘本是栖居寒山之巅的一位仙君,镇守天池已达千年。那地方偏远得很,方圆百里,就连身上带毛的禽兽都看不见一只,自然不可能成就什么锦绣姻缘。所以当得知他如今仍是孓然一身时,当即心花怒放,有意招他做个上门女婿。      眼前忽然一暗,青袖广边中,风尘修长的指尖缓缓伸出,眼看就要抚上她的脸庞,青汐条件反射,一把拎起怀里的狐狸:   “毛球,上!”      小狐狸很给面子地当即张牙舞爪,一口尖锐白牙森冷泛光,只听得‘啊呜’一声,风尘白玉似的手指上,已然血流成河。      风尘似是一惊,收回了手,神色黯然:   “汐儿,我…………”      落花纷飞中,他微微侧过脸去,眉睫低垂,面容凄凉,隐含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琼X式的至情至伤:   “纵使你我之间已无旧缘,我这颗爱你的心,却永远都不会改变。”      他这样说完,蓦然回首,眼底红果果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痴情惆怅,肝肠寸断诶!      呕吐,呕吐,惊起贱男无数。      青汐端着茶盏笑得无比狰狞,手指在盏壁上‘卡嚓’捏起一圈裂痕,面上却还维持着端庄从容的微笑:   “哦?没想到风尘君这么专情啊!”      她笑了笑,一双眼微微眯起,单手支颔,状似无意道:“先悔婚在前,携红杏私奔在后,甩了我又恬不知耻地滚回来啃回头草,你丫当我是薛宝钗呢?”      一杯热茶迎面泼下,直接把仙风玉骨的青年男子从头到脚淋了个头,湿漉漉的,好似一只拔了毛的落汤鸡:   “就因为你当年的悔婚,害得我到现在都嫁不出去,直接去买块豆腐自我了断吧!”      想咱堂堂北海七公主,就算只是个混吃等死,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好歹也算是二八年华风华正茂。      如此一枝花出墙的年纪,却因为眼前这个不负责任的混蛋,而生生毁了大好名声。      以至于在狐狸堆里蹉跎了几百年,至今都没能把自己给推销出去——这对于一只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要胸部…………咳,的龙来说,这是何等讽刺的事情?!      老龙王向她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见到风尘时的情景:   “那就好比是从一堆歪瓜劣枣里,忽然蹦达出了一朵奇葩,仿佛浑身披霞带彩,鸾凤缭绕,让老夫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本质!”      事后,青汐想,老爹或许的确是看出了他的本质,只不过是花心大萝卜的本质。      风尘有一张不错的脸,虽然比不得玄枫的妖娆、白央君的温润,但也算得上是丰神俊朗。老龙王这边拐了他去谈了谈,刚好两人一个男未娶,一个女未嫁,凑成一堆并无不妥,风尘便应了。      迎亲的日子定在正月十五,距离下聘只有短短十几天的功夫。      青汐被龙妃关在房间里出不来,文秋将缝制好的嫁衣送来给她过目:   艳红色的水云绸缎上缀了鸽卵大小的珍珠,鎏金镶银的绣线将腰处收的很紧,一条龙凤戏珠的玲珑腰带闪亮耀眼,大红的盖头,大红的鞋。      文秋说:   “不知为何,奴婢今日总觉得,这红得可真不吉利。”这话本不该在公主出嫁的时候说,绯红的嫁裙如炎似火,令人不由联想起那来自无间的红莲业火。      青汐默默地将视线从窗外那一袭白袍胜雪的清俊身影上收回,回忆起白央君那双隐含怒意的狭长凤眸,宽面条泪:   “………………要是在成亲途中,有人能来抢亲就好了。”      殊不知,一语成真。      只是,这人抢亲是抢了,抢的却不是花轿里待嫁的新娘,而是前面骑着青鸟的新郎风尘。更令人跌破眼镜的是,以前都听人说,前来抢亲的大半乃粗腰壮汉,这一次却是个娇滴滴的,粉面含春的漂亮女子。      她煞有其事地一斧头砍掉了前排一干炮灰ABCDEFG,以一女当关,万男莫开的强大气势,单脚踩在青鸟头上,对着目露惊喜的风尘妩媚一笑:   “风兄,春娘来救你了。”      啊呸,风兄,咱还丰胸呢!      被华丽丽当众抛弃的某颗小酸葡萄淡定揭去红盖,目送着本来是自己夫君的男人跟着小三,轰轰烈烈迎着万丈夕阳携手上演末路狂奔。      氤氲的晚霞此时显得格外萧条,随着那两条拖着一尾余烟翩然远去的身影,青汐慢慢扭过头来,看着身后白衣翩袂的温柔男子,无奈耸肩:   “白央,帮我把嫁妆抬回青丘吧,反正不拿白不拿。”搬回去,起码还能给小狐狸们垫窝唰毛用。      白央君向她伸出手来,骨节分明的十指纤长漂亮,掌心却温暖如初:“你爹挑夫婿的眼光似乎略有欠缺。”      从善如流地将手递入对方掌中,感觉到熟悉的淡香瞬间将自己团团包裹住。青汐无视四周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张臂环上对方的脖子,埋首在他胸膛,笑得欢快:   “所以,幸好我没嫁。”      白央君轻笑了一声,俯身抱她起来,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嗯,幸好你没嫁。”      落日的余辉映入他眼中,薄薄的光晕在墨色里荡漾扩散,那样深邃而又恬静的温柔,犹如一阵春风,霎那间吹散了她心头所有的郁闷。      于是过尽千帆,终究还是回来。      青汐笑着扑倒在他身上,将喷出的鼻血一股脑都抹在了他雪白的衣服上,语声清脆:“怎么总是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一面。”      白央君依旧笑得温和,抱着她转身离去。      经了这么一出,大约是原先那些对她有念想的神仙们都开悟了,又或者是因为她与白央君之间的互动实在太过明显。      总之,从那以后,青汐就收拾了个小包袱,屁颠屁颠地跟着美男永久定居青丘。      青丘的桃花绚烂迷离,每年初春时节都开得无比骚包。然而身处桃花之中,青汐每次揽镜自照,私以为那镜子里面的脸总比先前漂亮了几分,命里的桃花却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开一朵蔫巴一朵,几乎可以说是日暮萧萧,山河日下……………      好吧,咱超脱了,咱估计就是个万年桃花凋零的命。      所以,在门口看见被春娘无情抛弃之后,扮出一副深情痴人模样,前来青丘负诗请罪的风尘仙君时。青汐已经淡定到可以一边被他酸得喷茶吐血,一边面不改色地违心称赞他学富五车。横竖他们做神仙的,动辄就能活个几十几百几千万年。漫漫人生,若是连这点偶尔为之的乐趣也没有了,整天窜在一堆狐狸崽子里,也是很无味的。      在风尘坚持不懈,剖心表白了整整三炷香的时辰之后,青汐已经把聚拢在身边的小狐狸们,挨只挠了个遍。      这些都是白央君的子民,既是他的狐子狐孙们,虽然不是他亲生的,也要倍加爱护。      风尘还赖在这不肯走,对着满院子的花花草草抒情吟唱,端的是一副谦谦君子,温良如玉的模样。      只是青汐很不厚道地想:   风尘固然也算得上是一位温柔美男。但这个温柔里面,白央君已经占了其中的翘楚,那种字里行间,一颦一笑里都透着贴心细腻的温柔,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学得来的。      思绪一转,又想起那个温雅高贵的帝君,前阵子偷偷把他们房间中间的那堵墙给打穿了,外面挂上一卷画轴,权作遮掩。      晚上拿了文书来她房里批阅,等到夜深,被褥往里侧挪一挪,两人挤一张榻上睡。这样既不用担心她半夜踢被子着凉,也不必烦恼于嫣娆整天费尽心机地在他饭食里下药,半夜丢迷烟,亦或者找各种借口试图破门而入,平白扰了他的清净。      青汐笑着推了身旁侧躺的男子一把,故意埋怨他:“既然如此,早点娶个王妃回来,生下子裔不就能叫她死心了?”      白央君替她拢了拢头发,拉起被子裹在两人身上,眼也不抬道:   “嫣娆自幼争强好胜,什么都想要最好的。她对我那心思也未必是真,不过想要坐上王妃的位子,让那些平时看不入眼的人,在她面前吃瘪罢了。”      “……………我以为你会满足她这个虚荣心的。”青汐安分下来,蜷缩在他宽广温暖的怀抱里,眨眼道。      白央君长眉微蹙:   “嫣娆心胸狭窄,善妒阴狠,若然真让她成为我狐族之后,指不定日后还要掀起什么祸乱出来。”      唔,看不出来,原来美男不仅腹黑,看得倒也透彻呢!    作者有话要说:哇咔咔,话说我难得RP爆发一次,诶诶~~为毛我对狐狸越写越有爱啊,嗷嗷嗷,看来我果然是宠物控TVT PS: 大家留爪爪........... 13 13、那个示威 ...   这厢,风尘顶着满头茶水,在青汐‘嗖嗖’阴冷的杀人目光中,依旧坚持不懈地继续着风花事业。      凡间有句话,叫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青汐搁下手中的茶盏,捧着腮帮子,虚虚斜睨了一眼风尘。见他声情并茂,一副恨不能掏心挖肺的样子,想必就算此刻摆在面前的是金刚钻,也能被他念得裂出条缝来。      真是可耻啊…………      葱白指尖沿着边缘转了一圈,青汐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   “风尘君与我之间早就不再有任何瓜葛。至于当年那桩婚事,的确是父王忒心急了些,考虑不周,才把你给卷了进来。”      风尘转过身来,神情微怔。      风尘此人,五官其他部分都不怎么出众,惟独一双丹凤眼,却生得极是漂亮。墨青的瞳眸水光潋滟,衬着两弯狭长剑眉,虽不如白央君那样俊美,亦自有一股清雅恬静之气。      青汐望着他,摊手道:   “你看,你也知道这是一场荒唐的闹剧。你既不肯娶我,我也不愿嫁你,这么一拍两散,对大家都好。”      风尘闻言垂眸,轻声道:   “汐儿,你误会了,昔日…………”他甫一开口,涌到嘴边的话却顿了顿,“昔日,我并非有意辜负,我与春娘虽是故交,但绝没有任何私情。”      没有私情,你敢当众甩了咱,去跟她漫步夕阳,你当咱是白痴呢?      青汐站起身来,将怀里抱着的小狐狸放回地上,掸了掸自己的衣袖,漫不经心道:   “私情也好,奸.情也罢,总之你悔婚在先。这事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有丁有卯,也算不是冤枉你。”      当断则断,这是她一贯为人处事的原则。      “更何况,放眼天下,世上比我青汐优秀的女子,纵使没有一万,也有三千。”青汐眯起眼睛,笑意盈盈:   “你又不是个死心眼的人,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来着?”      所以,去吧去吧,只要撇了咱这一块烂菜地,就有无数花团锦簇在等待着你呢!      风尘皱起眉头:   “可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就算你那瓢尺码再大,那里面装的也全都是祸水,喝不死你,也要沾你一身腥!      青汐习惯性的吐糟了下,不过她底气弱,凡事只敢窝在肚子里供五脏六腑交流,是决计没胆量当面说出来的。      风尘上前一步,指尖触及她的袖管时,忽然紧紧握住。      青汐下意识地抬手挣扎了几下,不想这风尘外表看着文文弱弱,手下扯袖的力道却大得很。      她连带着拽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抢回袖子,暗暗磨牙道:“靠,你再拽着不放,咱就干脆圆你一个断袖之梦!”      风尘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是想要娶你。”      “但我不愿意再嫁你。”      青汐答得倒是干脆,且振振有词:   “你想啊,你是人,而我是龙。我若是嫁了你,指不定日后会生出个什么样的东西来?万一是条娃娃鱼,或者更凄惨的,直接变成个四腿蛙,岂不是要叫人笑死?”      风尘愣了愣,显然是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      青汐趁机拔回衣袖,‘蹭蹭蹭’倒退两步,把手藏在背后,一脸防备地盯着他。      风尘的手僵滞在半空中,见她躲闪,正欲伸手再去拉她。耳边陡然拂过一丝寒风,风声呼啸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微不可察的杀意,逐渐弥漫开来。      抬起头,远处阁楼上,一袭纤尘不染的雪白身影翩然隐没。黛山静水,春日和煦,祥和得令人根本注意不到那霎那涌动的冷气。      脚边,一枚沾血的叶片,静静地落在地面,折射出墨绿的光泽。      风尘收回了手,一汪温热沿着耳畔缓缓滑落,青汐扯了嗓子准备大叫,眼神一转,却看见他的脖颈处鲜红一片,顿时倒吸了口冷气:   “怎么回事?”      殷红的血珠落在浅青色的长衫上,极致的色差对比,反倒更显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      青汐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风尘颈边那道血痕。这道伤痕来得实在太过诡异,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血流成河了?      风尘目光微动,随即淡淡一笑,道:   “没事,毕竟是我招惹了他在先,他放在心上的东西就动不得,我竟然忘记了这一点。”声音轻飘飘的,却终究带了丝淡淡的怨恨与无奈。      设下那么天衣无缝的计谋,然后生生将黑锅栽在他头上,也不过只是,为了守住一个人。      青汐茫然:“你招惹谁了?”      青丘终年仙雾缭绕,四季如春,阳光透过浮动的云层投落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蜿蜒逶迤地映照在身后的湖面里。      水波起伏间,那道影子与她的主人似乎有些不同。      分明是借由同一具身体显现,却并非素衣长裙的姿态,而是优雅华贵的一条,依稀有如瀑的及踝长发,在风中四散飞扬。      风尘慢慢地转开了视线,掌心漾起一团银光,覆上颈侧伤口处,然后微笑着摇摇头:   “没什么。”      好不容易哄走了恋恋不舍的风尘,青汐立马软泥似地一头扑倒在桌上,揉着自己的一把老腰,哼哼唧唧:   “没想到仙人也这么难缠…………”      其实她这话说得不对,仙人并不难缠,难缠的只有风尘一个罢了。      抱怨了半天,觉得嗓子有些渴了,青汐倾身向前,捞起水壶,打算倒杯水润润喉。      手指刚刚碰到壶壁,头顶上蓦地投落下一片阴影来,青汐后知后觉地扭过头去,正对上一双满含怨毒的眼睛。      “呀,你好!”      看清来人,青汐心中‘咯噔’一声,勉强挤出个笑脸来。      嫣娆红裙似火,发绾珠玉,见她开口,冷哼道:   “七公主这话委实客气了,只要有你在这一日,我又怎会过得好?”言外之意,就是嫌她碍了她的眼。      哟,这只小母狐居然是个火爆的性子!      好歹活了两辈子,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情见得多了,青汐也懒得再去和她解释,抱了杯子避重就轻:   “嫣姐姐见外了。”      嫣娆六百年前就修得了人身,光是岁数也比现在的青汐大上一圈,一听‘姐姐’二字,当场柳眉倒竖,恶狠狠道:   “你这是在讽刺我老了么?”十指纤纤,那模样不像是暴走,倒活像是要掐死她。      ………………对不起,咱错了,咱不知道狐狸的心思也会如此敏感。      青汐自我反省着,嫣娆却不知道她肚子里的这些个想法,见她对自己的质问不予理睬,原本就憋屈的怒气又迅速扩大了好几倍,一掌拍在桌上:   “青汐,我告诉你,你虽是我青丘的贵客,但有些话,还是要给我好好记住的。”      青汐的眼珠子转了转,乖巧点头:   “好。”      看到青汐一脸‘无所谓,反正我皮厚不怕挠’的模样,嫣娆狐狸牙磨得咯吱咯吱响。      无奈她虽看青汐不顺眼,却也只敢在嘴皮子上逞逞威风。纵使她修炼得比青汐早,到底只是普通狐狸飞升的,比不得这些远古神祇。若是真惹怒了她,不消白央君自己动手,青汐化出原身,一爪子挠下来,就能赏她个魂飞魄散。      嫣娆对王固然爱慕,这种风险却万万不愿意去冒的。      稍微稳定了下心神,嫣娆一甩长发,斜挑了眉,冷冷道:“这里是青丘,不比你那块海腥味漫天的旮旯地,既然来了,就要遵守这的规矩。”      说完,她傲慢地横了她一眼,慢条斯理:   “想来你也是出身大家的姑娘,应当知道避嫌。帝君一向喜静,不喜欢留人在身边服侍。你不仅倚仗了他侄女这个身份,还不顾廉耻地整天缠着他。这要是传出去,不说别的,丢的可是你北海的脸。”      青汐神定气闲地喝了口茶。      “帝君是我们一族的骄傲,也是狐族最为高贵的血脉。”嫣娆双手交叉于下巴,两眼死死地盯着青汐:   “神王血统绝不容混淆,即便他日后要纳妃,那也要娶狐族的女子。你若是对他存了那份心思,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听她这么说,青汐不由得失笑。      咱勾引你家帝君?      喂喂喂,就算颠倒是非也不要这么黑白不分啊!明明就是你家那位自己半夜摸进咱房里,怎么能怪到咱头上呢?      看着嫣娆那张美艳妖冶的脸庞,青汐低垂下眼,突然为她感到可悲起来。      都说女子要比男子更看重感情一些,那是因为在她们看来,爱一个人便是一辈子的事情,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只为了能够博得那人回眸一顾,为那片刻的驻足。      嫣娆见她捧着茶盏神游天外,心头邪火更盛,干脆劈手夺了那杯子,抓起就要向她砸去:   “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的话?”      瓷盏碎裂,尖锐锋薄。      破碎的瓷片挟着内力,似利剑袭来,眼看着就要扎进青汐的体内,一股带着清淡幽香的袖风忽然拂起,宽大的广袖,似绸扇般挡在了她的面前。      被掌劲挥出的碎片碰到袖面,凌厉的气势顿减,噼里啪啦从半空中掉落下去,散落在那人的脚边。      碧色的瓷瓦,衬着雪白的袍摆,恰似一幅白莲展叶图。      攻击冷不防被人挡下,嫣娆目光一寒,十指成钩正欲动手,抬头看清来人,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弭:   “帝……………帝君…………”      白央君长身玉立,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青汐身边,嫣娆强自镇定地在他面前弯下腰来,眉睫颤了颤,挤出一副贤淑端庄的模样来:   “不知帝君前来,还请原谅嫣儿的失礼之处。”      这般乖巧的样子,简直与刚才判若两人。      见他盯着脚边的碎片皱眉,嫣娆心思转得飞快,立马换了个无辜的笑容,柔声道:“这瓷壶的边儿稍稍滑溜了些,嫣儿本想为七公主斟茶请安,不想一时失手,适才…………”      她说完,低眸拢袖,眼眶微红,显得楚楚可怜。      白央君回头看了眼正在猛翻白眼的青汐,苦笑着叹了口气,回过身来,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淡然:   “无妨,你且先回去吧!”      知他有意庇护,嫣娆连忙告了个饶,匆匆踏阶而去。      见嫣娆的身影消失,青汐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随手捏过一个橘子剥皮,边剥边丢他:“你还真是揣着明白当糊涂,难怪能当狐狸的王呢,我是不是要称赞你宽容大量啊?”      白央君听出她话中嗔意,微微一笑,抬手抚过她的脸庞:   “你怨我袒护她?”      青汐甩开他的手,顺手塞个橘子瓣过去,堵住了他的嘴:   “是啊,我怨你,简直怨死你了!就你一个人责任最大,患得患失,为了平衡族内关系,所以才要对某些事视若无睹!”      说到后面,已是带了笑意。      白央君就着她的手咽下橘子,也莞尔道:   “既然知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尽量避开吧!”他对青汐特殊,会招致不满是必然的,虽然也可以凭借权势来镇压这些骚乱,但这样一来,难免会动摇民心。      青汐哼哼:   “你要我扮白莲花,自己平时就不知道收敛一点么?”      白央君撩袍在她身旁坐下,见她忿忿不平的模样,便伸手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一双凤眸满含戏虐地看着她:   “你是我侄女,我既是你长辈,关心你又有何不妥?”      相信你这话才有鬼!      青汐一把推开他,捏出个落难少女的架势,对着满池子的鲤鱼们,顾影自怜起来:   “早知道那小母狐对你这只公狐狸痴心不悔,我就不该吃力不讨好地站出来,牺牲自己给你挡桃花,结果弄得自己桃花倒是落了满地……………”      见她这样,白央君真是哭笑不得。      “好歹也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是这般口无遮拦。”白央君摇摇头,不认同地屈指敲了下她的脑袋,“竟然敢对本王放肆。”      “每天逼我给他更衣束发的人,没资格这么说我。”青汐啃完最后一瓣橘子,拍拍手,很认真地对他说道。      白央噎住。    作者有话要说:扑地泪奔: 存稿君啊,我爱耐啊嗷嗷嗷~~周末在家拼死存稿,不然下周又要如此凄惨了TVT 修改部分错误,谢谢路人君指正=v= 14 14、那个祭玉 ...   玉帝寿宴,各族选送美婢数名入宫,由天后统一分配,按其出身族属不同,分别安排到不同的寝殿。      时值丘疆动乱,魔军倾巢而出,大举进攻九洲三岛。      魔兵兵分三路,从穷桑山绕道而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守卫神兵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举突破九州结界,长驱直入,势如破竹。      负责镇守九洲的凤凰一族,因之前的夺嫡纷争而元气大伤。此番腹背受敌,眼看着就要末路穷途之际,只好传信向居住在九洲中央的麒麟族求助。      麒麟王墨偃闻讯,当即率领五万精兵,任命其子玄枫为主帅,连夜渡过弱水,终于在凤族灵气覆灭前,赶到了九洲边界。      血海翻腾,尸骨成山。      玄枫领兵赶到黄泉之畔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惨绝人寰的恐怖画面:   凤羽零落间,兀长的凄鸣贯彻星空,暗红色的绯云在天际涌动。放眼望出,血流成河,寸草不生。原本风景如画的离川,此时早已被血肉模糊的尸骸所填满。      那些曾经华美高贵的凤凰们,正在魔族凶狠残虐的疯狂攻击中,不断地飞起又落下。一次又一次,飞蛾扑火般,用自己染血的身躯,在退无可退的防守线外,硬生生构建起了一道脆弱的垒墙。      凤凰本为神鸟,浴火而重生。      可是,当这些美丽的鸟儿们,一旦被折断了翅膀,撕裂了魂魄,纵然拥有不死之名,又岂能真的死而复生?      “混帐!”      玄枫看着眼前的修罗火海,双目逐渐赤红,两手捏紧握拳藏在袖下,忽然狠狠抬起头来,目光穿透云层,直刺向那一袭浅素靛袍的乌发男子身上:   “褚清言,这就是你所谓的报复?!”      厉喝之声响彻周遭,云端上的年轻男子闻言,却只是微微侧转身体,冰冷无波的眼神扫过,带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玄天武将之子,玄枫,么?”      他望着他,缓缓抬起手来。      天绸似水,莹白修长的指尖从袖中展开,指向他的方面,薄唇轻启,念出一个淡淡的字眼:   “破。”      电光火石之间,一束白芒当头落下。      玄枫见势不妙,连忙纵身跃起,险险避开。      白芒犹如利剑,伴随着巨大轰鸣,在距离他不足一尺的平地上炸裂开来,掀起大片飞扬的尘风。待得风沙落定,玄枫回过头去,看见一个深达百丈的坑穴就出现在刚才自己站立的地方,顿时冷汗直冒。      这就是…………上古天仙所拥有的力量么?      见玄枫脸色骤变,褚清言垂下手来,面无表情:   “不自量力。”      “你说什么?”      玄枫为人桀骜不驯,仗着一身天赐神力,平日里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句话,眼下当着众人的面被他瞧不起,心头怒火更盛。      当即腾起云头,从掌中拔出玉麟戟,凌空挥舞了几下,朝褚清言攻去:   “身为洪荒古仙之一,竟然不思为天庭效力。自甘堕落,坠入魔道,与这些孽畜禽兽们为伍,你扪心自问,可是觉得荒缪?”      “呵,荒缪?”      褚清言不急不徐地退后一步,玉麟戟本是九天神器,威力无穷,这斜空一砍,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两根玉指轻轻捻住:   “杀我妻子,扼我骨肉,如此行径,尔等又可曾扪心自问过,这究竟荒不荒缪?”      指尖漾起一团青光,玉麟戟浑身一震,竟生生将玄枫震退了出去。      随手拭去嘴边血沫,玄枫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怒道:   “仙魔有别,你身为天界上仙,私动凡心已是有违天道。更罔顾伦常,与妖魔结合孕子。先帝念在你修行不易的份上才不与你计较,只将那魔女打碎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已是网开一面。你却不但不知感恩,反而自废仙缘,削去仙骨,投效魔道,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一阵寒风吹来,拂起褚清言额前碎发。      白皙平滑的眉心处,一枚妖冶暗黑的诡异印记赫然显现,正是天仙堕魔的象征。      “恩将仇报?”      褚清言重复了一遍,冷笑道:   “那老儿明知罪不在她,却偏偏要卖我这个人情,以为杀了她就能够让我从此收心,安守本分地为他庇护天界?”说到这里,他拂袖一挥,一团血迹斑斑的物体顺着天阶‘骨碌’滚落,声音冰冷彻骨:   “做梦!”      话音刚落,那团物体已落至玄枫脚边。      玄枫低头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凤兮!”      金色的羽毛混杂了鲜血和尘土,早就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原本姣好漂亮的身躯上,到处都是狰狞可怖的伤痕,长长的五彩尾翎拖曳于地,因为神力大量流失的缘故,失去了本来流光璀璨的颜色,反而折射出一种灰暗的气息。      华光敛去,凤凰渐渐缩小,化作一个金袍玉带,面如朗月的俊美青年。      玄枫慌忙俯□抱起他,凤王气游若丝地躺在他怀里,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干裂的嘴唇几乎发不出音节来。      玄枫凑近他的嘴边,依稀只能听到几个破碎的字词:   “快…………逃…………”      靠在身上的躯体绵软无力,玄枫见他脸色苍白,瞳孔无神,心头大惊。      赶紧探手扣住他的脉门,一查之下,心更是凉了半截:   丹田内空空荡荡,凤族素来优雅,不善争战,却也并非软弱无能之辈。凤兮是凤帝长子,更继承了其父的纯净血统,兼之万年修为,此时竟只靠一口余息支撑。全身骨骼尽裂,经脉俱断,就连盆骨亦被掌力震碎,即便能够拣回性命,日后怕是也再不能诞育子裔了。      玄枫与凤兮自幼交好,如今见好友惨遭不测,悲愤之情郁积于胸,抬头嘶吼:“褚清言,你本是仙人,如何会这样心狠手辣?”      褚清言淡然道:   “我尚留了他一条残命,不过废尽修为,还不至于叫他神形俱毁。”      比起惨死的箬菀,他的运气实在是好太多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玄枫将昏迷的凤兮小心交给手下带回营地,全然不顾身后墨偃王的劝阻,再次抡起长戟,迎着满目萧凉,杀意沸腾:   “既然如此,我今日便在此杀了你,以你之血,祭我之友!”      “枫儿,快回来!”      正在与一众魔兵缠斗中的墨偃王见状大急,铁锤一挥,将蜂拥上前的魔兵们击飞出去,吼叫道:“褚清言如今已是堕仙,仙魔两种力量融合于他体内,你根本打不过他!”      可是,这话说晚了。      玄枫赤红着眼大喝一声,踏云直上,根本不顾周围魔气缭绕,径自向着站立不动的褚清言杀去:“拿命来!”      褚清言看着他,长眉微蹙。      “枫儿!”      一片红光弥漫,兵戎交接间,伴随着墨偃王那声绝望呼喊,玄枫的身子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直挺挺地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氤氲的血水凝聚成悲恸一线,碧落黄泉,彼时天涯,此时咫尺。      褚清言优雅而从容地将染血的长剑收回剑鞘之中,看着坠下云头的俊朗男子,早已死寂的眼底,忽然掠过一丝悲怜:   “明知道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应该要趁早放弃,为何你却不明白这一点?”      当初的他,也无论如何都不明白这一点,然而在经历过那样惨痛的失去之后,于今,他终是懂得。      主帅重创,军心不稳,这场战,已是不必再打下去。      褚清言回过头去,不再看地下墨偃王撕心裂肺的模样,挥挥手,对着魔军道:“九洲已破,无须在此再做停留,回魔界复命吧!”      魔兵依言撤退。      凤王濒死,凤族大败;玄枫受伤,生死不知…………对于这样的结果,玉帝并不感到意外,妖魔两界实力日益壮大,这并不是光靠神族就能一力抵挡的。      想了想,有些头疼地扶额道:   “马上传朕的旨意下去,诏令四族神王前来觐见。”      抱着鲜血淋漓的玄枫一路日夜兼程赶回长霄宫,王妃一看见爱子变成这个样子,受不住打击,当场昏了过去。      墨偃将玄枫抬进密室,召来逆回春诊治:“你快来看看,这孩子可是还有救?”      逆回春虽出身麟族,却因跟随药君习得一身好医术,而有了妙手回春之名。      只见他抬手摁在玄枫的胸口处探了探,又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在他颈侧一处穴脉上刺了几下,眉头渐渐皱紧,躬身道:   “……………剑气入心,三魂俱散,怕是…………”      虽然此前早有心理准备,真的听到他这么说时,墨偃王年迈的身体,还是忍不住左右摇晃了一下:   “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回禀麟王,公子此伤乃浮尘剑所致,”      逆回春弯下腰去,浅褐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勾勒出一个恭谦而又谨慎的弧度:   “众所周知,浮尘剑法乃昔日昆仑天尊—褚清言所创,其性至寒,其力至阴,非昆仑一脉不能解也。”      昆仑山?      听到这个字眼,墨偃王原本绝望的心中,又燃起了些许期望:   “我记得,当年褚清言在叛离天界之前,座下曾收过一位弟子,应是如今的昆仑派掌门,也就是紫宸仙君。”      他说到这里,深吸了口气:“既然师承褚清言,想必他应该能有化解之法。”      “非也,”      逆回春却摇摇头,缓言道:   “褚清言乃是仙界翘楚,万年方才出一奇才。紫宸仙君虽出于昆仑天尊座下,其修为却远不及其师十分之一,浮尘剑法之精妙正在于其的内而不发,以他如今之力,断不可解。”      希望破灭。      墨偃盯着榻上面色灰白的儿子,沉默半响:“真的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臣有一法,或可一试。”      眼见墨偃王虎目盈光,逆回春心中不忍,再次躬身抱拳道:“只是,此事事关六界命数,还请麟王三思。”      “什么?”      墨偃王转身看着他,眼底凝着一抹浓浓的墨色。      “数千万年以前,神帝伏羲与女娲决裂,其后两位古神分别执掌天地,以九重天作为划分结界。”      “你的意思是……………”目露犹豫。      逆回春道:   “想必王也知道,吾族先祖在洪荒之始,曾经从女娲娘娘那里获得过一件珍宝。那件珍宝是吾等得以在上神战乱之中,安身护命所在。她庇佑了我们千年,并且留给我们一样绝对不能公之于众的东西。”      墨偃王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额角隐有冷汗淌下:   “可是,那位大人……………”      “王应该还记得,当年她曾说过,前尘旧缘,冥冥注定,待得时机成熟,他们必然还会有重逢的一天。”      逆回春看了眼已经气息全无的玄枫,淡淡道:   “既是注定,便要顺应天理。更遑论,公子这具身躯,原本就是为那位大人的转世复苏而准备的,如今想来,怕是已经到了让一切重归起.点的时候了。”      墨偃王不语。      逆回春上前两步,在他面前跪下,低声道:“臣知道王的顾虑,若然这两位觉醒,上古之事只怕又要重蹈覆辙,但若只是神帝一人觉醒,或可无碍。”      “不,那是不可能的。”      听到他这么说,墨偃不但没有如释重负的表情,反而扯出了一抹苦笑:“因为,我已经见到碧落了。”      逆回春大惊失色:“什么?”      “是的,她回来了。”      墨偃从衣襟里掏出一枚贴身的玲珑翠玉,喃喃自语道:   “逃不过的…………宿命的轮回,注定是逃不过的…………碧落她回来了,遵循着她当初的誓言,回来向那个男子讨还他欠下的债了。”      语毕,长叹一声,面容也仿佛苍老了许多:   “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们都是与我们截然不同的遥远存在,我亦无力阻挡这命运的漩涡。”      逆回春默然不语。      墨偃将翠玉贴上玄枫冰冷的胸口,望着这样熟悉而又陌生的俊美脸庞,心怀愧疚:“抱歉,让你等待了这么多年。”      如今,我将代表麒麟之主,重新还你以自由。      玉片融入血骨,墨偃闭上眼睛,从口中念出一长串古老而艰涩的咒文。      那些金色的字符在空气中盘旋漂浮,然后一点点地聚拢到死去的玄枫身边,就像有生命般,逐渐隐没进他的血肉之中。      “……………洪荒古神,重归神魂;谨以吾身,恭迎吾主。”      最后一个字念完,榻上原本毫无生气的身躯忽然有了动静。墨偃王与逆回春立即撩袍跪下,在他面前恭敬叩首:   “臣等,参见颛顼帝神。”      墨黑的头发不断蜿蜒变长,面容开始发生改变,神魂复位,淡淡的神光照亮四周,一瞬间瑞气逼人。      感觉到男子悠然起身的声响,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迫感瞬间袭来,压得两人几乎喘不过气,脊背绷紧,冷汗低落,就这样以无比渺小而卑微的姿态,匍匐在眼前这个人的脚下。      良久,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她回来了,对不对?”      那声音并非往日熟悉的慵懒,清朗悦耳,透着一丝不怒自威的威严。      昏暗的珠光从岩壁上头落下来,照亮在男子的脸上,斜挑入鬓的剑眉,微微弯起的眼角,轮廓妖冶,衬着眸中那抹不祥的暗红,犹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蛊魅:   “这一次,是该轮到我去找她了。”      磕磕绊绊了这么多年,思如长歌,他从未忘记,而她却已不再记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暂时么时间大修了5555~~过稿还么来得及看,估计错误又是一大堆,大家有看到的帮忙指正一下,我明天可以修改TVT,谢谢......... 15 15、那个照顾 ...   纠结、郁闷的小母龙在赖床。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内,软绵绵,金灿灿地一大片,将原本负隅顽抗的瞌睡虫们统统赶跑。      “日头都悬上半空了,还赖着不肯起来。”      感觉身旁的被褥被人掀开,一股冷意迅速袭上脊背,青汐咂嘴嘟囔了几句,一转身,又和被子纠缠成一团。      “真是个懒丫头。”      白央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取过一旁挂着的外袍,边系衣带边开口道:   “方才青鸟使者携了玉帝的口令前来,我要回天庭一趟。这几日不在青丘,怕是无法顾及你的起居,不如暂时跟你哥回北海去?”      青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北海?”      “嗯,昨天收到青离的密函。”      思及信上所言,白央君凤眸低垂,隐隐掠过一丝不安:“魔界进攻九洲,凤族不敌,几近全灭。”      凤族?      耳朵敏感地捕捉到这个字眼,原本还睡意朦胧的青汐一个激灵,鲤鱼打挺般跳了起来:   “那不就是我母妃的嫡族么?”      白央君点点头:   “不错,此番魔兵有堕仙褚清言协助,截断了后方支援。而麒麟族又救护不及,是以凤族子民折损大半,凤王修为尽废,奄奄一息。”      寥寥数语,却已令人手脚冰凉。      青汐裹着被子,蹭到白央君身边,替他拉拢好衣襟:“玉帝是要笼络你站在他那一边么?”      那老头子忒贼,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无事献殷勤的主儿。      白央君微微挑眉:   “怎么,莫非小七这是在担心本王?”温热的呼吸,混杂着清香萦绕在鼻尖。暖风和煦,那眼中的光芒,竟比春水还柔上三分。      青汐看得心如鼓擂,红了脸,嘴硬道:“…………哼,谁管你!”      白央君含笑斜睨了她一眼,掌心覆上她的脑袋:“快收拾起来洗漱吧,其实这次叫你回去,本也不是我的意思。”      说完,起身拿了叠放在床头的衣物,递给她:   “凤王濒死,这件事本就不能让旁人知晓。如今九洲结界已破,不时有魔族来犯,凤族又遭此重创,根本不能保护他。你的母亲出身凤族,与凤王有同辈之交,所以便与龙王商量,将凤王接来北海修养。有了龙王的神力庇护,想来也会安全些。”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情不愿地穿上衣服,从温暖的被窝中爬出来,青汐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被白央君一把揽入怀中:   “我还是喜欢呆在这里,才不想回去。”      闻言,白央君眼底笑意更深。      “凤兮这回伤得实在重了些,龙王不放心把他交给别人照顾,刚好你闲得没事,他就向我讨要了你去充当这个苦力。”      原来是去当无偿志愿者的!      青汐抱头哀嚎一声,倒在白央君的怀里,泪如泉涌:“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那混吃等死的米虫生涯啊!      白央君抱了她放下榻,柔声安慰:   “不过几日罢了,等我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就去北海接你,这样可好?”      “说话算数?”      青汐泪眼汪汪地扒住白央君的前襟,一副委屈到要死要活的模样:“那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捞我,绝对不能食言!”      这,算是撒娇么?      白央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凤眸里漾起浅浅笑意:   “好。”      于是,在一个万里无云,天朗气清的日子里,久别故土的某龙,被再次打包塞入了二哥的手中,一路提溜着带回了北海。      走进骊云宫后,青汐才真正明白了,所谓‘重伤’的含义。      宽大柔软的丝锦软榻上,一位墨发如泉,清雅俊秀的青年男子,正紧阖双眼,面白如纸地平躺着,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走近一看,只见他的手臂上,颈脖处,到处都伤痕累累。      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干涸,却留下了一个个,令人不寒而立的狰狞伤口。四肢皆呈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扭曲弧度,绵软无力,被玉石支架固定在两侧。透过莹白如雪的肌肤,隐约能看到底下断裂坏死的脉络,瘀青暗紫,骨节碎裂,甚是吓人。      青离拉着她站在榻前,叹息道:   “这就是凤族新近继位的王,凤兮了。”他看着昏迷不醒的男子,形容黯然,“他浑身的骨骼、肌肉,甚至于是经脉,没有一处还是完整的,都被褚清言给彻底毁掉了。”      经脉俱断,那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还有治愈的希望么?”她看了眼目露悲戚的二哥,有些心虚地问道。      青离沉默着偏过头去。      “凤兮刚刚渡过天劫,还没完全恢复。”      青汐在榻边坐下,双手拢于膝前,惋惜道:“他如今才七万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尚未娶妻生子,眼下却怕是…………”      后面的话,自然是说不下去了。      青汐道:   “如果神王没有子裔,会怎样?”      “族民乱,神力湮,”青离垂下眼眸,滑落的长发,令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这一族会逐渐步入衰亡。”      青汐愕然。      兄妹俩在骊云宫里站了许久,期间陆续来过好几批医仙,看过之后纷纷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龙妃忧心忡忡地绞紧了手帕,杏眸微红:   “怎么会这样…………”      青离走过去安慰她:   “凤兮得以在褚清言剑下留得一命,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现在诸事未定,内忧外患。惟今之计,只能祈祷他快点好起来,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神体尽废,总好过魂飞魄散。      龙妃想想也是,只得强忍悲痛,将站在一旁的青汐唤来身边,哽声叮嘱道:   “小七,凤王这次伤得很严重,你定要悉心照料,寸步不离,懂么?”放眼周围,如今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膝下这几个孩子了。      青汐看着母亲痛苦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承应下来:   “……………是。”      “好孩子。”龙妃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欣慰。      青汐手捧药碗,满头黑线。      走出宫外,环廊尽头,一袭优雅白袍正半倚水晶柱,如云烟似的墨黑长发一泻而下,抬起的指尖周围聚集了几尾小鱼,甩动尾鳍,欢快地在他身边嬉闹。      透过那张棱角分明的俊美轮廓,明明是一副随性的姿态,回眸浅笑间,却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清雅威严。      青离停下脚步,抱臂挑眉:“你怎么也一起跟过来了?”      白央君收回手,淡淡道:“我来看看。”      青离哼哼两声,一肘子顶在他的身上,没好气道:   “玉帝的遣令仙使都请不动你,朱鸾君他们前日里就去天庭了,你还在这悠哉游哉地喂鱼玩,也不怕他一怒之下,扣你个蔑视天威的罪名。”      “他若有那能耐,试试便是。”白央君说完,迟疑了片刻,转头看向里面,“凤兮的情况怎么样?”      “放心,死不了。”      青离也走过去在他身边寻了个位置靠下,冷冷道:“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估计比死了还要难受。”      白央君皱眉。      “我说,你没事也不要总是往我这儿跑。”      半响之后,青离低头摆弄着腰间的竹箫,漫不经心道:   “我知道你对小七上心,可也不能做得这么明显。父王虽是个粗神经的,日子久了,难免不会起疑,到时候可别闹得收不了场。”      “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那还有一个需要解决吧?”青离轻飘飘睨了他一眼,“你爹逝世前,不是亲口给你许了一门亲事么?听说那姑娘也是个好的,你总要表个态才是。”      珊瑚摇曳,海风冰冷。      白央君怔愣了下,随即苦笑:   “那是父君自己做的决定,我又没有同意,自然也不可能答应这门亲事,更何况………”顿了顿,又道:   “枕边人,总要娶自己中意的那个。若是不爱她,却与她做了夫妻,那岂不是耽误她一辈子么?”      青离惊讶抬头:   “这话居然会从你口里说出来,真叫人吃惊。”      白央君掸掸衣袖:   “狐族看似多情,实则无情。我虽是青丘之王,此生却惟求能够‘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若得她,必不辜负。”      青离耸肩:   “那你就自个儿在那慢慢磨吧!就七妹那榆木疙瘩似的脑袋,万年铁树不开花,除非你去拿雷劈她,要不然连个花壳子都挤不出来。”      白央君若有所思:   “是么?”      青离恨不得当场找面墙去撞死。      北海万年寂寥,窗外的桂兰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海底细碎的银沙,缀着血瑚雪贝,随着水浪起伏,日月轮转,亦不过转身霎那。      一眨眼,便又是月余了。      凤兮从昏睡中醒来时,青汐已在他床畔整整守候了十几日。困乏难当间,忽然听见榻内传来一声轻响:   “咳…………”      青汐撑着下巴的手倏地一滑,睡意消了大半,赶紧爬起来扑向床榻:“你醒了?”      长睫颤动,星眸缓睁,乌润深邃的瞳孔上,仿佛蒙了层浅薄的白雾。      “这是哪里?”      指尖抬起,似是想要探知周围的环境,青汐呆呆地拿着软巾僵立原地,有些震惊地看着凤兮胡乱摸索着想要坐起身来,茫然道: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么,为何不点灯呢?”      难道他…………      青汐不死心地上前两步,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你看得见么?”      没有任何反应。      “你是谁?”      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墨发青年抬起头来,望向她的眼睛里却暗淡无光,没有一丝神采。      青汐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凤兮失明了,青汐犹豫着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正迟疑着,冷不防他自己先笑了起来:“你是霜依的女儿吧?”      “诶?哦。”青汐反射性地答道。      “……………难怪,能从你身上闻到龙族的气息。”凤兮闭上眼睛,像是松了口气,“这么说,我现在是在北海了?”      青汐点头:   “是。”      “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再次问道。      青汐见隐瞒不过,只好如实告知:   “白天。”      凤兮的眉睫微动了一下,过了很久,才终于轻轻逸出一句:“是么?”      那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      青汐见他闭着眼睛不说话,揣摩不出他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境,只好出去打了盆热水进来,用软巾浸湿了绞干,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   “我帮你擦身,可以吗?”      凤兮‘嗯’了声,并没有表示反对。      得了对方的允许,青汐强忍着流鼻血的冲动,一边替他解开衣襟,一边扭过头去,估摸着匆匆用帕子给他抹了几下。      凤兮身形欣长清瘦,莹玉般白皙的肌肤,衬着紧致匀称的体骨,真是说不出的清俊漂亮,这绝对是需要超人意志力,才能够克服的巨大诱惑。      青汐边擦边仰头望天:   咱一向清心寡欲,视美色如浮云,南无阿米豆腐~~      因为凤兮浑身的骨骼都被震碎,无法支撑自身重量,青汐不得不借出半边身子让他靠着。      美男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软软地斜靠在她的肩膀上,长发垂落在她手臂上,若有似无地撩拨着。      两人之间如此亲密接触,实在让定力不佳的某龙,深刻体会到了一把水深火热的感觉。      手指碰触到凤兮下腹时,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唔…………”      腰腹处一条斜向的剑痕分外狰狞,缠绕的白纱上已渗出点点血红,碎裂的骨片依旧与血肉相连,即使是最轻微的碰触,也会引起难以言语的剧痛。      青汐想起二哥在提及凤王此生可能再也无法孕育子裔时那种哀恸的模样。原本荡漾的旖念立马散了个干干净净,连忙缩回了手:   “对、对不起。”      凤兮急促地轻喘了几声,本就苍白的脸上,此刻血色褪尽。一滴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冰冰凉凉的。抬头一看,发现他的额角已密布汗水,顺着发丝滑落,眼下分明痛苦至极,却仍然维持着平静的表情:   “没关系。”      即便是痛入骨髓,依旧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脆弱,这就是凤族之王的骄傲么?      青汐不敢再继续擦下去,丢了软帕回水盆里,双手托着他的后背,慢慢让他躺回榻上,然后抬袖为他一一拭去额角冷汗。      这时,门外响起了仙婢的叩门声:   “公主,您吩咐的汤药已经煎好了,要送进来么?”      青汐一拍脑袋,总算想起还有这么回事,连忙拎着裙子奔了出去:“啊啊,我都快忘记了,快把药给我,我自己来就好!”      凤兮睁开无神的双眼,缓缓侧头,向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从婢女手中接过还热乎的药汁,青汐想了想,又拉住她问:“我娘呢?”      “回禀公主,龙妃方才和龙王一起去西王母处求取灵药,不知公主可是有事要代为传达么?”仙婢弯下腰来,恭顺道。      西王母?      青汐卡了大半天,勉强想起来,貌似历史上的确有这么位神通广大的女神存在,龙妃前去找她,想必也是为了凤兮的事情吧?      思及至此,她摇摇头,叹了口气:“罢了,你先下去吧。”      “是。”      遣退了仙婢,青汐端着药汤踱回房内,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但瞅着碗里这一抹黑不溜秋的药汁,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貌似也太苦了点吧?”不 15、那个照顾 ...   要说味道,光从碗里散发出的气息,就足以令人退避三尺,毛骨悚然。      思来想去,就这么把药给凤兮喝,实在太不人道。      于是青汐滴溜滴溜地滚到了一个水晶石柜前,‘哗啦哗啦’在里面乱翻了一阵,掏出一个小小的半月垂耳瓷瓶。      打开瓶盖,一股沁人的香甜扑鼻而来。      “哇,找到了,就是这个!”捧着小瓶子,青汐一脸兴奋。      小瓷瓶里装的是百花酿,这种蜜汁是由蜂王酿制而成的蜜中极品,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以前跟着青离去蜂族拜访时,蜂女皇曾被青离那张脸迷得神魂颠倒,围着他大献殷勤,这瓶难得的百花酿,就是那个时候,从她那里得到的。      因为实在太珍贵了,她一直都舍不得吃,没想到居然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从小瓷瓶里倒出一点放入碗中,搅拌均匀之后,黑色的药汤里,隐隐透出几丝淡黄来,清香飘荡,掩盖住了刺鼻的苦涩味。      青汐捧着药碗窜回房中,撩爪戳了戳凤兮的脸庞:   “起来喝药吧!”      凤兮看不见,青汐只好亲自动手喂他,略稠带甜的汤药顺着舌尖滑入喉咙,一股暖意开始从肺腑向周身扩散。      凤兮咽了一口,唇角轻扬:“里面加了什么?”      加了她最爱吃的东西!      青汐心痛得简直不能自已,酝酿了半晌,只得含了抹辛酸的泪,嘟嘟囔囔道:“反正不是毒药,你放心好了。”      凤兮淡笑:   “我自是知你不会害我。”      哎哟,美男你可千万别这么自信,万一没准咱突然起了灭美济丑的念头,可不能顶了个圣母的帽子当牌坊啊!      青汐默默吐糟着。      “你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笃定是不是?”不料,凤兮却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一样,轻描淡写丢出一句。      青汐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因为你的身上,有白央的气息。”凤兮笑了笑,眉宇舒展,面容恬静而秀美,“白央相信着的人,我也同样相信。”      他这样说着,一缕碎发滑落下来,轻掩住了那双混沌的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收到站短,部分内容河蟹,非伪更,请见谅。 16 16、那个错吻 ...   九重天上,祥云缭绕,瑞气蒸腾,清一色的纯白玉石构建成天宫主体,四根建木神柱从下界直入云霄,支撑起这座恢宏殿宇的全部重量。      远处,一条兀长的青云廊道铺展开来,旁边天泉流泻,珠光闪烁。      尽头耸立着古神伏羲的石像,七彩圣光自他头顶笼罩而下。      云霄殿外,两列金盔银甲,腰佩法器的天兵们一字排开。面容肃穆,目不转睛,正气凛然地站在宫门前,犹如木雕。      落下云头,一位恭候多时的长须老者立即上前,抱着枝判官笔,向他拱手道:   “帝君。”      白央君微笑:   “方才中途有事,适才耽搁了些。”      文曲星闻言了然,点点头道:   “帝君仙务繁忙,陛下急召,想必也无奈之举。”说完,便请白央君先行,自己则去旁边交接了御令,然后跟他一起向宫门走去。      来到殿中,玉帝手捏一沓文书,正在大发雷霆:   “……………一群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堂堂四族神王,居然连一个被放逐仙界的堕仙也打不过,朕还要你们做什么?!”      白央君停下脚步,长眉皱起。      见玉帝暴怒,文曲星压低了声音,轻声道:   “前些日子,佑天元帅奉旨前往鬼髅荒平叛,不慎中了敌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带去的兵将折损了大半,陛下这几天正为这事窝火呢!”      原来如此。      扫了眼旁边垂手而立,面露不屑的朱鸾、玄琰二人,白央君心中已是明白了大半,不由地苦笑着,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   “我知道了。”      文曲星告辞后,白央君走进大厅。      玉帝见底下两位神王皆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无动于衷的模样,阴沉着脸刚欲发作,见他进来,脸色更冷:   “白央君果真好大的架子,就连朕的亲函也唤不动你了么?”      朱鸾暗暗翻了个白眼。      见他发难,白央君主动请罪道:“此番是臣逾矩了,还请陛下责罚。”      玉帝肚子里本就憋了一包气,本想借机全数发泄到他头上,不料却反被白央君摆了一道。      责罚?      怎么责罚,是削了他的封号,自断左膀右臂;还是撤了他的帝位,外患未除内乱再起?      朱鸾见玉帝脸色一阵变幻莫测,心底偷笑,传音给玄琰:   “你看,我就说这条老龙虽然心机忒深了点,到底还是斗不过天生狡诈的狐狸,这可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玄琰狠狠剜了他一眼。      事先编排好的训斥一下子胎死腹中,玉帝经历了难产的痛苦,不得不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作出个宽容大度的模样:   “罢了,罢了,如今战事紧迫,我也不再与你计较。”      白央君含笑称谢。      魔界新继位的魔尊叫赤玉,天生魔骨,资质奇佳,不过短短数千年就魔功大成。      在以血腥手段镇压旧党反乱的同时,还广纳六界贤士,不断扩充着自己的势力。又得了褚清言的协助,更有如如虎添翼,连续三次率兵攻打天界,无往不利,威震九州。着实叫那些顶着虚名却不干实事的神仙们心惊胆战了一把。      魔族的兴盛,与神族的衰败形成鲜明对比,这绝不是什么令人值得高兴的事。      玉帝扶额长叹:   “如今凤族大败,佑天元帅被困,不得脱身。你们几位之中,有谁愿意前往魔域救他回来?”      说完,眼神往下一扫。      三人互相对望了眼,朱鸾抢先一步,抱拳道:   “臣愿为陛下分忧。”      朱雀族王神力非凡,九曜天炎闻之色变,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玉帝此次连番折损了几员大将,眼看着魔尊的爪子就要挠到九重天上来,便觉得屁股底下这张玉座坐得颇不安稳,当即点头道:   “如此也好。”      鬼髅荒乃是魔界腹地,危险重重,深浅难测。      白央君担心朱鸾一人孤身前往,力有不敌,亦请缨道:“陛下,臣愿随朱鸾帝君一同前往鬼髅。”      朱鸾冷哼:   “不过区区一介黄毛小儿,只我一人便已足矣,何必借你之手?”      白央君皱眉:   “可是……………”      “好了,不要争了,”玉帝头疼地以指抵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妖魔有堕仙助阵,诡计多端,很难应付,你们两个同去也能互相照应着点,就这样吧!”      言外之意,便是允了。      朱鸾忿忿不平地瞪了白央君一记,嘟囔道:“死狐狸,要你多管闲事!”      白央君含笑不语。      凤兮来了北海不过月余,闻讯前来瞻仰凤王姿容的仙婢们,就几乎踏平了青汐那间素来冷清的小阁的门槛。      看着旁边珊瑚丛里那一颗颗脑袋此起彼伏,青汐抽搐着嘴角,硬生生‘拔’回视线,推动轮椅,恹恹道:   “祸水………果然是祸水…………”      凤兮双目失明,听力却灵敏得很,疑惑道:“什么祸水?”      说你丫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蓝颜祸水!      这话她当然不敢说,见凤兮面露探究之色,只能含糊不清地敷衍过去:“没什么,只不过最近这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比较多罢了。”      一语双关,以凤兮的智商,应该能听出其中玄妙。      果不其然,听她这么说完之后,凤兮如白玉般俊美的脸上瞬间泛起一丝浅红,有些尴尬道:“抱歉,我早该想到的………”      他低垂下眸,修长的指尖静拢膝上,神色黯然:   “给你添麻烦了。”      无论当年如何风华绝代的凤族神王,眼下经脉俱断,充其量也不过只是废人一个。      凤兮眉睫轻颤,薄唇抿紧。      一袭金色的宽袖长袍在海水的映照下,显得越发单薄萧瑟起来,海风吹过,拂起他耳边落发,露出左耳上一枚玲珑精致的羽状耳坠。      见美男情绪低落,青汐心中猛然‘咯噔’了下。      视线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那双被衣袍遮掩住的双腿上,那是一双修长结实的腿,不久以前,这个男子还能用它御风踏云,剑舞凌空。      而现在,却极有可能再也无法站立起来,或许一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过着那种生不如死的残酷生活。      思及至此,她原本为数不多的良心,终于开始萌芽。      青汐放开轮椅,一把扑到凤兮面前,轻抚着他毫无知觉的两腿,不负责任道:“没关系,没关系,只不过是伤到了骨头,以后总会好起来的!”      她这是在安慰他么?      凤兮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自是不信她这个话:“经络尽毁,即便是大罗金仙亦回天乏术,小龙儿应该曾听医仙们说到过吧?”      谎言当场被戳穿,青汐淡定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柄团扇,对着自己‘哗啦啦’扇了几下,权当把刚才那些话都扇飞掉了。      “这又有什么!”      美男当前,树立光辉的形象,这才是最重要的。      本着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真中亦假,假中亦真,青汐充分发挥狗腿本色,随口瞎掰道:   “天下大得很,就算一个人治不了你,那还会有第二个,第二个治不了,还有第三个…………如果真的没有其他办法,那我们就上天下地的去找。   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两千年,只要我们不放弃,肯定能找出解决的办法来。”      “那如果还是找不到呢?”      “那就继续找!”      “要找到什么时候?”      “找到那个能够治愈你的人出现为止!”      青汐这话说得响亮,实则底气不足,但历史告诉我们,只要打肿脸充胖子,一般都能够达到虚张声势的效果。      而这句话,显然也适用于古代。      青汐这句话说完,凤兮的眼神有那么霎那的怔愕,他抬起头来,浅褐色的眼眸呆呆地望着她,似是在迷茫于什么。      世间至真,莫过不弃。      良久,他忽然道:“小龙儿,你这可是真心话?”      “真,当然真,”青汐说得顺流,“绝对比真金还真!”      虽然治愈的希望不大,但就个人立场而言,她还是不希望好好一个神王就这么被毁了。      幽蓝的海水温柔旖旎,点点星辉投落在他的脸上,明明瞳孔里一片灰暗,青汐却有种莫名的强烈感觉,仿佛此时此刻,这个金袍玉冠的俊美男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你…………你怎么了?”      被凤兮那双无神的眼睛看得发毛,青汐悄悄往后挪了一步,正想收回放在他膝盖上的那只手,手背一暖,却被另一双温暖的掌心覆住。      青汐浑身一抖,脚跟踩在裙摆上,一个重心不稳,顺势向前倒去。      鼻尖沿着对方的胸膛一路下滑,单薄的衣料里透出令人安心的温度,一股淡香扑鼻而来,不似白央君那样温柔内敛,却自有一股沉稳恬静。      青汐手忙脚乱地避开凤兮的伤处,两手撑住轮椅侧边,险险挂住前倾的身体,一抬头,嘴唇突然擦过一片温热。      ————瞬间,两人都僵住了。      青汐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俊颜,一时间大脑里一片空白,晕晕乎乎乱成一团,浑然不知今夕何夕。      她吻了他!      感觉到唇上柔软,青汐鼻头一热,一股暖流顺着鼻孔缓缓流下。      她居然吻了凤兮,吻了那位清雅的凤族之王!      青汐沉浸在这巨大的打击之中还没回过神来,唇上忽然一痛,她条件反射地张开嘴巴,一条湿热的舌尖顺势滑入她的口中,轻轻与她纠缠在了一起。      不激烈,不煽情,只是浅淡地互相缠绵。      青汐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凤兮侧过头来,缓缓阖上眼睛,唇舌主动与她相贴,从最初的一个错吻,转变成了真正的深吻。      唇齿交缠,十指相扣。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都仿佛颠倒碎裂了一般,他们就这样静静拥吻着,入目之处,桃花遍野。      待得两人分开时,牵连出一抹暧昧的银丝。      青汐涨红了脸立即后退半米,捂着发烫的两颊,手足无措地望着凤兮:“你你你你你你…………我我我我我我…………”      凤兮睁开眼睛,然后轻柔一笑:   “谢谢你。”      这一吻,无关情爱,只为报答。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粗糙,周末修改,可能会有剧情增加,请各位注意,不是伪更,只是返工TVT 17 17、那个残魂 ...   魔荒深处,血煞宫中。      森冷月辉流泻而下,铺满了整个玉石廊阶。柔软的幕帘垂挂在寝殿外侧,透过雪白的纱质,隐约可见一袭欣长挺俊的身影。      门外响起脚步声,褚清言放下手中书卷,抬起望去。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一双无骨软臂轻轻从身后环上了他的腰,褚清言长眉紧蹙,下意识地想要挣开,冷不防那女子却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呵了口气:   “…………莫非,天尊是在特意等奴家么?”      饱满酥胸紧贴脊背,若有似无地在他身上轻蹭,幽香浮动,带起一种难以言语的魅惑。      褚清言握紧指骨,强迫自己忽略心底厌恶,冷冷道:   “既然知道,又何须多问。”      案边明珠闪耀,朦胧的光影投落在女子脸上。      倚姣作媚,面若芙蓉,玲珑有致的身躯,被包裹在绛红色紧致皮袄裙中,长度仅至腿处,露出下面一双白花花的大腿,一头暗青色的海藻卷发随意披散,再配上那含春巧笑的勾魂媚眼,果真风情万千。      褚清言面如冰霜。      蛇姬笑嘻嘻地张臂搂住他的脖子,红唇似血,扭动腰肢就要向他的唇角上凑。褚清言不着痕迹地偏头避开:   “我记得以前曾警告过,不要吻我的。”      “啧,天尊可真是无趣。”蛇姬听出他话中冷意,有些不甘愿地缩回了手,捻着一缕发丝嗔道,“长夜漫漫,孤枕难眠,奴家惦念着你才一片好心,偏你却这般不解风情。”      说着,便拽了他的衣袖,直接摁倒在寝殿榻上。      褚清言抿唇不语,一头如瀑墨发散落枕褥,泛起漆黑冷光。      蛇姬跨坐上他的腰,指尖沿着斜襟一路下滑,浅蓝色的宽大仙袍瞬间散开滑落,露出里面莹白平坦的紧致胸膛。舌尖贴上胸前两点嫩粒,唇齿轻啃,左手顺势探入袍底,自他下腹抚过,握住腿间柔软。      褚清言皱起眉头,仰脖微喘。      仙人冷寂,然到底未曾斩断六欲,蛇姬生性蛊魅,精通房中之事,虽明知对方不愿,含舔撩拨之下,亦渐有所动。      “我来咯!”      娇笑落定,蛇姬半撑起身子,扶住他的胯骨,缓缓坐下。      “嗯…………”褚清言指骨收拢,闷哼了声。      冰凉的天丝长袍褪至腰间,衣襟大敞,下摆撩起,只以一根珠玉丝带松系腰间,长腿垂落,胸膛起伏,蛇姬伏在他身上肆意纵情。      意乱之际,不禁餍足长叹,只恨不能同他永远融为一体。      仙元泄出时,褚清言忽然睁开眼睛,眼底掠过一丝寒光:   “滚开!”      语毕,袖风一拂,一股强大掌力瞬间迎面袭来,将还瘫软在他身上,粉面潮红的蛇姬一把甩落地上,脑袋恰好磕到桌脚,淌下一汪殷红。      白浊溢出,他厌恶地扯过旁边内衫,随手拭净,披衣起身。      “哼,还是这么不知怜香惜玉。”      蛇姬忿忿不平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美目含怒瞪着他,嗤了声:“你当我稀罕你那精气呢,我要想吃,方才早就把你给吸干了!”      她素来是个狠辣的性子,若想杀他,哪会等到现在?      褚清言一拢乱发,语气漠然:   “量你也没那个本事,”他缓步走到蛇姬面前,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冷道,“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      他的十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力道却大得几乎能瞬间掐碎她的鄂骨。      “即使不用你提醒,我也记得!”      被他止住不能动弹,蛇姬懊恼于自己的失策,咬牙哼道:“不就是要心头血么,我给你就是了!”      掌心白光闪过,变成一把弯钩匕首。      蛇姬握住匕首朝自己胸口划了一下,几滴金色的血液流了出来,她赶紧用小碟接了,丢给褚清言:   “拿去!”      瓷碟青碧,血滴浅金。      褚清言得了心头血,自眉心仙印中取出一枚灵珠,里面隐隐绰绰漂浮着一缕残魂,气息很淡,微弱得几不可闻。      他小心翼翼地将灵珠捧在掌心,将蛇姬的心头血滴入。      那血像是有生命般,很快就透过珠壁渗了进去。血水触及残魂,迸发出暗紫色的光晕,不过片刻,那原本破碎的残魂再次聚拢在一起,衰败之气稍敛。      蛇妖之血有固魂养魄之能,而这,正是褚清言愿意与之苟合的原因。      见魂魄稳定,褚清言终于松了口气,将灵珠收回袖内,然后将目光转向旁边一脸哀怨的蛇姬,神色清冷:   “下一次取血是什么时候?”      妄动心血,必将折寿。      蛇姬深知这个禁忌,她虽贪恋仙界之人身上的干净气息,却也不敢随便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一滴血足够维持数月,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半年取一次就够了。”      褚清言听完,不置可否。      见识过他的厉害,蛇姬自是不敢久留,胡乱穿好丢落一地的衣裙,悻悻地往后退了几步:   “好了,现在你想要的也得到了,你我各取所需,也不算是我冒犯了你,既然无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夜色已浓,寒露迷蒙。      褚清言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侧身让开一条过道。      蛇姬如逢大赦,忙从旁边绕了过去,经过他身边时,忽然听得他淡淡开口道:“…………这颗丹药给你。”      掌心翻转,现出一枚散发着珠白光芒的药丸。      呃?      蛇姬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扭头望着他。      褚清言长身玉立,负手背对着她,一头墨黑长发长及脚踝,即便是身处血海魔域,却依旧有种浑然天成的清冽仙姿:   “天劫将至,这枚仙丹能助你增长百年修为,若是潜心修炼,自可无碍。”宽袖一扬,丹丸落入她手中。      蛇姬撇嘴: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眉眼轻睨,冷哼道,“施舍?”      “权作偿还。”      褚清言抽身离去,头也不回:“这样,你我之间,便两不相欠。”      蛇姬银牙咬碎。      洛水河畔,云影缭绕,桧木成林。      远处黛青成碧,群山逶迤,苍峰凌霄而上,银霜覆雪,一条湍流顺着陡崖飞流直下,激起白浪千层。      洛水连绵万丈,一潭湛蓝衬着天端皎月,盈盈生辉,浩瀚清雅。      月色幽静中,玄枫伫立于露风石上,低头凝望脚下恒古沉寂的迢迢洛水,眼底倒影着粼粼波光,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昔年初识的那一天。      “哟,小青鲤,你在这干嘛呢?”      洪荒古境,岁月静止,彼时正值轻狂年少,陌上花开,他重伤误入此地,湖光山影,忽然瞥见湖底一尾青鲤。      青鳞薄鳍,踏波浮浪,极是美丽。      他干脆俯□,伸手将它轻轻捞了起来:   “看你游得这么高兴,不如好人做到底,让我直接炖来吃了吧?”天可怜见,那时他笑容亲和,态度诚恳,绝非腹黑之辈。      眼前青光闪过,巨浪滔天,一下子就将他结结实实地淋成了个落汤鸡。      水浪褪去,他狼狈地吐出一只河虾,头顶水草墨绿。      “切,”      少年愤怒抬头,刚想破口大骂,一双系着七彩贝壳脚链的如玉赤足,赫然映入眼帘。      于是视线上循,天劫注定。      青衣少女手挽弦琴,微挑柳眉,上扬的嘴角,笑意盈盈:   “活该!”      玄枫不由扶额苦笑,指尖依稀还残留着当初鲜血横流的粘稠感,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他开始觉得。      ————自己果然是活该。      日暮黄昏,海风轻荡。      青汐放下手中针线,起身倒了一杯暖茶来到榻前。递给刚刚睡醒,还面带倦色的墨发青年,关切道:   “怎么样?”      凤兮接过茶盏,有些茫然:   “什么?”      青汐泄气,直接探手覆上他的额头,唔,很好,没有再发烧,看来灵药的确有效。      凤兮眨了眨眼睛,柔软的长睫轻触着她的掌心,酥酥麻麻,带起一股莫名的暧昧。青汐老脸一红,触电似地缩回了手:   “母妃说,服下灵药之后要好生修养,才能恢复得更快,你为何不多睡一会儿?”      感到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眸望向自己,她脸上热度不断飙升。      “…………睡不着。”      左手被人轻轻握住,青汐回过头去,看着凤兮将脸贴上她的手背,轻笑道:“小龙儿,陪我一会儿,好么?”      对于美男的恳求,青汐象征性地挣扎了三秒,立马缴械投降。      凤兮拉着她坐在身边,却又不说话。青汐闲得无聊,干脆扯过软尺,贴着他的腰线来回比划了几下。      “你在做什么?”凤兮不解道。      “量尺寸啊!”      青汐边说边把尺端拉在手里,另一头沿着他的肩膀往下,大致测量了一遍,随手在纸上记录了个数字:   “前阵子蛟族送来一批上好的绫绸,父王自己用不了那么多,留下一部分之后,其余的都送人了。”      蛟族擅长编织,这点他也曾有耳闻。      “我这里刚好还剩三匹,”      青汐放下软尺,重新取过刚才做了一半的长衫,嘟囔道:   “现在天气转凉,你身上总穿着那件天丝金袍,也不怕染了风寒,所以我就琢磨着再给你做一件秋衣出来。”      凤兮愣住。      看了眼手中的半成品,如今虽然只做出了个大致的轮廓,但效果还是挺不错的,青汐深感满意。      “你看,这颜色很合适吧?”      将还没绣完的衣服披在他的肩膀上试了试,青汐左右打量了番,厚着脸皮道:“这可是我第一次给别人裁衣呢,费了很大心血,绝对举世无双,知道吗?”      她这样说完,还特意在‘绝对’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以示珍贵。      凤兮沉默了一会儿:   “……………你以前也没有给白央做过么?”      啊?      青汐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条件反射道:“我为毛要给他做?”      人家那可是骚包无比的狐狸王啊!宝库里的夜明珠多得都能拿来当弹珠拨拉着玩,哪里还看得上咱这种山寨版土产。      凤兮微抿了唇,摇摇头:“没什么。”      香炉中的安神香即将燃尽,青汐站起身来,打算再放一段香木进去。身子刚离开床榻,一双长臂忽然从背后伸出,用力揽住了她的腰:   “你要去哪里?”      青汐猝不及防,险些摔倒。      凤兮抱着她拽回榻上,紧贴在她耳畔的心跳有些不稳,黯淡的眸底掠过一丝慌乱:   “不要走…………”      青汐愕然地仰躺在他身下,望着他那无神的双眼,耳边传来他喃喃的低语:   “不要走,再陪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那样偶尔流露出来的,仿佛迷途之鸟般的无措,让青汐久违的母性再次觉醒。      好吧,那咱就暂时牺牲下,安抚一下美男那颗脆弱的心灵好了。      青汐抬爪在凤兮背后轻拍了拍,指尖触及他脊背的那一瞬间,察觉到他逐渐放松下来的神经:“我没想走,香快燃完了,只是想要去换一根。”      原来是这样么?      凤兮不禁在心底自嘲于自己刚才的失态,缓缓放开了禁锢她的双手,侧身躺下,背对着她:“对不起…………”      长发如水流泻,纵然华贵,却也难掩一身寥落。      青汐就这么被他晾在一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处境尴尬。      思考再三,她毅然决定拖了个枕头依在他身旁坐下,然后伸出一只手探入被中,握住凤兮略凉的指尖:   “我在这守着你,等你睡着了再回去,这样行不行?”      如果这样还不能让他满意的话,那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解决之道了——总不能让她跟他挤一个被窝吧?!      青汐思及至此,不由再度心神荡漾。      凤兮的身子微微一僵。      青汐以为他不愿意,连忙收回手:   “啊啊,不过你要是不喜欢的,咱也可以马上闪人的说。”还没说完,原本离开的手腕倏地被一股力量拉了回去。      修长骨感的十指紧扣住她的指尖,慢慢合拢。      “不,这样就够了。”      凤兮轻叹一声,闭上眼睛:“………………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她说,这是她第一次为人亲手裁衣;可是她不明白,这大概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肯为他亲手裁衣。      她永远不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不舍得浪费JJ的文章格子,所以决定把两章并入一章写,不过这章已经完结,大家可以无视标题栏里的‘本章未完’字样,那只是代表着我节约的良好品性而已= =b 关于有些孩子对本章内容有疑惑的,某鼠在此大致解释一下:首先,褚清言是与蛇姬OOXX(河蟹词)了,为的是交换她的心头血,来维持灵珠里逝去爱人的一缕残魂不灭。 至于玄枫的话,前面已经提到,他是颛顼的转世,也就是上古帝神。这个是伏笔,与后面的碧落相互对应,嗯,以上就是酱紫。 然后,如果还有孩子需要提问和解答的话,可以在文下留言,也可以直接Q我,或者加群讨论。 提供以下联系方式: 偶滴窝:501845896,偶滴群号:95296105 另外补充说明一下,本文作者甚狗腿,GD之不仅限于提供剧透和丫丫,有日常琐事、抱怨or各类咨询统统可以承接。并免费提供诸如新年准点贺喜、高考加油和一切有爱小服务,只要在线,随Q随到,多功能大范围复合型用途,欢迎有需要的亲拎回家圈养。 修改错字=v= 18 18、那个魔尊 ...   九重天阁,黄泉碧落。      记忆中,碧落似乎一辈子都没说过什么正经话。      只那一日,青竹摇曳,细雨连绵。朦胧的烟云缭绕在洛水之上,她晃荡着两条长腿,斜斜坐在弯月上,凝望远方的目光,温柔而恬静:   “颛顼,你说,一个人若总是惦念着算计来算计去,那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流水湛湛,远山成黛。      “运筹帷幄,方能永远置于不败之地。”那时的他,凌云壮志,心比天高,即使面对最珍爱的女子,依旧心如磬石:   “你不懂。”      碧落低垂下眸,浅浅一笑:“是了,我是不懂。”      他抬头看她。      “但即便我不懂,却仍爱着你。”      碧落这样说着,忽然转过身来。她那长长的淡青色裙摆被夜风吹起,张扬于天地之间,瞬间令万物失了颜色:   “所以,永远不要向我说对不起。”      千万年的兀长岁月慢慢过去,她在这一边,他在那一边。不过须臾转瞬,蓦然回首,咫尺却已化作了天涯。      “待君归来时,携手复相思。”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认真地同他说话。      此后日日夜夜,反复眷恋,梦醒之际,常常怅然若失,说话之人已经不再,可说过的话却早就铭刻入骨。      待君归来时,携手复相思      然,他归来了,她却再也回不来了,所谓相思,何处寻思?      终究只是惘然。      …………………      魔域荒境,毒瘴缭绕,遍地都是嶙峋陡峭的崎岖山道。入目之处,寸草不生,诡异得简直令人脊背生寒。      白泽低鸣,车身轻晃,十万天兵军容整肃,紧随其后。      “唧唧~~”      车内,白央君凤眸微阖,半靠在车壁上,怀里抱了只赤羽尖喙的小朱雀,轻抚她的羽毛:“朱雀君之女聪明伶俐,果真叫人喜欢。”      温润的声音响起,怀中小鸟扑腾了几下翅膀,紧紧依偎在他胸前。      “啧,这小丫头太不知轻重,偷偷跟着我跑来魔界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护着她!”朱鸾君气哼哼地扫了眼他膝上趴着的小家伙:   “要真那么喜欢,不如本王顺便做个人情,送你做干女儿如何?”      小朱雀两眼一亮。      白央君失笑道:“朱鸾……………”      “好了,好了,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何必当真?”      朱鸾君见小女儿整个儿贴在他身上实在太不像话,一把拎过来扔在身旁的软垫上,狠狠敲了下她的脑袋:   “璃蒽,就给我呆在这儿,不准乱动!”      小朱雀委委屈屈地低鸣了几声,那眼珠子还紧粘在对面的白央君身上,只恨不得下一秒就扑过去。      察觉到璃蒽投来的灼热视线,白央君微微一笑:   “听话。”      绝美的面容配上那温柔的浅笑,小朱雀涉世未深,抵抗力不足,当场被迷得神魂颠倒,乖乖坐定。      朱鸾君揉揉眉心:   “我这丫头年纪还小,你可千万不能把她给拐了。”说完,鄙夷的眼神顺带扫过他手边的信函,幽幽道:   “幸亏先帝有心,早就给你定下了正妃。我看,等这趟差事办完,赶紧选个日子把婚事办了,都拖了这么多年,你不嫌累,我们还嫌烦呢!”      听完这句话,白央君侧头看了眼案桌上的几封文书,皱眉:“白若烟的事,我之前并未曾答应父君,至于纳妃…………”      “白若烟是你父亲遗忠的爱女,温柔可人,心思细腻,如果娶了她做王妃,也算是个贤内助。”      朱鸾君放下手中的行军图,提醒说:“更何况,你既身为青丘之王,早日诞下子裔,也能稳定民心。”      见白央君虽不语,眉宇却纠结得更深,遂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对她并无情意,但正妃之位的确不可闲置太久。你既无其他中意的女子,不如就凑合着与她过吧!”      反正就算以后觉得不合适,还可以再纳侧妃不是?狐族美人众多,不愁没得挑。      “话虽如此,可是若不爱她,又如何与她结为夫妻呢?”白央君笑了笑,想起青汐那张朝气蓬勃的笑脸,唇角轻扬:   “我不愿委屈若烟,也不想强迫自己。而且世事无常,不能一概而论,你怎么就知道我心里没有中意的女子?”      ‘啪嗒’一声,朱鸾手中竹笔掉落。      “你在说笑?”他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白央君取过一枚朱果,随手掰碎了,放到小朱雀的面前,然后探指碰了碰她尖尖的长喙,笑容温和:   “嗯,我随口说说罢了。”      朱鸾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突然之间转性了?要是哪家的女儿不幸被你看上,那才叫倒了八辈子霉呢!”      白央君站起身来:   “无妨,她若不愿,我把她抢回来就是了。”      车厢内一片死寂。      半响,朱鸾总算回过神来,干笑道:   “白央,以后你要是想强抢民女的话,我不介意助你一臂之力,真的。”白央君闻言,轻飘飘斜睨了他一眼,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他背后冷汗直冒。      车子忽然停下,前方似有兵戎交接之声。      “我先下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白央君听得动静,上前撩开垂帐,凝目远眺。      不远处硝烟四起,厮杀声震耳欲聋,山头隐有战旗乍现,定睛细看,正是佑天元帅所率领的那支部队。      “是魔军。”      朱鸾也抱着璃蒽跳下车来,站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下结论道。      “这里是魔界中心,四周都被峰壑包围,并没有任何遮掩物可以藏身,魔军一向擅长迷踪之术,怎么会选择这里作为战场?”      白央君仔细打量了正在交战的两方,忽然疑惑道。      朱鸾一向是个火爆的性子,看到佑天元帅满身是伤,指挥着剩余的那些将士们正在浴血奋战,当即把怀里的小朱雀往上一抛,大喝道:   “璃蒽,玄火阵!”      玄火阵又称千波火云阵,此阵乃是历代朱雀族独传的强大法阵,具有三十六种不同变化形态。借助三昧真火之力,使阵法能够跟随施术者的心意行动,威力又跟着提升了一个层次。只是璃蒽修为尚浅,使出的阵法不足以大范围击退敌人。但造成短暂的混乱,为朱鸾君制造营救元帅的时机,已经绰绰有余了。      小朱雀花痴程度虽与青汐不相上下,危急关头,却还记得拉回思想的缰绳。      听得父亲出声,立即一扇翅膀,冲入云霄。张开嘴巴,深了了口气,吐出大片火球。掺杂着无数细碎的火焰流雨,‘哗啦啦’地向正打得难解难分的两拨人马泼去。      “原来是个烈性的小姑娘。”      白央君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岩浆,有些无奈地抬起手来,凌空一拂,打出一道透明的结界,挡住了飞溅的火焰。      感知神王的气息接近,佑天元帅大手一挥,举剑高喊:   “快闪开!”      天兵们训练有素,闻言,立即向两旁闪避。      这下可苦了那些猝不及防的魔兵们,随着朱鸾君掌中劲风一甩,咆哮汹涌的九条火龙腾空而起,将那些士兵们团团围绕其中,龙首下垂,张开血盆大口,‘嗷’地一声扑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肉被烧焦的味道。      白央君来到佑天元帅面前,俯身将他扶起,往他体内注入神力的同时,轻斥道:“真是胡闹,这般敌我不分的打法,若是伤了老将军怎么办?”      佑天元帅久经沙场,早就看透了生死,一张黝黑庄严的脸上虽然血污斑斑,眉眼间却透着少有的凌厉锋芒:   “无妨,两位神王既有心前来相助,自可不必顾忌老夫。老夫征战这么多年,若是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岂不是白白叫人笑话了么?”      朱鸾很是赞同:“老将军此言甚是!”      白央君叹了口气。      火焰散尽,本来气势汹汹的魔军们遭此重创,数量锐减,一下子就被炮灰掉了三分之一。见时机成熟,白央君对着山崖上的天兵们下令:   “进攻。”      天兵们得令,立即兵分三路入谷,将佑天元帅等人保卫其中,严阵以待。      烟雾褪尽,残骸遍地。      小朱雀从空中落下,朱鸾抬起手臂,称赞道:   “好样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小朱雀越过自己,然后飞至白央君的肩头站稳,小脑袋蹭着他的脸庞,显得无比亲热。      朱鸾君额角的青筋蹦达了几下。      白央君张臂将她抱住,含笑着表扬:“好姑娘。”      凤眸浅漾,满是宠溺,那样深邃而又迷离,美得几乎叫人移不开视线,然后深深沉沦、陶醉,直至万劫不复。      小朱雀看得魂儿险些飞掉。      “咳咳,咳咳~~咳咳咳!”被屡次无视的鸟父终于抑制不住内心悲愤,握拳轻咳起来。      白央君放开她:   “回你父王那里去吧!”这样亲和的男子,就连拒绝,也带着淡淡的魅惑。      那样伤人的温柔。      既已救回佑天元帅,白央君担心久留不利,当即吩咐全军撤退,自己则与朱鸾君先行一步,打算将元帅送回天庭。      众将领命,刚想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狂风平息,浓雾消弭。      无数魔军尸骨堆砌而成的血海中,缓缓走出几个模糊的身影,隔着浅灰色的尘幕,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杀气散布而出,冰冷的,邪妄的。      同时,也阴郁不祥。      “……………好强大的魔气。”朱鸾君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掌心一翻,一张火焰环绕的红色长弓赫然浮现,弦上一根燃动的火箭,蓄势待发。      “的确。”      魔界戾气本来就重,混杂了沼泽毒虫的气息,就更加令人难以辨识。      白央君缓缓抬手,指尖沿着剑身一点点抚过,所过之处白光耀目,长剑通体莹白,璀璨夺目:   “你觉得会是谁?”      “不清楚,不过肯定不会是刚才那些平庸之辈。”朱鸾君苦笑了声,然后将毕生修为全部凝聚于手中长弓,“须要小心应对。”      白央君微微颔首。      最后的混沌也随风飘散,尸骸上,赫然站着三道身影。      看清来人,朱鸾君苦笑:“下次来魔界时,我们果然应该先到卜仙那去测个运数。”      他这话说得很对。      烟雾消失,只见褚清言长身玉立,仙袍翩袂,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挡在蛇姬面前的左臂,燃烧的火球在他袖子上瞬间冻结成冰,碎裂散落。      蛇姬站在他身后,妩媚一笑:   “久仰两位神王大名,今日有幸一睹二位风采,果真名不虚传。”她说完,从褚清言身后走了出来,放开怀中的黑衣少年:   “只可惜,太粗鲁了,差点伤了我们的魔尊大人呢!”      黑发紫眸,面容妖冶,肤色苍白,周有魔气环绕,威严自现。      ————这就是传说中的魔尊赤玉?朱鸾君与白央君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感到十分惊讶。      赤玉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眼底暗紫微漾,慵懒启唇:   “消失。”      话音刚落,朱鸾君只觉眼前一花,尚未反应过来,身后陡然响起一个娇媚的声音:“朱雀王,你在看哪呢?”朱鸾大惊,连忙回头,却见蛇姬纤指弯曲成钩,直向他的心脏挖去。      “朱鸾!”      白央君上前一步,刚想施法挡开蛇姬,一道凌厉的剑风拂过耳畔,他侧头避开,一转身,正对上褚清言的剑刃:   “天尊。”      “既已叛离,何来天尊?”褚清言神情冷漠,单手执剑,手腕顺势翻转,原本平缓的剑势骤变。      不等他开口,长剑已经化成无数虚影,迎面袭来。      寒光凛冽,白虹纳月,恰如湛然玉炔,又似秋水澄流。剑芒冲霄直上,带动周围狂浪翻卷,激荡的真气四下震裂开来,地动山摇。      剑阵森严,冰寒入骨。      那人却依旧广袖飘扬,步履从容,仿佛立于莲雪霜海,一曲剑舞,睥睨天下。      仙骨清华。      剑华灼灼,划破长空,凌厉剑气贯穿天地,几乎将整个空间都扭曲碎裂。      白央君知他乃上古天仙,不敢掉以轻心,掌心神光闪耀,一圈月弧散发淡淡氤氲,迅速自他周身升起,形成一道固若金汤的屏障。      两方相交,风浪逆卷,巨响轰鸣,中间炸出一个万丈深坑。      众人皆惊。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更新,嗯嗯~~(补充了一下,这下大家看懂否?如果还有不懂的,可以提问哦,我会一一帮大家解答=v=) 19 19、那个求偶 ...   天虚诀与护体神印互相冲击,迸发出强大的气流,掺杂着飞沙走石,以他们自身为中心,如漩涡般向周围扩散开去。      光弧横扫之处,万物尽殆。      “啧,真该死!”朱鸾见势不妙,立即挥袖一拂,将璃蒽卷入袖中,飞速后退。      巨大的法阵升腾而起,璀璨耀眼的青色光芒直入云霄。      法阵中蓝白两种力量此起彼伏,天空电闪雷鸣,狂风呼啸。霎那间地崩山摇,爆发出来的汹涌逆浪,犹如咆哮的猛兽,气势汹汹地张开獠牙,眨眼便将数万魔兵吞没。      不过须臾。      看着满地血污残骸,赤玉漠然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抬起头,斜睨了眼不远处正在缠斗的两人,一脚踢开旁边散落的胳膊:   “废物!”      见他转身,蛇姬忙道:“陛下,您要去哪?”      “回宫。”      赤玉冷哼一声,往前走了几步,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你留下协助褚清言,青丘神王法力通天,须见机行事。”      蛇姬恭敬俯身:   “是。”      赤玉紧绷小脸,足下墨莲浮现,暗紫魔光笼罩,身形一隐,消失在众人面前。      ………………………      风沙平息,两人各退一步。      褚清言缓缓直起身来,左臂上一道伤口,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胸前,殷红从仙袍上溢出,分外刺眼:   “不错。”      他望着他,目露赞许之色。      白央君收剑回鞘,不着痕迹地咽下喉咙一股腥甜,也微笑道:   “承让。”      这一战打得十分尽兴,褚清言亦不做为难,指着不远处的混沌道:“赤玉已回,魔界之门会在午时关闭,你们若要离开的话,现在就走。”      褚清言虽堕魔道,然上仙天性并未完全湮灭,白央君知他有心纵容,便拱手道:   “多谢天尊提点。”      崖下,朱鸾已经分派人手,将佑天元帅和其他重伤的将士们一起安置好,正集结在虚海入口处,准备拔营回府。      “跟我们一起回去么?”临走前,白央君忽然问道。      这时,蛇姬慢悠悠地从林中走了出来,紧身绛红色短裙下,一条雪白粗大的蛇尾蠕动,在沙土上拖曳出一条长长的轨迹。      她扭动着腰肢来到褚清言身旁,轻攀住他的肩膀,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娇笑道:   “你想离开?”      指尖抚过脸颊,勾起垂落在胸前的一缕墨发。      褚清言皱了皱眉头:“不必。”      白央君见他并不抗拒蛇妖纠缠,心中本已惊讶,闻言,轻声劝道:   “天尊既有归隐之心,即使不再为天庭效力,也可闲游四海,纵观六界,又何必栖身于魔荒之中?”      蛇姬妖媚地瞥了他一眼,凑近褚清言耳边:   “魔界不好吗?”      感觉到身后魔气涌动,褚清言迅速扼住她的手腕。只见水袖之下,十指纤长却锋利如刃,指尖狰狞,状如钩爪。      手腕被他拽住,掌力瞬间渗透血骨,剧痛令蛇姬娇颜一变。      “魔域清寂,没有天界那般勾心斗角,”褚清言摇摇头,语声淡漠,“这里虽然阴冷荒芜,却能远离是非,我很喜欢。”      知他心意已决,白央君长叹一声:   “如此,是我唐突了。”      看着白央君的身影翩然远去,蛇姬挣扎着把手从褚清言掌中扯了出来,低头一看,原本白皙如凝脂的手腕上,赫然一圈红色指印,不由嗔怒道:   “啧,奴家可是为了你好,你却这般不领情,真是铁石心肠。”      说完,对着发痛的手腕吹了吹,满脸委屈。      “白央君乃天界神王,极受玉帝器重。”褚清言冷冷转身,看都不看她一眼,“你方才若真对他出手,非但伤不了他,还会触怒天庭。”      蛇姬嘟囔了两句,仍有不满:   “哼,想我堂堂魔界三大护法之一,难道还会惧怕他一介神君?”话虽这么说,却明显的底气不足。      “你自可不怕,但若因此令天兵压境,想必就算给你十条命,也不足以平息赤玉的怒火。”      褚清言停下脚步,背后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犹如一幅凝固的水墨淡画:“又或者,你是想要他把你直接逐出魔界?”      蛇姬脸色一白。      ……………………………      各怀心思,一路无言。      回到血煞宫,褚清言褪下长袍,露出胸膛上一道鲜血淋漓的剑伤。      他面无表情地先用清水冲洗了下,然后从柜子取出止血药,打算敷在伤口上,手中玉瓶忽然被人夺走。      “你想做什么?”褚清言盯着蛇姬,冷声道。      蛇姬晃了晃尾巴,来到他面前,也不说话,低头凑近他的伤处,慢慢闭上眼睛,从口中吐出一枚红色的珠子。      褚清言怔住。      珠子周身散发出一圈淡淡的绯色光晕,暖暖的,靠近伤口时,一丝一缕的真气从珠内溢出,不断渗入他的体内。      很快,皮肉重生,伤疤愈合。      “不过是小伤罢了,你没必要动用内丹来为我治疗。”有些不习惯于蛇姬这样难得的温柔,褚清言后退一步,皱眉道。      蛇姬妩媚地笑笑,舌尖收回内丹,顺势在他胸前舔了口。      褚清言偏过头去,长眉紧蹙。      “魔界瘴气很重,一旦阴寒侵体,即使不损伤修为,那也是要折寿的。”蛇姬拢了拢头发,从旁边桌上取过绷带,俯身为他包扎:   “你不像我们,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对瘴气早就有了抵抗力。如果被侵蚀久了,就会连仙魄也受到污染。”      她仰头,正对上褚清言晦明不定的目光:“一旦魂魄被污染的话,就再也无法轮回,会被禁锢在魔界的血池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      伤口包扎好,蛇姬站起来,细心地替他系好衣带。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身后突然响起男子低沉的声音,蛇姬看了眼窗外,混沌萧瑟中,一朵白色的小花正躲藏在岩石缝里,顽强地探出半个小脑袋,迎着寒风,努力生长着。      那样娇弱,却生机勃勃。      就算置身黑暗,心底仍不可避免地向往着外面的光明,于她而言,自仙界堕入魔域的上仙,便犹如那一缕冲破阴霾,将她腐朽生命照亮的阳光。      即使明知道满身污秽的自己不可碰触,不敢亵渎那份清冷圣洁,却依旧无法遏制内心的渴望,任性地索取与占有,固执地要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那样飞蛾扑火般的仰慕。      也是,注定无望的爱恋。      “因为你死掉的话,我就再也不能吸取精气了。”她抬起食指,在红唇上轻点了一下,笑得极是妖娆。      那么,就永远不要知道罢。      北海碧波万顷,天水相连,海中有一座小岛,岛上四季如春,繁花似锦。      这是一片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地方,无边无际的苍茫大海成为它坚固的堡垒,龙王施加在北海上空的神力,则成为它永恒的屏障。      岛上有一种花,奔放热烈的颜色,点缀着血色的艳红。      ————龙妃说,那是当初她嫁来北海时,从自己的故乡带来的花种。这种花是整个凤族的象征,因为它有着浴火重生般的华美,所以他们给了它一个名字。      凤凰花。      “阿嚏!”“阿嚏!”      不过需要指明的一点是,文艺与现实永远划不上等号,就像花粉过敏症,永远与姹紫嫣红是死对头一样。      青汐默默埋首于手帕中,瞧着前方慢慢挪动的清俊身影,悲愤欲死:      天朗气清,美男当前。      在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契机下,身为一只穿越‘女猪’,她居然会因为对凤凰花过敏,而生生沦落为一片背景,这真是何等可耻的现实啊!      某女心神俱伤,捂着胸口,灰溜溜踱到墙角。      凤兮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只是眼睛还看不见,幸而尚能留下子裔,也可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      小拇指被线丝轻轻扯动,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温润的低唤:“小龙儿?”青汐赶紧站了起来,低头,瞅瞅栓在指尾上的那根红线。      这是凤兮亲手给她绑上去的。      因为看不见,他便用这根线把她和自己维系在了一起,按他的说法,这样无论何时都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就不会觉得不安了。      “小龙儿。”      男子好听的声音再度响起,青汐见凤兮正单手扶着旁边的凤凰木杆,一点一点,踉跄着蹒跚而行。      他双腿的骨骼刚刚长好,还不太能站起来。      但这种循序渐进的恢复过程是必须的,倘若不想以后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生活,就要忍受着锥心的疼痛,日复一日,让腿部阻滞的血液尽快流通。      青汐没有回答,只是提心吊胆地紧跟在他身边,随时准备扶他一把。      凤兮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要微微皱眉一下。从轮椅到距离最近的一棵凤凰木下,不过短短十几步的路程,他却要花上整整三个时辰。      俊美的脸上神色平静,略显苍白,额角密布冷汗,看得出来,他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小龙儿。”见她不吱声,凤兮轻握了一下同样系在他指尾上的红线,沉默片刻,然后又温柔地唤了一声。      这样的亲昵,自从他失明之后,就开始成为了她的独享专权。      每每当这位凤族神王,用如此宠溺而含蓄的语调念出她名字时,周围的婢女们立即粉面飞红,然后用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望着她,目光如刃。      青汐头顶一颗硕大无比的圆润鸭梨,在众女荡漾的眼神中,厚颜无耻地张开双臂,将病弱美男迎接入怀:   “来啦!”      四周抽气声顿起。      凤兮感觉到红线那端的人还在,茫然无措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咬紧牙关,继续艰难地向前走去。      海岛上草木繁茂,地上不免会附生一些乱七八糟的藤蔓植物,一条七叶梗恰好挡在他前面的路上。凤兮看不见,被梗茎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青汐立马扑了过去:   “哎哟,小心啊!”      说话间,双手已经稳稳抱住他,搂紧他瘦削单薄的身体,两人一并摔在了花丛里。      嗯,其实这么说也不对。      他们的确是摔倒了,但脑袋磕着地面的倒霉鬼只有青汐一个。凤兮被她抱得很紧,一头撞在她胸前,刚好任她抱个满怀。      宽肩窄腰,发丝柔软。      青汐趁机吃美男豆腐,两爪上下其手,顺着凤兮的脊背,胡乱摸了几把。      隔壁的狐狸君能够随便摸,但这只凤凰王可不是随时都能摸到的,咱不是色龙,咱只是被美色所诱,一时没能控制住而已。      青汐揩油揩得心安理得。      凤兮安静地靠在她怀里,一双黯淡的凤眸微微半阖,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身后那只不安分的龙爪骚扰,就这样沉默地躺在她身上,面容恬静。      “呃…………你要不要先起来?”      看到凤王长睫轻颤,一派温驯乖巧的模样,青汐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要是撕裂了伤口,母妃又要生气了。”      “嗯。”凤兮轻轻地应了声,眉眼温柔。      青汐扶着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将他送回轮椅之后,才发现他的手肘蹭破了些皮,隐约有血迹渗出。      “啊,受伤了!”      看着雪白的肌肤上那片红肿,青汐吓了一跳,连忙捧起他的手,抓狂道:“这下惨了,待会儿回去,母妃不得活活气死!”      想起龙妃柳眉倒竖的模样,她顿时毛骨悚然。      “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凤兮安抚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声道,“我们不告诉她就好了,嗯?”      指尖轻压住她的唇。      青汐愣了一下,就看见凤兮抬起手腕,宽袖落下,露出玉一般的半截肘子,低下头,轻舔着那处伤口。      “没事的。”凤兮对她笑了笑。      青汐眨眨眼睛,看着凤兮这样,不知怎的,忽然便有些心疼起来。      ‘呼啦’一声。      一只小凤凰扑扇着翅膀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了凤兮的肩头。      它歪着脑袋在他脸颊上轻蹭了几下,然后低鸣了几声。那声音极是悦耳,悠长缭绕,如玉坠盘。      背后长长的五彩尾翎,在阳光下折射出绝美的色泽,五彩斑斓,令人眩目。      凤兮将它抱入怀中:“你怎么来了?”      小凤凰亲热地往他怀里钻了钻,昂起头颅,似在撒娇。青汐看得诧异,忍不住赞美道:“真漂亮啊!”      凤族子民,果真美丽。      “飞羽是凤,自然生得好看。”凤兮笑着解释道,“在我们凤族,雄者为凤,雌者为凰,族中男子总是要比女子长得貌美,所以才有凤凰一说。”      原来如此。      青汐认同的点点头,心道,难怪你长得比我娘还漂亮,敢情自然界里都是雄鸟比雌鸟好看,这是个万古不变的真理。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好奇道:“凤兮,那你们凤族是怎样结为夫妻的呢?”      “夫妻?”      凤兮茫然地望着她:“是指成亲么?”      “嗯。”      “那,大概是跳舞吧!”凤兮将怀里的小凤凰塞入她手里,微微一笑,“在凤族,若是男子中意一个女子,便会跳舞给她看。”      用跳舞来求偶?      这的确符合鸟类特性,青汐表示理解。      “是什么样子的舞蹈?”她抱着小凤凰趴在凤兮的膝头,“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凤舞九天吧?”耽美小说看多了,难免会遐想无限。      “凤舞九天?”      凤兮无神的双眸里闪过一丝愕然,很快便摇头道:“只不过是族内自 19、那个求偶 ...   古流传的求亲之舞罢了,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      “凤凰跳舞的话,肯定很优美吧?”      “优美倒也谈不上,”      凤兮沉吟片刻,显然有些苦恼:“因为我从没跳过,对此亦不甚了解。”      青汐失望叹息。      “不过,”顿了顿,凤兮突然一把拽起青汐,拉入自己怀中,柔声道:“小龙儿若是想看,我便跳给你看,如何?”      跳舞,还是跳求偶之舞,凤帝亲自跳给她看?!      青汐头脑一热,险些儿被刺激得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说明:抱歉,趴趴今日身体不适,正在发烧,所以全部留言等到明天一起回复,希望大家见谅。另外,有孩子问凤兮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误解,凤兮并非一个耽美角色,同样也是男配,请大家不要担心。 20 20、那个寻药 ...   凤兮拉着青汐在他膝上坐下,然后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窝处,握起她的一只手,贴在自己脸上:   “你要看,我便跳给你看,”顿了顿,又道,“只跳给你一个人看。”      青汐略感尴尬:   “那个,不是说,只有求偶时才跳么?”      凤兮点点头,含笑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哈?      青汐呆了呆,一时无法消化这句话的含义:“什么意思?”      “我喜欢你。”      这次,凤兮说得很坦然,十指紧扣住她的掌心,低垂眼眸道:“小龙儿,我喜欢你。”那样没有掺杂任何私心的,纯粹的喜欢。      青汐只觉得喉咙一哽。      “虽然我现在已经是个瞎子,没资格对你说这些不负责任的话。”凤兮沉默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但我会努力做到不拖累你,我不是想害你,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所以,不要嫌弃他,不要抛弃他。      “小龙儿,愿意跟我回凤族么?”      即使看不见,凤兮仍准确地感觉到了青汐的位置,他紧紧抱着她,不放手,只是倔犟而又忐忑地仰起头来:   “我会对你好的。”      青汐望着那双空洞黯淡的美丽凤眸,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阵海风吹来,温暖的阳光穿透树叶间的缝隙,洒落下一片金黄,披散在凤兮的身上。精致的五官,此刻愈发显得俊美起来。只是眉宇间那一抹浅浅的哀恸,却令这份俊朗,平白增添了几分萧瑟。      默然半响,青汐缓缓抬起右手,轻抚他的双眼:   “………………凤凰是天赐神鸟,浴火而重生。若然折了双翼,失了光明,那就再也飞不起来了。”      凤兮揽着她腰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      “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青汐乖乖地窝在凤兮宽广的怀抱中,出人意料地没有抗拒:“所以,凤兮,千万不要放弃,总会有办法的。”      她低下头,细细描绘他的轮廓:   “一定能治好你。”      这次,凤兮没有再开口,只是忽然用力地扣下她的后脑勺,然后吻上了她的唇。柔软的触感伴随着淡雅幽香在脑海中扩散开来,那样错乱而又疯狂的纠缠。      凤兮吻得很深,深到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地想要逃离,手指抵上对方肩膀时,耳边却逸出一声长叹:   “对不起。”      夜幕低垂,繁星闪烁。      汹涌翻腾的海浪中,一尾青龙突然破浪而出,飞落到不远处的一座悬崖上,在皎洁的月光下,化作一个玲珑娇俏的绿衫少女。      正是方才趁人不备,偷偷溜出龙宫的青汐。      青汐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从袖子里取出一页不知从什么书上撕扯下来,已经泛黄破碎的古老书页。      上面用墨笔画了株长得十分奇特的仙草,带卷儿的长叶子、干巴巴的红色茎干,顶端还像挂灯笼似的缀了一串果实。      旁边用朱砂注了一行小楷:千叶芝。      “应该就是这个了吧?”青汐拎着纸页仔细瞅了瞅,摸下巴,“天地灵气聚生而成的万年灵芝,具有枯木逢春,开明复魂之效。”      如果这种仙草真的像这本古书上所记载的那样,那么,将其取来,炼化成丹药给凤兮服下,应该就能治好他的眼睛。      青汐收起纸页,回头看了北海一眼,转身腾云离开。      和其他神族不同,龙族历来都只生活在水里,一条尾巴便抵得上那些陆地上走兽们的四个爪子,他们得了这个方便,不需要四处奔走,日子便过得忒闲适,许是闲适得久了,有些地方就退化了。      比如说,视力。      四周黑沉沉的,夜风迅疾,月朗星疏。      青汐抱着棉花云,一路磕磕绊绊地摸爬前进,她投生的这是个龙胎,天一黑,眼前就跟蒙了浆糊似的,模模糊糊啥都看不清,只能凭借敏锐的天性判断方向。      长得像泥鳅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夜见盲,青汐简直欲哭无泪。      脚底下的云团悠然漂行,千叶芝是非常罕见的寒性仙草,只有位于魔荒边缘的太虚之境里,才生长着几株。      太虚之境在最西边,从北海腾云过去的话,少说也要三天三夜。      青汐修为低微,平时也没认真跟着父王学过什么本事,糊弄糊弄不知情的人还行,若真要对上了,肯定完蛋。      所以她聪明的选择了暗渡陈仓,咱是文臣,才不干那种武夫做的蠢事咧!      “哟,小丫头!”      青汐坐在云上正琢磨着,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吓了一跳,一回头,刚好与那人对了个结实。      “你该不会是忘记我了吧?”      夜空中,一头巨大的,浑身纯白如雪的狮子,威风凛凛地站在她面前。狮子身上骑了个人,靛蓝色玉带长袍,乌发碧簪,邪魅狂傲的脸上满是戏虐。      青汐默默扭过头去,恨不得立马跳海自尽。      玄枫跳下狮背,宽大的袖袍在空中飞舞起来,猎猎做响。青汐条件反射地往后挪了挪,还没等屁股沾上云边,下巴就被两根手指捏住:   “喂,我说,你干嘛每次一见到我就想逃跑?”玄枫似是有些不满,斜斜地睨了她一眼,眉梢一条,原本就妖孽的模样,魅惑程度顿时又翻了个倍。      青汐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这厮乍看斯文,骨子里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败类啊!      “快放开我,你个变态!”      对待美男要像春天般热情,对待恶魔要像冬天般冷酷,青汐狗腿无限,拿这缪论当人生格言,一脚踩在玄枫脚上,呲牙道:   “大半夜的不睡觉,骑个狮子跑北海来做什么,夜半无人吃海鲜啊?!”      大约这一脚踩得极是给力,玄枫的脸色瞬间五彩斑斓,红橙黄绿青蓝紫统统演绎了遍,这才咬牙切齿道:   “谁来吃海鲜?你才吃海鲜呢,你全家都吃海鲜!”      这小丫头,也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一个人单枪匹马就想去闯太虚,要不是他担心她连夜赶来,谁愿意干站在这吹冷风?!      好心没好报!      见玄枫一副吃瘪的样子,不知怎的,青汐的心情立马大好起来。心情好的人总是特别宽宏大量,是以,她也懒得再和他计较:   “算了,不和你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啊!”      说完,掉转云头,就想闪人。      “唉唉,等一下!”眼见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玄枫连忙伸手拦住她,头痛不已,“你要去太虚之境?”      青汐停下脚步,狐疑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她盯住他的眼睛,满脸戒备。      这样两两相对的情景早已模糊不清,只剩下记忆里,那样同样防备的冰冷神情,穿透岁月的隔阂,再次勾起心底深处的伤痛。      再多牵扯,伤年已陌。      玄枫看着她,微微有些失神,直到青汐再次唤了一声,他才醒悟过来:“你想知道啊?”      青汐点头。      见她这样,玄枫忽然咧嘴一笑,恶霸似地上前两步,青汐赶紧抱胸往后躲,嚷嚷:“你你你你你你………你想干嘛,别过来!”      玄枫继续前进,把她逼到棉花云的边边上,这才眯起眼睛,用探究的目光扫了眼她的胸前,良久,喃喃道:   “果然还是这么平,看来就算换了个皮囊,门板也依旧是门板么?”      话音刚落,脑袋上就挨了对方一记爆栗。      堂堂上古神帝,这辈子真正挨过的揍,笼统算起来一个手指都数不到。   只因过去敢揍他的都已经被一道天雷劈成了花肥,而惟一仅剩下的这个,又偏是他最最放在心坎上,却早已忘了他的。      揉着脑门上鼓起的大包,玄枫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暴怒。      青汐惶惶不安地偷眼瞧他,以为自己刚才那下敲得太狠,硬是把个麒麟族的小公子给拍成了白痴。      还没等她惆怅完,就看见玄枫抱臂一哼,流氓架势全开:“哼,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对不起,咱错了,丫就是个祸害,早灭早超生。      青汐气呼呼地踢踢脚下云团,背过身子不去理他,玄枫却死皮赖脸地粘上来,一爪子搭在她的肩膀上:   “跟你开个玩笑么,何必认真?”      青汐一把拍开他的爪子,继续走深沉路线。      玄枫见她不理自己,倒也不恼,悠悠然往旁边一坐,大爷似地翘起二郎腿,嘴里叼了根不知道从哪里拔来的草叶子,漫不经心道:   “听说太虚之境本是洪荒诸神的葬身之地,那里魔兽云集,毒瘴密布,而且靠近血煞魔宫,寻常小仙一旦误入便会尸骨无存,就连魂魄渣子也不会留下半点。”      青汐陡然抖了几抖。      “前阵子,天庭里有个将领仗着自己一身武艺,孤身前往太虚之境,想要猎杀几只妖魔回来向玉帝邀功。”      玄枫说到这里,望天唏嘘道:“结果,你猜怎么着?”      青汐抬起袖子擦擦额角冷汗,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背,就这么一个劲地往上冒啊冒的,小心肝‘噗通’直跳。      “哎哟那个惨啊!”      玄枫狐狸眼眨了眨,故意拉长了声调,用阴森森的口气道:   “他整个人都被撕扯成碎片啦,血肉模糊的一大块,肚子里肠子和骨头都粉碎混合在一起,那个模样!啧啧,真是说不出的吓人,简直惨不忍睹哦!”      青汐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跳起来,拽住玄枫的前襟,死命往里掐:“去死吧你,不要说出这么恐怖的话来啊啊啊啊~~你这个天杀的大混蛋!”      玄枫差点被她掐得晕了过去。      不过做神帝的么,脸皮一般都要比城墙厚。      玄枫这厮,千万年前就是这不要脸里面的个中翘楚。根据达尔文的进化理论,这种厚颜无耻在历经岁月磨砺之后,不但不会消减,反而会愈演愈烈。      所以,如果说转世后的碧落是只小呆龙,那么这家伙便算是只老油条,且那脸皮绝对堪比金刚石,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即使被青汐掐到眼冒金星,奄奄一息之际,玄枫仍不忘一把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道:“美人,长夜漫漫,路途无期,不如让你我携手共赴,神仙眷侣,岂不妙哉?!”      咳,其实他的本意是想和青汐一起去太虚。      无奈青汐整个就一米巴虫思维,她的神经是直线做的,思考方式也是一路直到底,听了玄枫这话,迅速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板砖,一砖拍下去:   “滚!!!!”      惨叫声顿时贯穿天际,东方微明。      所谓孽缘,就是指明明你俩早八百年前就没关系了,这缘分却好似长了眼似的,隔着几辈子的灰尘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粘在了一起。      青汐看了眼脚下的雾海,内心血流成河。      三目雪狮不愧为远古神兽,奔跑的速度与腾云术简直天壤之别。      当然因为颛顼暂时还没那个胆子对青汐说出实情,因此到目前为止,青汐对这只狮子的认知,仍仅限于它是一只骚包无比的灵宠罢了。      骚包无比的灵宠配上妖孽万千的主人,果真是绝配啊绝配!      玄枫见她冻得脸色发白,解开自己的外袍,一把把她裹了进来,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拽住雪狮飘长的鬃毛,嘟囔道:   “冷也不知道说,你这死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青汐被他念得很不爽,闻言,忍不住反驳道:“我冷那是我的事,告不告诉你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就算冻死了也是我自己选的,与你无关!”      玄枫面无表情:   “谁跟你说与我无关了?”他低下头,恶狠狠道,“下次你再这么说,我就一口啄死你!”      一片死寂。      半响,青汐甩去罩顶冷汗,讪讪道:“难道你不是麒麟?”      麒麟会用啄的吗?      雪狮穿过一片平原,在一座怪石嶙峋的山峰上降落下来,底下乌压压一层,隐约有兽鸣声传来,想必这里便是太虚之境的中部了。      玄枫拎着青汐翻身跃下,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是不是麒麟又怎样,这年头披了张人皮的也未必是人呢!我若说我不是麒麟,你就一定是青龙了么?”      他瞥她一眼,淡淡道:   “伏羲那家伙精明了一辈子,怎么创造出的女儿就这么缺心眼儿?好歹当日里女娲将你从九重天上偷下来的时候,只封印了你的记忆,却没有连你的心智也一起缩减了,你倒是越活越往回走了么!”      听不懂玄枫在说什么,青汐选择性无视,顺带掐了他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哦耶耶~~哦啦啦~~狐狸狐狸你在哪,后妈我找不到你呀! 21 21、那个遇险 ...   太虚天境,遍地霜寒,恒古空寂。      和想象中的不同,甫一进入位于太虚中央的冰陵时,青汐就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漫天飘雪纷飞起舞,四周都是水晶般剔透的冰石,到处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在冰陵的正中间,有一片镜子似的广袤湖泊,平静的水面上冻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光滑美丽,折射出一种幽蓝的光芒。      湖水清澈见底,冰层下,许多浑身淡青,状如游龙的奇怪生物,正甩动着尾巴,在湖底来回穿梭。      “这是什么?”      青汐拉了拉玄枫的衣袖,抬手一指其中一只:“鱼妖?”      玄枫俯□来瞧了眼,摇摇头:   “这种东西叫螭龙,嗯,算起来也属于你的本家。只不过它们并不是龙,而是更类似于鱼的模样,所以民间也有另外一种说法,叫它们‘螭吻’。”      说话间,一条螭吻已经游到他们面前,抬起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们,青汐问:   “它们也是生活在这里的妖魔吗?”      “应该不是。”      玄枫垂下手,捏碎一块冰层,撩起袖子,从水里抱出一条螭吻来,递给青汐:   “螭吻是灵兽,只有在不受浊气污染的地方,才能生活。   它们通常能与仙人们缔结契约,所以算不上是妖魔。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恐怕也是因为受到千叶芝灵气的吸引,才聚集于此。”      青汐拍拍手中螭吻的脑袋:“是这样么?”      螭吻绕着她的手臂缠了一圈,没有爪子的柔软腹部轻贴在她的手腕上,撒娇似地蹭了蹭,十分可爱。      青汐又逗弄了它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它放回水里。      千叶芝性喜阴寒,放眼整块太虚,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地方才能满足它的生长条件。眼下已经快接近晌午,正气敛褪,妖气盛行,不易久留。      玄枫一把拽起青汐,拖了她就往湖心走去:   “这鬼地方邪乎的很,还是不要磨蹭比较好。以前我曾听说过,冰陵的镜湖附近应该有这种仙草,我们先在这周围看看。”      青汐是个路痴,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发言权。她估摸着以玄枫那个充满王八之气的架势,底气应该比自己足,遂屁颠屁颠地紧随其后。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      冰冷的寒风迎面而来,玄枫拉着她的手走在前头,他的背影瘦长,替她挡去了大部分的风雪,明明彼此并不熟悉,可是这样走着,青汐却恍惚有一种错觉。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就连自己也不记得的时候,他们也曾这样,并肩而行过。      玄枫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背后,起伏间,带起一片墨海翻腾。      青汐看着那长发,不知为何,总觉得那颜色本不该如此乌亮,脑海里依稀残存着些许记忆的残片,好像他的头发应该是更加淡逸的,那种浅浅的水蓝色。      就像洛水的颜色一样。      诶,洛水?      青汐猛地停下脚步,有些惊讶于方才瞬间掠过脑海的这个地名。眼前的雪山忽然化为一片浩瀚的湖浪,皎月如钩,烟水逶迤,远方一片摇曳的青竹林‘沙沙’作响。      林中露风石上,蓝袍玉冠,面容俊美的男子手持长萧,对着湖面,低头吹奏。      湖面上波光粼粼,一位素裙长绫的女子手挽弦琴,伴随着男子的箫声,舒展腰肢,在洛水中翩翩起舞,姿态优美。      他们琴瑟和弦,犹如眷侣。      感觉到身后的人停下来,玄枫有些不解地回过头去:“你怎么了?”声音一下子冲散了梦魇,青汐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然后使劲甩甩脑袋:      幻觉吧!      这样一想,她苦笑着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大约是太累了,脑子有点糊涂。”      玄枫皱起眉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不习惯被那双眼睛这样盯着,青汐咳嗽了声,转过头去:“我没有骗你,刚才的确是稍稍走神了一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尴尬的沉默。      隔了许久,就在青汐转头转得脖子发硬时,一只手忽然覆上了她的额头:   “……………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记得跟我说。你不说出来,总是埋在心里的话,我就永远不会知道。”      玄枫苦笑道:   “就像你喜欢什么,或者讨厌什么,这些你都要告诉我。如果你不喜欢,你说了,我肯定不会去做,这样,就不会再走到那一步。”      后面的话,他再也没有说下去,青汐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提及,但隐隐的,她发现自己也不愿意听完后续。      来到湖心,裂开的冰面上,一株红茎卷叶的仙草身披霞光,正安静地攀附在冰层里,像是一团燃动的火焰。      “就是那个吗?”      玄枫踮着脚丫子,抬手在眼前搭了个遮板,凑过去看了看,颇为嫌弃道:“怎么长得跟隔壁山沟里的油菜花似的?!”      青汐从袖子里掏啊掏啊,一连掏出来三块板砖和一把刀叉之后,总算揪出了那张皱巴巴的纸片。      玄枫眼疾手快,一把从她手里夺了过来,嘴巴里嚷嚷着:“我瞧瞧,我瞧瞧…………咦,这画得不是蒜苗么?诶,你千里迢迢拖着我来,就是为了采棵大蒜?!”      青汐一肘子捅过去:“蒜你个头啊,赶紧去把那千叶草拔来。”      “为什么是我去?”      “叫你去你就去,我平衡性那么差,还没碰到草叶子就摔得七仰八叉,等会儿回来难不成你背我?”      这句话刚说完,就看见玄枫的眼睛叮的一亮,灼灼地闪着明媚春光:“嗯,这主意不错,要不我们试试?”      青汐连推带搡地把他踹了出去:“快去!快去!别废话!”      从古至今,敢用这么不客气的语调跟神帝说话的,估计也就只有她一个了。不过玄枫对此甘之如饴,即使被单方面暴力对待,依旧笑得无比荡漾,飘一般奔过去采了。      千叶芝顾名思义,不是说这种灵芝天生就长一千个叶子,而是它每隔一千年,才会长出一个叶子,所以珍贵无比,可遇而不可求。      采仙草不能断根,否则就会失了灵性,这样的仙草就算炼化成丹,也没什么效果,因此要连根须也一起挪走。      玄枫来到千叶芝前,伸手捏住它的根茎。      那灵芝大概是吸收天地精华有了些修为,在他的指尖碰触到叶片的时候,居然微微颤抖了下,发出细碎的‘嘶嘶’声。      “别害怕,我只是要取你的叶片入药。”玄枫弹了下它的脑袋,“等采完你的茎叶,我会把你的根留下,放在仙泉中疗养,这样不过百年,你就又能重新恢复了。”      灵芝依旧抖个不停。      玄枫懒得再跟它多费口舌,掌心凝聚真气,一道薄薄的白光荡漾起来,将千叶芝团团围住,只听得他轻喝一声:   “收!”      原本扎根在冰层里的千叶芝立即化作一道光影,被收入他的袖中。      玄枫转身折回,从怀里拎出个长颈瓷瓶,浅白色的汉白玉瓶身里,露出半截红艳艳的花枝,他打着呵欠交给她:   “喏,采来了,你自己放好。”      青汐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冲他笑了笑:“谢谢啊!”      “哼,你是该谢我。”      玄枫把眼睛翻到头顶上,两手抄着袖子哼哼:   “从小到大,哪次你惹祸不是我跟在屁股后面给你收拾的,枉费咱俩相交这么多年,你个没良心的,倒是先一步把我给忘了个干净。”      他长眸一斜,竟带了几分哀怨的意味:“你对我始乱终弃……………”      ‘噗!’      这回青汐没忍住,终于华丽丽地喷了。      冰湖下,一双阴冷嗜血的兽瞳,正隐匿于黑暗之中,随着两人的身影,缓缓转动。      走到一半,玄枫蓦地止住脚步。      “怎么了?”      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青汐也停了下来,玄枫屏息凝神了片刻,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   “本念着你修行不易,若是安分守己些,便也就放你一马。看样子,今天不狠狠放你一通血的话,你就不知道学乖啊!”      青汐不解:   “玄枫,你究竟在说什么……………”话还没有完,脚下的冰层突然震动起来,一股暗黑色的妖气瞬间冲上云霄。      玄枫一把拽过还在发愣的青汐,凌空跃上云头。      他们刚离开地面,就看到原本坚固无比的冰层开始大片碎裂,咆哮的湖水,从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黑洞洞的漩涡里,隐约探出一个长着两根长长触须的头颅来。      “啊!”      待得看清楚漩涡中爬出来的那只东西后,青汐吓得差点失声尖叫起来。      那是一只体形庞大的蜈蚣精,或者应该说是妖了。      只见它浑身披覆着坚硬如铠甲般的虫壳,通体泛着血色暗光,身体两侧并排生长着许多腹足,那些腹足每一个都长有尖锐如刃的锯齿,支撑起它沉重的身体,踩在冰面上,发出阵阵刺耳的‘咯吱’声。      那蜈蚣似乎嗅到了活人的气息,头上一对碧绿的复眼调转九十度,像两颗大玻璃珠子一样,直瞪瞪地望向他们。      玄枫一抬下巴,指着它笑道:“你觉得怎样?”      青汐眉头纠结成一团,强忍反胃的感觉,老实道:“很恶心。”      蜈蚣确定了攻击目标,尾端两根软鞭似地钢刺挥舞起来,顶端还‘汩汩’地往外冒着毒液,尾针所过之处,都被毒液腐蚀成一滩脓水。      青汐看得心惊胆战。      “这究竟是什么妖怪?”看着底下张牙舞爪,露出血盆大口的红色蜈蚣,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回头问道。      “生长在大荒熔岩洞里的魔眼蜈蚣。”      玄枫无所谓道,然后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那条蜈蚣的脑袋:   “这种妖魔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本事,它们依靠吃同类和一些比较弱小的魔物为生,吸取对方的内丹来增加自己的修为。   只不过,魔眼蜈蚣之所以一直被人们所忌惮,就是因为它那双眼睛。”      “眼睛?”      “不错,魔眼蜈蚣的眼睛具有蛊惑之能,如果心智不坚定的人与它对视,很容易就会被它摄走了新心神,从而失去反抗能力,成为它的腹中美食。”      玄枫这句话刚说完,就看到那条蜈蚣在冰面上飞快蠕动起来,把自己的身子盘卷成一大团,后背绷紧弓起,四对后足抓紧冰块,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径直向两人扑来。      青汐吓得腿都软了。      “快闪开!”      玄枫一把推开呆掉的青汐,两掌对贴,从掌心之中慢慢地聚拢起一枚火球。那火球并不像平时所见到的那样,里面涌动着一簇淡青色的火焰,火焰四散分布开来,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衔着火珠的三足鸟。      ————没错,是传说中的神鸟,三足乌。      火球升腾到半空时,霎那化为百万条火龙席卷而来,宛如无数交织的火网,从每一个角度将蜈蚣精包围其中。      ‘嘶~~嘶~~’      蜈蚣精浑身都被火焰所吞噬,痛苦地坠落回湖中,打滚着拼命缩紧身体,妄图减缓这种难耐的痛苦。      “糟了,它想逃!”青汐见势不妙,连忙出声提醒。      不料,玄枫见那蜈蚣遁入水里,不但不着急,反而冷冷一笑,端出个老子睥睨天下的架势出来:   “啧,那孽畜跑不掉的。”      啥?      青汐正奇怪呢,一转头,就瞥见水底下那只蜈蚣身上的火焰居然还没熄灭,在水里也燃得奔放热情。      她顿时膛目结舌地看着旁边满脸贼笑的玄枫。      “这世上没人能够灭我的九重天火,”      玄枫见青汐一脸膜拜地望着自己,抖抖袖子,得瑟道:   “以前有过,不过能灭的如今都成泥土渣了,现下这一代远古神祇里头,能灭我这火的,至今还没出生呢!”      见他得意洋洋的模样,青汐下意识地就想泼冷水:“你就吹吧!”      “嘿嘿,我这可不是吹啊!”      玄枫见她不信,掌心翻转,从中冒出一簇红灿灿的火苗出来:“不信你来试试,我这火,就连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都要甘拜下风。”      青汐上前两步,随手捏了个水诀丢过去,淡蓝色的光弧碰触到那火苗,火苗垂死挣扎了几下,很快就灭了。      青汐瞅着他的眼神,瞬间转为鄙视。    作者有话要说:此乃存稿箱所设置,回复的话,等晚上回来时,一起回复大家哦! 22 22、那个昆仑 ...   大概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玄枫看了看掌心里那簇早已死得不能再死的火苗,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你是惟一的例外。”      被当场拆穿之后,总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青汐对此表示理解。      玄枫道:   “水能克火,同样,火也能克水,只不过这两种属性虽然相生相克,实力却要建立在同等的基础上,如果有那一方比较弱的话,就会被反克制住。”      这话什么意思?      青汐略思忖了番,脸颊有些抽搐: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们俩都是半桶水的调调,所以互殴的话,就看不出来彼此之间的差别?”      玄枫望天了回: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我也不会反驳。”      喜闻废柴军团加入二号盟友,青汐顿生知己之感,看向玄枫的眼神也亲切了不少。      玄枫握住她的手腕:   “话说回来,你真不记得我是谁了?”他歪着脑袋打量她,一脸狐疑。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一想起初次化形时,自己从脑袋到尾巴都被眼前这家伙看了个彻底,青汐就气不打一处来。      玄枫闻言却两眼放光:“真的?!”      “那是,”      青汐捏着他的袖子,像丢垃圾一样捻到旁边,掏出软帕使劲在上面擦了擦:“调戏良家妇女的麒麟族小公子,色狼之名传遍青丘,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窘迫往事再度被提起,纵使玄枫脸皮厚如铜墙,也终于有些红了。      “咳咳,”      他握拳遮住嘴,轻咳了两声:“你误会了,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是说哪个?”      青汐冷眼瞅着对方那只不安分的爪子,偷偷往一旁挪了挪,想着要是呆会儿他再摸过来,她就直接扑上去给他一口。      “你这么做,可真伤我的心。”      青汐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玄枫的眼睛,他单手捂胸:“小生对姑娘的确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迷魂,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为何姑娘对小生却如此冷淡?”      青汐被他口中的那个‘小生’雷了个里嫩外焦。      “原来你也会伤心。”      “我怎么就不会伤心了?玄枫一指头伸过去,戳中她的额头,磨牙道,“而且我还很伤心,不但伤透了心,连肺也伤着了!”      青汐捂着发红的额头,忿忿瞪他。      “哼,这世上能伤到我心的,一辈子就只有一个。”玄枫收回手指,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淡淡的惆怅:   “可是,你都忘记了。”      他转过身去,尾音渐渐飘散在风中:   “…………碧落,在这世上,除了你,再也不会有人能令我伤心;也再不会有人,能够像这样伤到我的心。”      一见如故,再见陌路,那是他注定无法逃脱的天罚。      蜈蚣精在水里折腾了一阵子,便没了动静。      青汐从云彩上跳下来,伸长了脖子朝湖里看了看,整个湖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水天一色,冰封万里,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它死了?”      “应该。”玄枫也低头往水里察看了番,“九重天火焚烧的是妖魔的魂魄,它在底下挣扎了那么久,三魂七魄大概都散尽了。”      这样就好。      青汐松了口气,想着既然妖怪已经被解决,仙草也顺利弄到了手,便伸了个懒腰:“事情都办完了,咱们回去吧!”      她学艺不精,摄魂术最多只能催眠那些虾兵蟹将们半个时辰,现在它们肯定都醒来了,万一发现自己不在宫中,又要闹出诸多事端。      更何况,凤兮被她下了药,独自昏睡在寝殿里,她实在有点放心不下。      玄枫点点头,正想说话,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水浪声。      “小心!”      来不及多想,玄枫当即凝气于掌,掌中神印结成,一记杀招击出,那道血红色的身影再次被劈入了水中。      蜈蚣精元神未死,拼着最后一口气,尾剪狠狠一扫。      站在岸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的青汐猝不及防,及待玄枫焦急的呼喊声传入耳中,只觉得腹部被硬物拍中,整个人凌空被抛起,一头栽入了冰冷的湖水里。      “该死!”      看着青汐掉入湖中,玄枫眼神骤然阴冷,十指聚火成风,周身隐有赤色神光浮现:“早知你死性不改,我就成全了你!”      炎雷破空而下,从蜈蚣精的头顶闪过,雷刃如锋,瞬间将它庞大的身躯化为灰烬。      这回,是真正的魂飞魄散了。      镜湖水域广袤,湖底四通八达,水流湍急,玄枫一把扯下外袍,顾不得那么多,也跟着跳了进去。      入眼尽是枯枝残骸,暗流汹涌。      玄枫顺手打出一道结界,隔着透明的水膜,在湖底拼命搜寻,可是,放眼四望,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巍峨昆仑,绝世仙山。      昆仑位于极西之畔,南接断崖北连九洲,主峰横贯苍穹,直通天地,下有浮岛悬峰,银瀑飞泻,周围被万千弱水环绕,独辟出一方清修净土。      山中灵气凝聚,霞光异彩。      白雾苍茫间,一座笼罩着淡蓝色结界的恢宏殿宇,静静耸立于昆仑山巅,朱门琉瓦,玉柱长廊,尽显辉煌大气。      寝殿内,薄纱低垂,寂静无声。      案台上的青铜香鼎中,一缕轻烟顺着鼎口缓缓逸出,扶桑神木,清心安神,具有疗伤调和的奇特功效。      被褥里,一条青色小龙恹恹地卧趴着,耷拉着脑袋,尾巴向上卷起,正鼓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远远望上去,就像根绿色的大麻花卷。      紫宸仙君端着药碗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囧囧有神的场景。      见她窝在被子底下装死,紫宸仙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两步,伸手拎了她的爪子,从被子里拖出来:   “既然睡醒了,便起来喝药吧!”      说完,把散发着浓郁苦味的药汤递了过去。      喝药如赴死,青汐留恋人间,死死抱着床柱,泪如泉涌:“仙仙仙仙仙仙…………仙君,我身强力壮,健康活泼,已经不需要再调养了。”      紫宸仙君皱眉看她。      见他不语,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只玉手却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青汐赶紧缩进榻内,声如蚊蝇道:   “这药我都喝好几天了,伤口也恢复得很快,可不可以不要再继续喝下去?”      她抱着缠满绷带的尾巴,泪眼汪汪。      “你被妖魔所伤,体内沾染了瘴气,伤口虽然愈合,毒盅却并未消褪。”紫宸仙君一把抓住她,不顾青汐四个爪子扒拉着他的袖袍垂死挣扎,面无表情道:   “此药有助于你祛毒养身,喝掉它。”      昆仑仙君声名在外,孤冷淡然,性如霜雪。      青汐生平最怕两种人:   一种就像白央君那样,表面上看起来温润如玉,实则心机深沉,一不留神就会被他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另一种就是紫宸仙君这样的,天生冷漠寡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随便丢个眼神,就能直接把人活活冻死。      前者腹黑程度太高,非她这种菜鸟等级所能对抗,后者压迫感太强烈,她的心理素质明显不过关。      是以,当紫宸仙君一袭白袍胜雪,自千云阶上踏风而下,从弱水中将奄奄一息的她捞出来,抱在怀里带回天虚宫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青汐真的很想去挂断东南枝。      雪白的宽袖在眼前缓缓滑落。      心知此番在劫难逃,哲人云,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死亡!青汐目测了一下与这位上仙之间的实力差距,沉默三秒,立即扑向药碗,决定自杀。      紫宸仙君轻抚了下她的脊背,道:   “虽不知你为何流落至此,但我已遣灵鹤去北海告知龙王,你会在我这里暂住一段日子,所以不必担心回去后受罚。”      因此刻,青汐养伤时化出了原形,是个小龙状的。      听到他这么说,便明白这是紫宸仙君有意替她隐瞒,横竖青玄跟着元始天尊去了乌蒙岭,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如今这偌大的昆仑山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紫宸仙君既然愿意把她私逃出宫的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青汐自然十分感激,但变回了龙身不能说话,所以只好冲他摇摇尾巴,权作感谢。      见她这般,紫宸仙君愣了一下,不觉失笑道:   “又不是小狗,摇尾巴做什么?”说完,扯过旁边的被子将她裹紧,端着已经见底的药碗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似是想起了什么:“…………你去镜湖,是为了采这个么?”      抬起掌心,一株红色仙草浮现。      青汐瞅着那草,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生怕紫宸仙君一个不留神,直接把好端端个千叶芝变成了冰冻芝。      紫宸仙君问:“你要拿它来炼药?”      青汐盘起身子点点头,依旧在为千叶芝的未来而深感忧虑。      “炼化千叶芝,需要昆仑天池里的辟尘水,”紫宸仙君想了想,将灵芝收回袖中,“我近来并无要事,恰能为你炼化这仙丹,千叶明目,你可是为了凤族神王?”      他转过身,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这草本来就是为凤兮采的,想要帮助他站起来,想要让他重见光明,凤兮与白央君相交千年,青汐不认为帮助白央照顾他有什么不妥,便承认下来。      “魔荒险恶,孤身涉险,”      紫宸仙君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露赞许之色:“你修为尚浅,却难得有这份仁爱之心,倒也确实难得。”      薄唇微扬,隐隐透出几丝笑意。      看着那袭翩然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廊道尽头,青汐爬回被窝里,仔细将他那句话回味了几遍,越想越不对味。      紫宸仙君这话乍看像是褒奖,可是怎么就感觉那么的…………      嗯,悲催呢?    作者有话要说:留爪~~大家留爪~~狐狸很快出现~~ 23 23、那个帝炎 ...   镜湖湖底四通八达,千曲百绕,纵使玄枫法力通天,亦没法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探知青汐的位置,无奈之下,只得回岸。      甫一落地,就感觉到身后一股强大的魔气袭来。      “哼,雕虫小技!”      耳边疾风刮过,无数冰棱化作夺命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刺去。      密布的冰棱在空中凝结成一张巨网,玄枫只影单形,周身皆被冰棱环绕。寒光灼灼中,面对漫天杀虐,他依旧淡笑从容,抬手凌空一拂,一团耀眼火光,便自掌中舒展成形。      光华褪尽,此刻他手中握着的,已不再是那簇火焰。      长剑出鞘,妖冶如焰的诡异纹路一直延伸至剑柄,神力灌注其中,那剑又变长了几尺。非金非玉的血色剑身里,隐隐流转着暗红色光芒,摄魂夺目,看似霸气十足,却又给人以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      荡漾的灼阳之气瞬间扩散,那些锋利无比的冰刃,在触及这绯色炎光时,纷纷化作雪水滴落下来,转眼就消弭殆尽。      锦绣成灰,血海修罗。      碎雪纷飞,乌发随着那一袭靛青长袍肆意张扬,玄枫就那样傲然地单手执剑,于肃杀间,缓缓开口:   “帝炎。”      ————天煞帝炎,弑神灭天。      纵观六界,如今很多人大都听闻过颛顼之名,但却很少有人会知道这把名为‘帝炎’的上古神器。      帝炎是剑,一把曾杀掉始神伏羲的剑。      “要试探底线的话,最好光明正大的站出来。”结界瞬间碎裂,冰冷的剑刃抵上喉咙,赤玉皱起眉头,感觉到一缕温热沿着颈侧流淌下来。      他睁开眼,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我以为你只是一介普通凡神,”赤玉幽紫色的瞳眸慢慢转向他手中炎剑,露出一抹探究的神情:   “本来想抓你回去祭祀,不过现在看起来,你的身份,似乎并不如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苍白的指尖抚上剑身:“我听说过这个名字。”      玄枫淡淡一笑。      “无论怎样珍贵的神器,说到底,都是用来杀人的。你用它杀死过多少人,这神器便会饮多少血。不管这样的东西拥有多好听的名号,只要沾了杀孽,便失去了最初的正气。失了正气的神器就是妖器,你若想驾驭它,自己也要同样沉沦。”      缭绕着火焰的长剑,在玄枫手中发出阵阵低鸣。      剑刃从赤玉的脖子上移开,玄枫略一偏头,凌厉的掌风掺杂着汹涌魔力,在他身后的雪岭上击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一击不中,赤玉脸色略显难看。      赤玉乃魔界之主,自幼就借助魔域里的瘴气修炼,太虚之境虽靠近魔荒,到底还有屏障阻挡。若非玄枫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他,以赤玉素来谨慎的性子,也绝不会鲁莽挑衅。      爆炸声惊动整个山谷,栖居此地的妖魔们,纷纷逃窜。      平生第一次被人轻视,赤玉恼羞成怒,额间魔纹渐渐显现,从左脸一直蔓延到肩膀,说不出的邪魅阴冷:   “找死!”      身形一闪,人已消失。      周围静悄悄的,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      玄枫长身玉立,悠然站在在空谷之中,脚下徘徊的黑烟越来越浓,他却仿佛一点也没察觉,仍然神定气闲地呆在原地,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轰!’      黑烟突然化作无数骨爪,从雪地里倏地窜出,直扑玄枫心脏。      狭长的凤眸忽然睁开。      狂啸的寒风似乎亦在他睁眼的瞬间停滞,玄枫缓然回头,那双漆黑如夜的瞳孔,泛起一片血红,那样极致而纯粹的红色。      魅惑,妖冶,散发着杀戮的气息。      半空中,赤玉站在墨莲上,看着底下被自己的天魔阵所困住的玄枫,心里颇有几分不爽,但更多的是期待。      没错,期待。      赤玉长这么大,挑战过的对手不计其数,真正能够引起他极大兴趣的,至今却只有玄枫一个。      骨爪将玄枫湮没,黑压压的,没有半点动静。      赤玉等了很久,还没看到下面有任何动作,不觉有些疑惑起来:“莫不是已经被吸干了精血,困死在里面了?”      但思及方才玄枫的力量,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正狐疑着,脚下的大地突然震动了几下,一片汹涌的火浪瞬间拔地而起,连带着方圆百米之内的一切东西,都顷刻化为乌有。      无法遏制的狂暴杀气,犹如漩涡般,在火焰中弥漫开来。      “呵!”      从来没有感觉过这样强大的威慑力,明知道眼下非常危险,赤玉仍死死盯着那火焰的中心,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那是一种久违的兴奋感,是魔族血脉在棋逢对手时,天性的觉醒。      火海消散,神帝再临。      “……………我已经发誓,不会再随便杀人了。”然而,淡淡的声音却在下一刻响起,既没有意料之中的愤怒,也没有期待中的反击。      玄枫就这样安静而漠然地收回了剑,转过身去,低垂的眉睫微微颤动,投落下一片晦明不定的阴影:   “所以,你走吧!”      ………………………      月老宫中,白须雪发的红袍老者坐在软垫上,脚边是一团又一团纠结成麻的红线。他手里还捏了很多牌子,一堆牌子串一根红线。      那些牌子上面都刻了名字,有些红线系得很牢,有些则早已断开。      负责整理姻缘簿的童子闲得发毛,随手捡起两块散落的玉牌,那玉牌像是很久以前的了,牌子上刻着的名字早已模糊不清,只隐隐约约看得出一个轮廓来。      “哇,这两块牌子怎么搞的?”      童子看着两块玉牌间,那根断得彻底,还散发着一层金光的红线,膛目结舌道:“话说这个是用三生石水编织而成的姻缘线吧,绑成这样都还能断掉?”      他难以置信地将那根断线拎起来,凑近眼前仔细看了看,唏嘘不已。      月老呵呵一笑:   “这世上稀奇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要说姻缘天定,有些人啊,就算缘分再深,到头来还是要形同陌路。”      “诶,有这种事么?”童子挠挠后脑勺,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牌。      尽管年代久远,玉牌上的字迹已经残缺不全,童子眯起眼睛仔细研究了半天,还是念出了两个名字:   “颛…………颛顼,碧………碧落。”      月老串线的手陡然一滞。      “他们是谁?”      月老抬起头,视线扫过童子手中的玉牌:“你是问这两块牌子上的人么?”      童子点点头。      月老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望了回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童子见老头子神色不对,赶紧伸爪过去戳了他一下:   “您在想什么呢?”      被童子这么一戳,总算拉回神志的月老稍稍愣了下,然后看向窗外那片葱茏烂漫的桃花林。      时值初春,林子里的桃花开得十分奔放,那灼灼的桃夭粉嫩娇艳,经常晃花了九重天上一干神仙的眼,引来惊叹无数。      只是花香常在,昔日那种花之人,却早已离开。      月老从童子手里拿过那两块玉牌,有些怀念地用手指轻轻抚过了玉牌表面,那上面的字,是他飞升成仙时,第一次用朱笔刻的。      彼时,他尚且只是个懵懂的小仙。      记忆的片段断断续续,依稀只记得那年桃菲三月,月老宫中,忽然来了一对年轻的眷侣。那可真是一双难得的壁人,男子英俊,女子清丽,两人手牵着手,极是恩爱。      “小童儿,你可是这月宫中执掌姻缘的仙人?”      那是他初次与颛顼碰面,这位被众神传颂为一代神帝的天之骄子,带着身旁青衣少女前来询问他,眼角眉梢都透着浅浅的温柔。      他望着他,笑得很是平和。      或许是从未在天庭中见过这样俊美的古神,他战战兢兢地抱着册子,点了点头:“正是小仙。”      “颛顼,你莫要吓他!”      颛顼身边的女子大概看出了他的惶恐不安,有些嗔怒地斜睨了他一眼,颛顼回过头去,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啧,小丫头,本事不大,这脾气倒是越发地见长了。”他勾勾嘴角,语含宠溺。      那时的他们,是如此相爱,美好得简直叫上天都嫉妒不已。      美好的东西,总是凋零得太快。      如果时光能够倒转,月老曾不止一次地希望,倘若自己当初不为他们系上这条红线多好,世事无常,很多时候明明猜中了那开头,却永远也猜不中那最后的结尾。      印象中的碧落总是温吞慵懒,一脸没心没肺的模样。      但月老怕是一辈子都不曾想过,在那个皎月如银,细雨连绵的夜晚,浑身是血的颛顼,竟会独自跪倒在洛水河畔,再不复往日华贵优雅的模样,低着头埋首于怀中人的颈间,颤抖着肩膀,哽咽泪流。      洛水附近设有结界,那是洪荒之地,除了颛顼和碧落,谁也无法靠近。      而此刻,碧落正奄奄一息地仰躺在颛顼的怀里,她的胸口被一柄长剑所贯穿,水青色的长裙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      她的手腕垂落着,肤色瓷白,那根系在手腕上的红线,不知何时被扯断了。      “你痛不痛?”      “……………有一点。”      “那我们回去吧,你千万坚持住,我一定会找人来救你。”颛顼这样说完,一把抱起虚弱的碧落,大步就想离开。      却被怀中的人轻轻拉住。      “不必了。”她半阖着眼睛,然后微微笑了起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颛顼的脸色瞬间惨白。      “碧落。”      “没有关系。”      碧落躺在他怀里,勉强睁开眼睛,逐渐涣散的瞳孔预示着她不断流逝的生命,可即使如此,她的表情却依旧是柔和的,既没有恨,也没有怨。      只是淡淡的,带着一种了然的解脱。      “身子虽然很痛,但是幸好,”她艰难地抬起手来,在颛顼惊恐慌乱的注视下,缓缓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这里已经不痛了。”      短短几字,却胜似千刀万剐,从未料到,恬静如她,竟也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语,颛顼晃了晃,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浮云过眼,沧桑褪尽,于这一刻起,她总算死心得彻底,可是到底曾那样相爱过,所以她决定给他最后的成全。      身体很痛,但是心已经不痛了,她选择忘记。      ………………………      慢慢地将手中的玉牌收起,怎样的血泪挣扎,也不过仙史上一行冷漠的文字:天绪七百三十二年,上神碧落率兵反叛,于洛水河畔,为天帝颛顼所杀。      仙史上,后辈大多都认为颛顼继位统领了天界,然事实并非如此。      月老轻叹一声,手指捻拨着那断裂的线丝,想起轮回井边,那个华服帝神一身萧瑟的苍凉笑容:   “她既已不在了,我又焉能独存?”      黄泉碧落,黄泉碧落,她若为碧,那么他便与她同赴黄泉。他爱得太深,就连三千忘川也洗不掉那份无望的执着,于一念是救赎,于一念是沉堕。      而他,甘愿沉堕。      ………………………      回到魔宫,赤玉显然心情大好。      负责侍奉他的婢女上前几步,刚想为他更衣,一眼瞥见他左臂上狰狞的血痕,忍不住失声道:“魔尊,您的胳膊?!”      “无妨,”      臂上的剑伤并不深,可见玄枫还是手下留情的,赤玉坐回殿台,吩咐道:“去叫蛇姬过来见我。”      婢女得令,躬身退下。      须臾,殿外走进来一个妖娆妩媚的身影,在他面前盈盈下拜:“蛇姬参见陛下。”      赤玉点头,示意她起来。      蛇姬刚起身,就听见赤玉沉冷如冰的声音,自头顶上响起:“蛇姬,你出身蚰族,尤善魅惑,既得了这个专长,便替我去打听一个人。”      打听人?      蛇姬不觉吃惊,这世上能激发赤玉兴趣的实在不多,而能够让赤玉如此在意的,则更是凤毛麟角,遂壮胆道:   “不知陛下想要打探谁?”      “玄枫。”薄唇轻启,吐出两字。      “你给我去查一下,他究竟是什么来历。”赤玉端坐高位,单手摩挲着指尖一枚骷髅指环,若有所思道:   “我总觉得,他的背景并不简单,你给我多留意些。”      蛇姬应了声,想要退下。      “等一下!”赤玉突然出声叫住她。      “陛下还有什么事?”蛇姬站住,面露不解。      赤玉道:   “玄枫乃麒麟族少主,居于九洲岛内,你一个人要想潜入,未免有些困难。”他想了想,挥挥手:   “上次褚清言曾领兵攻打过火凤族,九洲的布局,他应该比较清楚,反正近来无事,就让他陪你一起去好了。”      能与褚清言同行,蛇姬满心欢喜,当即谢恩道:   “多谢陛下成全。”      赤玉撇撇嘴,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泪奔: 好吧好吧,俺承认俺这个速度的确是很欠扁.......STOP!虽然欠扁,但果然还是希望不要被扁,于是大家想要看JQ的话,望天,接下来大概就是JQ似火了,大杂烩神马的,最有爱鸟! 24 24、那个坠瀑 ...   青汐被蜈蚣精所伤,尾巴上的鳞掉了一大块,以致平衡性大打折扣,寻常走路都是靠三个爪子支撑,像弹簧一样在地上蹦跶。      跳着走路的龙,自然是很有趣的。      昆仑山大,地广物博,且山中灵泉遍布,飞流湍急,纵使青汐是个水生水长的小龙崽,随便往哪个深潭里一丢,照样活得很滋润。      是以,紫宸仙君便在天虚宫附近设了一道结界,将青汐圈在里面放养。      “你好好在此修息,有事就来找我。”      紫宸仙君性子冷敛,话语极少,尽管总给人以一种难以接近之感,却将她照顾得极好。      本来么,伤着了尾巴也不是什么大事。青汐住在这儿衣食无忧,还不用每天被拎起来拖去修炼,乐得混吃等死,晚上做梦都幸福地直哼哼。      .      这一日,天朗气清。      从被窝里爬起来时,已经日上三竿,青汐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呵欠,舒展舒展头尾,打算翻身跳下榻去。      气沉丹田,四爪齐蹬,我跳!      ……………诶,为什么卡住了?      翻身翻到一半,忽觉情况不对,青汐赶紧用力扑腾,无奈力不从心,那肚皮就像灌了铅似的,怎么都沉不下去。      心头隐隐泛起不祥之感。      青汐颤颤巍巍地望向一旁水镜,只见镜面光净平滑,里头倒映出一节圆鼓鼓,肉嘟嘟的翠绿色‘香肠’。只是这香肠长得稍微有些古怪,青馅白底也就罢了,脑袋上还耸了两疙瘩。      哇靠,好肥!      亲眼目睹自己尊容,青汐一颗脆弱的少龙芳心,瞬间‘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吃得太好又不肯动,这还没过半月呢,居然就长成了一只肉球龙!      青汐承受不住这种巨大冲击,泪奔着掉头就扑倒在墙壁上,细长的小爪子扒拉着墙面,就那样哀愁地挠啊,挠啊,发出阵阵刺耳的‘吱啦’声。      .      临仙台上,紫宸一袭白衣,低着头,正随意抚琴。萧瑟的冷风吹拂起他如缎墨发,极致的乌黑衬着虚渺的素白,清冷如霜。      悠远的琴音,嘎然而止。      “青汐?”      临仙台地处昆仑之巅,与天虚宫相距千里。      即使隔着这么远,紫宸依然敏锐的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一丝细微的颤动,心中一惊,连忙推开身前长琴,宽袖一拂,人已消失在了原地。      疾风流转,眨眼就回到宫中。      快步穿过长廊,雪白的袍摆拖曳于地,如白浪翻滚。廊道尽头的寝殿里,不时传来刨挖之声,越是走近,那声音就越显清晰起来。      紫宸推门而入:“怎么了?”      话音刚落,怔愣当场。      榻上,一条小青龙正四爪攀墙,像只壁虎似地整个儿贴在墙壁上,爪子下面满是纵横交错的抓痕,看样子应该挠了不短的时间。      乍闻身后风动,青汐扭过头去,视线与同样错愕的紫宸仙君互相对上,脑袋‘轰’的一声,再次炸裂开来。      神马叫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四目对望,相顾无语。      眼瞅着破坏公物被当场抓包,青汐反应神速,一头窜进床角,两个爪子紧紧护住脑袋,盘成一坨哀嚎:   “啊啊啊啊………不要吃我,千万不要吃我…………我皮糙肉厚,炖汤不好吃的!”      把你抓来剥皮炖汤,这句话是以前青离经常用来威胁她的话,据说原产地是他们的父王。只不过青离擅长举一反三,在原有基础上,添油加醋,炖汤后面再加了串辣椒。炖汤本来就已经很凄惨了,还要被做成火锅,那更是惨上加惨,双惨之下,青汐对这句话便有了根深蒂固的心理阴影。      青汐头尾叠加,状似糍团,紫宸仙君在一旁看得好笑。      抬头瞥了眼墙上那些抓痕,他来到榻边,俯身掀开被褥,伸手把打成死结的小龙抱了出来,捧在手心道:   “你在做什么?”      掌心温度渗入脊背,青汐忐忑嚅喏:“挠…………挠墙。”      “为何要挠墙?”      见她紧张,紫宸干脆抱了她走出门去,在一处溪边坐下。      这溪是经由谷中瀑布分流而成,水质澄澈,水面上漂浮着一些圆扇似的水草儿。溪边岩壁上攀附了大片大片茂盛的藤蔓,藤蔓上开满了淡紫色的花朵,有几枝甚至垂落下来,飘落在水里,引得溪底的小鱼们,纷纷追逐嬉戏。      钟灵俊秀,绝世仙境。      青汐被柔软的袍衫所包围,扭动着身子在他怀里挣扎。紫宸把她搁在膝头,长长的墨发低垂下来,一双淡漠的眸子凝视着她,瞳孔里倒映出她溜圆的模样。      然,依旧恬静。      修长的指尖轻挠她的下巴,青汐化的是个龙身,本性让她在紫宸的安抚之下,慢慢地眯起了眼睛,原本绷紧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懒洋洋趴在他的大腿上不想动弹。      其实只有五百多年道行的小青龙,体形也并不大。      北海龙王数十万年仙龄,真身从头到尾,大约能从九重天上绕个几圈再回来,但青汐目前还达不到他那个境界,眼下虽比过去沉了些,拎起来抖抖,也就一条胳膊那么长,她嫌自己长得胖,紫宸抱在怀里却没什么感觉。      隔了片刻,青汐恹恹试探:“仙君,你可曾觉着我变重了?”      紫宸愣住。      “变重?”他看了她一眼,语带困惑。      下意识地拎了她的后颈提起来打量了番,青汐被美男拎在半空,蜷缩着爪子自我安慰道,没关系,不就是被拎么,这拎来拎去的也就习惯了。      紫宸盯着她看了半天:   “嗯,尾巴的确变长了,个头也拔高了不少。”说完,他松开手,青汐重又跌落回他怀中,“这样很好。”      一派长辈欣慰的语气。      紫宸起身,将还在郁闷中反复挣扎的青汐放入溪中,小龙入水,化作一道青虹跃起,甩着尾巴探头瞅他。      “你自去玩吧,”      他想起丹房内还在炼化的千叶芝,掐指一算,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要离开结界,这山中法阵甚多,雾岭深涧,一不留神就会迷失了方向。”      咱不会走远,咱是路痴,青汐乖巧点头。      紫宸御风离去。      .      将老将军护送回天庭,朱鸾与白央君总算松了口气。      “啧,早知道这趟差事这么难缠,当初我就该把玄琰那家伙一起拖下水!”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南天门,朱鸾磨牙道。      “魔族势力渐盛,玄琰君须镇守北界,不可擅自调离。”白央君解释。      “管他什么妖族魔族,玉帝那老狐狸端坐九重天,算盘打得噼啪响,却把捍卫天庭的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      “为陛下分忧,亦是我等神族子民应尽之责。”      朱鸾冷笑:   “得了吧,在他眼里,只有他那一脉才是真正的神族,其他的,不过都是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白央君沉默不语。      天界祥云缭绕,苍茫的云霞在脚畔逶迤,西方扶桑初明,一轮红日高悬空中,略带了淡淡金色的光辉洒落在身上,却隐约透着一丝冰凉。      “哼,不过枉费他机关算尽,临到头了,居然被他儿子反将了一军。”大约是四周无人的缘故,朱鸾奸笑着捅了捅他的肩膀:   “你还记得,当初那老匹夫想要与北海结亲的事么?”      白央君皱起眉头:“怎么说?”      朱鸾嘲讽的笑了声:   “昔日北海龙君没答应这门亲事,玉帝本就窝了一肚子火。就想重新聘了那花族的嫡女进门,待得大婚那一日,负责排礼的仙史去请太子试吉服时,搜遍整个院子,结果没找到他,只桌上留了一封信。”      “信?”      白央君思忖了下:“莫非,太子逃婚了?”      “嘿嘿,若只是逃婚也就罢了,横竖天家的面子比海宽,随便糊弄个理由也就搪塞过去了,”朱鸾道:   “关键是那封信,愣是把老头儿三魂气死了两魂半。”      “那信上说了什么?”      “信上说啊,他找到了此生挚爱,为了一表衷情,决定和他私奔了。”说到这里,朱鸾四是想起了什么,捧腹大笑道:   “那小子,以前咱们看着他文文弱弱的,没想到竟也是个剽悍的主。堂堂玉帝之子,居然带着个竹子精跑了。”      “与妖魔相恋,应该并不会令玉帝如此震怒。”对这件轰动整个天庭的事,白央君虽未曾亲眼目睹,倒也曾听爱八卦的神仙们嘀咕过几句。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朱鸾点点头:   “不错,若他爱上的只是个妖怪也就算了,可谁也没想到,他爱上的不止是个妖怪,而且还是个男妖怪。”      白央君握扇的手蓦地一滞。      .   青汐闲来无事,在水里晃溜了圈。      一路上,吓走灵鹤两只,仙鲤数条,顺便啃掉了紫宸养在莲池里的一朵瑶池菡萏。据说这种菡萏十分难得,不过吃起来味道不佳,她嫌咯牙,就没全吃完。      慢慢悠悠地循着水流游走,昆仑不似青丘,并没有太多的丘壑与平地。这里还是以峰峦居多,而山中水域广袤,浅斟幽静,对于水族来说,的确是最佳的栖居场所。      溪底细浪白沙,水声汩汩。      两边的山壁形成落层,溪水顺着岩石缓缓流下,形成或大或小的瀑布。瀑布周围山青水秀,繁花似锦,一轮圆月斜挂在天空,在水面上泻下朦胧银辉。浮动的月影,随着水流晃动,时隐时现,更为这份美景增添了几分玄妙的色彩。      青汐在水里闲庭漫步,一时玩得兴起,没留神前方有个斜坡。      水势骤然汹涌起来,一股巨大的冲力拽着她的身子直往下去,青汐猝不及防,被白花花的水沫困住,呼啦啦地在水中连栽了好几个跟头。      “噗~~”      像面团似地被冲过一处窄道,青汐挣扎着冒出个头来,一下子吐出好几口水,心念一动,瞬间变回了人形。      变作人形的时候,个子要比原身高挑不少。      青汐借助身高的便利,瞅准时机,一把抓住了旁边一根凸起的枯木树根,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底下就是一片深潭。      刚才紫宸放她进去的那条小溪,应该就是这汪深潭的上流,只不过中途还有其他的支流并入,她不知道,所以才会被水流冲到这里来。      “呼,好险好险,幸亏咱反应得快。”心有余悸地瞥了眼下面深不见底的潭水,青汐单手攀住枯树根,抚胸长叹。      这里是一块天然的悬崖,水位落差极大,中间没有任何屏障,流经此地的溪水纷纷从悬崖上飞泻而下,就形成了一条瀑布。      如果就这么被冲下去的话,肯定要摔个半死。      正庆幸着,又一波湍流涌过来,青汐赶紧抓紧树根,想要趁机往岸上爬去。      不想这树长年生长在深山野林里,根系上附满了滑腻腻的青苔,青汐手下一滑,一个趔趄,重又掉了回去。      两条腿毕竟比不得龙尾来得便利,青汐没料到会有这种变故,掉下去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等到冰冷的溪水灌入鼻中时,才终于反应过来。      手脚并用地在水中扑腾着,那水势却越来越疾,大有一泻千里的架势,聚拢的水流压力很大,就像几十公斤重的石头捆在她身上。      青汐想要变回龙形,闭上眼睛,却感觉身子陡然一轻,紧接着,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抛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落。      糟糕!      这种下落的情况很熟悉,青汐连忙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头朝下,直愣愣地掉下了悬崖,深邃的潭底近在眼前,想要避开已是不可能了。      青汐顿时泪流满面:身为史上第一只,也许也是最后一只被水淹死掉的龙族,她表示鸭梨很大。      下一刻,掉落的势头突然止住了。      青汐脑袋朝下,两腿朝上,以一个极标准的倒栽葱姿势,被一双有力的双臂拦腰抱住。或许是她掉下来的冲击力太强,那人被连带着倒退了两步,‘噗通’一声,同她一起摔倒在了潭边的岩石上。      青汐一头撞向前方,却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      诶?      狐疑地睁大眼睛,入眼竟是一片白皙的胸膛,湿漉漉的黑发随意披散下来,几缕顺着颈侧落在胸前,莹玉般的皮肤上,还挂着几滴未干的水珠。      “难怪刚才碰到的时候,觉得有点冷…………”      青汐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冰冰凉凉的,大概是水珠吧!      视线继续上循,上循,嗯嗯,修长的双腿,瘦窄的腰腹,平坦的胸膛,环绕在自己腰上的长臂,精致的锁骨,清雅的肩膀以及冰冷的眉眼。      ————冰冷的眉眼?!      被瀑布冲昏了头,是以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得看清身下男子的容貌之后,青汐吓得立即坐直了身子:   “仙仙仙仙…………”许是惊吓过度,她语言有些混乱,结结巴巴道,“仙君!!!!!!!”      腰身一沉,紫宸仙君长眉紧锁,忍不住仰脖低吟了一声。      “下去。”      耳边响起宛如万年寒冰的声音,青汐一个激灵,茫然道:“什么?”      说话间,她的身体又动了下,紫宸仙君脸色微白,倒吸了口冷气,然后抬起一只手,推了她一下,尴尬道:   “从我身上下去。”      青汐一低头,惊见自己浑身湿透,眼下正大大咧咧地跨坐在紫宸仙君的腰上。      更要命的是,刚才接住她时,紫宸大概是在这里沐浴,因此仰躺在她身下的他,此时浑身不着寸缕。      修长的大腿微微 24、那个坠瀑 ...   弓起,恰好承接住她的体重。      一头长发披散在岩石上,犹如浩淼的墨海,而她的双手撑在他的胸上,两人之间仅隔了极近的距离,这模样,这架势,啧啧!      真是荡漾啊~~      青汐暗呼不妙,赶紧从他身上滚下来,脸上的温度一路飙升,拼命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咱不是有意的,咱只是个天然呆…………”      白袍凌空披落,遮住满目春光。      紫宸仙君系好衣带,同样显得有些狼狈,他炼完仙丹,本来是想到后山寒潭来沐浴一下的,哪里会想到中途掉下个小姑娘。      虽说修仙之人不重礼节,被看到了也没关系,紫宸还是略感窘迫,只是这种事谁也无法预料,他活了这么久,难不成还真跟个小丫头计较这些不成?      沉默良久,他轻叹一声,摇摇头:   “罢了,罢了,也怪我疏忽,这件事日后就不要再提,你只当没发生过就是。”      得了台阶,青汐见风使舵,爬得飞快:   “多谢仙君!”      夜色已深,皎月如霜,紫宸仙君从腰间解下佩剑,长剑贴水飞来,他踏上剑身,回头向她伸出一只手来:   “跟我回去吧!”      青汐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被举报不河蟹,修改下,非伪更,请见谅。 25 25、那个算计 ...   灵霄阁内,玉帝一身明黄金袍,端坐案前,看着手中战报,似笑非笑:“素闻魔尊狂傲,不想这次竟破例免战,果真叫人吃惊。”      说完,两眼一眯,望向两人。      听出话中冷意,朱鸾皱眉,白央君上前两步,拱手道:“赤玉心机深沉,眼下魔界大局未定,若与天界为敌,于他并无好处。”      这话明显是在给玉帝戴高帽子。      闻言,玉帝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不少。本来魔族退让在先,已经占足了面子,虽然天庭也并没得什么好处,这样一来,总不至于太丢人:   “他倒是会审时度势。”      朱鸾啐了声,面露不屑。      “妖魔觊觎天界已非一日两日,这些年来不时蠢蠢欲动,屡次挑衅,也只为了一探深浅。”白央君道:   “如今北门有玄琰君率兵镇守,西南又与昆仑比邻,他们自不敢轻易进犯。”      玉帝点头:   “想我神族万年根基,又岂是那等秽物所能撼动?”      说完,丢开手中奏折,站起身来:“此番佑天讨伐有功,重创十万魔军,朕有心要嘉奖他,今日专门设了宴替他洗尘,你们也一起去吧!”      两人同时对视一眼,倾身道:   “遵旨。”      走出殿外,玉帝忽然停下脚步,似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前阵子容妃为朕新添了位小公主,一直念叨想抱给你看看,眼下离开宴还有段时间,不妨顺道去拜访她一下。”      容妃?      白央君愣了片刻,总算想起,这天宫里头还有个以前他送进来的狐族妃子,听说她不久前刚被封了侧妃,原来是因了这层缘故么?      “容妃温顺贤淑,体恤大度,确实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儿。”      玉帝道:   “也多亏你教导有方。”      知他有意试探,白央君微微一笑,不动声色:“能为陛下分忧,亦是我青丘子民之幸,陛下言重了。”      见他暗示效忠,玉帝总算松了口气,不再多言。      .   来到容妃所在的浣月宫,阶下早有几名仙婢等候,见他进来,纷纷欠身施礼道:“奴婢参见白央君。”      白央君抬起手,示意她们起来。      一个婢女走了出来,在前方为他引路,余下的几人都捧了玉盘酒盏之类的器物,紧随其后。      .   院中,青竹摇曳,流泉汩汩。      白央君刚一踏进院子,就感觉到一股幽香扑鼻,定睛细看,却是亭榭旁的兰桂开得正盛。如霜似雪的花朵缀了满满一树杈儿,碧绿的叶梢衬着花萼,倒也不嫌落俗,雍容里透着一股子的灵秀劲儿。      兰桂树下,站着个背影婀娜的女子。      大约是听得身后响动,那女子盈盈地转过身。只见她相貌姣美,肤色白皙,着一袭浅红细纱长裙,绾了个妇人的发髻,许是生养过孩子的原因,美艳中又呈现出一种丰腴来。      正是天妃容凝。      但凡狐族子民,对狐帝皆有种与生俱来的敬畏之感,容凝也不例外,见他走近,赶忙弯下腰道:   “容凝拜见吾王。”      白央君虚扶了她一把:“既是同族,娘娘见外了。”容凝本就疲乏,便不再虚礼,手撑着桌沿落座,脸色还带了几分苍白。      白央君道:“许久不见,不知娘娘近来可好?”      容凝含笑道:   “有劳王挂念,妾身一切安好。”说完,唤来身边一个婢女,轻声嘱咐了她几句,婢女得命,匆匆转身向后殿走去。      须臾,就抱了一个锦绣襁褓过来。      “这是妾身的女儿,唤作绛华。”提及孩子,容凝的眼中满是慈爱,小心翼翼地从婢女手中接过,抬手轻抚她的脸庞:   “王可愿一看?”      玉帝是龙身,容妃是天狐,这生下的孩子,便也是条小龙。只不过饮了渡仙泉之后,个头长得快些,褪了鳞爪,化作个粉嘟嘟的小女娃样。      “自然。”      白央君对孩子并不抵触,便笑着伸手抱起。      新出生的小孩子轻飘飘,软绵绵的,抱在怀里也没多少分量,白央君低头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粉雕玉啄,生就一副美人胚子的模样。      容凝道:   “这孩子性子有些古怪,除我之外的人碰她就要哭闹,遇见王却安分得很。”      说话间,女娃睁开了眼,一双乌润的眸子盯着白央君,先是忽闪了几下,然后便张开手臂,朝他‘咿呀’‘咿呀’地叫了起来。      白央君抬起一根手指去碰她的手心,绛华一把抓住,‘吧嗒’一声含入口中。      “呀!”      没料到女儿竟会做出这样惊人的举动,容凝脸色骤变,慌忙想要去扯开她:“绛华,不得无礼!”      白央君却温和道:“无妨。”      柔软的舌尖轻拂过指腹,刚出生的小孩子乳牙都还没长齐,就算被咬住,也不会觉得痛。      绛华叼着白央君的长指吮吸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味道不好,又立马吐了出来,皱了皱小鼻子,状似不满。      白央君忍不住轻笑:“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娘娘福幸。”      又抱着她逗了片刻,这才把她还给容妃。      .   容凝将孩子交给婢女,亲自替白央君倒了杯茶,坐定之后,表明来意:“听闻王与北海龙君的小女儿走得很近?”      白央君皱起眉头。      察觉到对方明显不悦,容凝涌到嘴边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终究还是没敢说出来。      玉帝疑心重,近来诸王貌合神离,屡次召见,皆不应旨。      连番与魔军对抗早就消耗了天庭大半的力量,他有心想要拉拢,却苦于无从下手。接连从各族之中选纳嫔妃,也是为了巩固与各族之间的关系。只是这样的联盟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其余几位神王都各自成家,玉帝便把主意打到白央君身上,想要从自己的那几个女儿里,挑选一个与他为妻。      “扶桑宫里的玉蚌前几日产了天珠,”容凝见白央君沉默,赶紧转移话题,“这天珠千年难遇,笼统也只不过得了三颗。”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檀木盒。打开盒盖,鹅黄色的绸垫里,正嵌着一枚鸽蛋大小,晶莹剔透的珠子:   “陛下赐了我一颗,横竖我得了它也没用,不如就送给她做饰品吧!”      白央君不解。      “这扶桑天珠具有辟邪祛毒之效,若是将它制成发簪或挂坠佩在身上,便可百毒不侵。”      白央君瞥了眼她手中的木盒:   “既是陛下赏赐你的东西,又怎能随便拿来赠人?”这天珠虽珍贵,却也不是难求之物,更何况这珠子里头还托着玉帝的一个人情。      容妃笑道:   “华珠润玉,本就该与美人相配,妾身听说小公主容姿出众,这天珠衬她,却不是相得益彰?”      “是么?”      白央君淡淡一笑:   “若果真如此,既是美人,浑然天成亦是风华,又何需再借助外物点缀。”语毕,他放下茶盏:   “宴席在即,叨唠多时,还请娘娘见谅。”      说完,不等容妃开口,拂袖离去。      .   回到中庭,底下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朱鸾对这种神仙聚会一向没什么兴趣,从桌上捞了个酒盏,提溜着踱到殿外,倚着门柱对月独斟,一扭头,看到白央君衣袍翩袂、款款而来。      “哟,和那位妃子扯家常扯完了?”见他走来,俊美的脸上神情莫辨,朱鸾灌了口酒,嘿嘿一笑:   “看你这样子,似乎谈得并不高兴。”      白央君不答反问:   “朱雀王兴致高雅,大半夜的站在殿门外吹冷风,莫不是喝迷糊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朱鸾握杯的手顿时僵住。      白央君生性温雅,只有在真的惹毛他的情况下,才会这么毒舌,朱鸾斜睨着他来回打量了几遍,讪讪道:   “她跟你说什么了?”      白央君但笑不语。      被他的笑容刺得头皮发麻,朱鸾耸耸肩膀,主动求饶:“算了算了,看你这样就知道准没好事,”顿了顿,又道,“与玉帝有关?”      “他也就只会使这些伎俩罢了。”      平生最讨厌被人算计,白央君也在他身旁站定,夜风吹来,清凉的寒意让头脑清醒了不少,侧脸看他:   “据说你那有一块上古寒玉?”      朱鸾抖了抖,嘴角抽搐:“你问这个干嘛?”      “横竖你留着它也无用,不如就做个人情让给我。”白央君轻叹一声,抬指揉揉发痛的眉心,“等天庭的事告一段落之后,我想去北海一趟。”      “那可是块冰魄玉。”      朱鸾心疼宝贝,万分不舍:“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你要送也不至于这个时候送,等留着以后提亲用么!”      白央君凤眸轻挑。      被他眼神一睨,朱鸾挣扎再三,终于缴械投降,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莹白无瑕,玲珑精致,乳白色的玉质里隐有霜气流转:   “白央,你会遭天谴的。”      眼睁睁看着宝贝被人拎走,朱鸾磨牙恨道:   “几十万岁的仙龄还跟人家几百岁的小姑娘纠缠不清,你这叫老牛吃嫩草…………不对,是老狐啃嫩龙,你一定会遭天谴的。”      白央君将玉佩收入袖中,闻言,微笑道:“等我们生下孩子,定会记得请你一杯满月酒。”      “我才不要喝呢!”      再次被打击到,朱鸾抱着一旁廊柱练爪,边挠边嘟囔:   “抢了我的古玉还要落井下石,小丫头忒没眼力劲儿!放着我那憨厚老实的侄子不要,偏偏要跟你这青丘狐帝,狐狸王有什么好的?生下的小狐崽,铁定屁股后面拖上九条尾巴,一二三四五六七…………长那么多,掸灰尘呢?!”      .   在镜湖失了青汐的行踪,本想回头去寻,不料却被中途冒出来的赤玉摆了一道,折腾了半天,非但人没找着,还平白无故地干了一架,玄枫郁闷得直想抓狂。      悻悻地滚回九洲,刚坐下来,屁股还没坐稳,门外一小仙忽然飞奔而入,手里捧了封信函,嚷嚷道:   “少主~~少主~~美人!大美人!”      小仙奔至面前,冷不防玄枫一脚绊倒他,阴森森咧嘴一笑:“美人,谁是美人?”      “少主是美人!”      话音刚落,一记无敌连环腿凌空直下,‘彭’地一声,将那刚刚挣扎着抬起头来的小仙再度嵌回了地板中。      “你才美人,你全家都是美人!”身为一个男人,这绝对是种耻辱!      小仙两次被揍,捂着满脑门的大包,气息奄奄道:   “少主,您误会了…………我不是说您是美人,而是说外头找您的那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呀!”      此言一出,脑袋上又挨了玄枫一个爆栗:“什么,你的意思是,合着我就不是美人了?!”      小仙连连摇头:   “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也是美人,而且还是大美人。”      “我是男人,你居然敢叫我美人?!”      屡次被青汐甩掉,玄枫满腔悲愤无处发泄,怨念之下,随手将可怜的路人甲拉过来当炮灰,一通蹂躏,惨叫声不绝于耳。      直到将那小仙一张好端端的圆脸蛋折腾成了个猪头,他才罢手。      然后得瑟地窝回座上,用指甲尖捻起那封信,像抖蚤子似地抖了几抖,从里头飘出一页纸来:   “谁送来的?”      两眼青黑,状如熊猫的小仙摇摇头:“不知道,是个年轻姑娘,递了会函过来,便在大厅里等着,说是要见您。”      “来见我的?”玄枫瞟了他一眼,“你确定没弄错?”      “绝对没有!”      见他怀疑自己的职业道德,小仙满腹委屈,把一颗脑袋摇得跟个波浪鼓似的:“那姑娘亲口跟我说,她来找的人是您,若是麟王或其他人的话,会直接引她去正殿吧?”      这么说倒也是。      不过这时候谁会来找他呢?玄枫边思忖着,边拿起掉落在桌上的信纸,翻开一看,轻叩桌角的指骨陡然僵滞。      “少主,您怎么了?”见他神色不对,小仙惶惶不安地试探道。      目光从末尾的落款上移开,玄枫‘蹭’地站起身来,尚不及答话,房门就倏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阳光一下子如潮水般涌入室内,浅薄色的金辉里,站在门外的女子一袭素衣,柳眉凤目,杏面桃腮,明艳得仿佛三月吐蕊的初桃。      玄枫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视线与对方相交,半响,终于缓缓开口道:   “白若烟……………”    作者有话要说:征求大家意见: 关于男配问题,因为目前意见不一,所以鄙人有两个构想,采取民主投票模式进行选择。 第一,就是按照主线发展,依旧一对一,略穿插暧昧其中。 第二,同按照主线发展,完结后每个男配各分配一篇番外,番外与正文发展无关,分别与女猪配对(这个可能会比较慢,因为等同于双结局)。 于是,目前趴趴的大纲并没有涉及到这个部分,在此之前先征询大家的意见一下。选择第一种或第二种,因为定稿之后就没法修改了,所以大家要把握机会哦! 26 26、那个剑舞 ...   天狐族美人甚多,白若烟就是其中之一。      白若烟本为七尾天狐,她的父亲乃先帝麾下重臣泓垠,戾山一战,泓垠为保护先帝而死,帝君感念其忠义,便亲自做主,将她许配给了独子为妻。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令颛顼愁肠百结,撇去碧落不谈,白若烟可算得上是第二个。      “你来做什么?”      见她走近,玄枫闪避不及,当即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得厉害,抽搐道:“青丘国好歹也算七十二仙境之一,居然连自家的王妃都看不住么?”      闻言,旁边站着的小仙悲愤不已,心道:   合着少主你这也太没良心了,人家美女千里迢迢跑来找你,你却像见了鬼似地,巴不得赶紧把人家往外赶,这算什么事啊?      “闲来无事,听说蜮山的桃花开了,便想来看一看。”面对玄枫的冷淡,白若烟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一样,微笑道:   “玄枫,你我相识百年,莫不是连这么个情面,也不肯卖我吧?”      “我记得玉狐宫中也有桃花,且经由天泉滋养,吸纳了天地灵气之后,开出的花未必就比蜮山逊色。”      玄枫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既要赏花,芳菲万里,哪里不是去处?”      白若烟媚眼一斜,那负责侍奉的小仙立马心领神会,找了个借口,猫腰从门缝里溜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顺手替他俩把门给关严实。      .   见他离开,白若烟才转过身来,捻着一缕发丝,淡淡道:“若只是为了赏花,的确哪里都可以看见。”      玄枫撇开了视线。      “但我不是为此才来九洲。”白若烟上前几步,忽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腰,“玄枫,你我何时竟变得如此生分了?”      玄枫推开她:   “白若烟,不要胡闹。”      “是,玄枫,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自己姓白。”白若烟被他推开几许,倏而冷笑,“就因为我姓白,你就认定我该嫁给王,然后安分守己地栖居深宫之中,顶着狐族正妃的名衔,蹉跎岁月么?”      她望着他,那眼神里,渐渐便染上了一丝幽怨:“玄枫,你究竟有没有心?”      .   颛顼,你究竟有没有心?      .   同样的话语,藉由另一个人嘴里说出来,虽然隔了那么多年,玄枫还是怔愣当场。      .   眼前白若烟的身影与碧落互相重叠,宽敞的屋室转瞬化作一片凄冷月夜,皎辉似水,寒风萧瑟,他独自伫立于天地之间。      满手的血,满脸的泪。      心底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地从里面冒出来,只是那伤早已腐朽,纵使撕裂,流出来的血也是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温度。      .   玄枫低下头来与白若烟对视,却见那双眼里漆黑一片,只瞳孔中倒映出了他俊秀的轮廓,玄枫看着她,仿佛依稀看见了当年的碧落。      一样的倔犟,一样的痴情。      千年万年,眼里始终只看得见颛顼一个,她的心太窄,爱上了他,就再也容不下别人。      那样干净而纯粹的爱。      .   一阵清风拂过脸庞,白若烟深吸了口气,稍微定了定心神:“我是不会放弃的。”      “良缘难求,你应当好自珍惜。”      收敛了平日的玩世不恭,远山静水中,玄枫低垂着眼眸,嘴唇微抿。光影投落在他的侧廓上,那样完美而又棱角分明的弧度,却隐约透露出一丝凉薄的味道。      直到此时,这样近距离地细细打量他,白若烟才发现,玄枫其实长了一张薄情的脸。      “情如饮水,冷暖自知。”      白若烟转身推开窗户,眺望着远处挤挤挨挨的粉色花海,转移话题:“果然还是这里的桃花开得最漂亮,好久没有来这里玩了,今日你可定要陪我尽兴才是。”      玄枫仍不死心:   “其实,听说百花仙子那…………”不等他说完,白若烟就挥手打断,从底下拎起一盏寒梅醉,然后笑意盈盈道:   “你若陪我去蜮山赏花,这壶酒就送与你。”      放置了千年的佳酿,其味道自然非比寻常。      玄枫盯着那小瓷壶犹豫良久,白若烟见他动摇,轻轻拨开了一点红塞,那沁人的香气就像长了手似地直往鼻子里钻。      香味勾啊勾的,一路将他的魂儿都勾走了。      “这酒可是选用上等寒梅做的,用紫砂坛灌满埋在地底下,再经过千年储藏,整个青丘只此三坛,你若是不要,我就拿去送给别人了。”      终究无法抵抗美酒的诱惑,玄枫一把抢过酒坛,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那我们早些动身,晚上我派人送你回去。”      “留我在这住一夜亦无妨。”      “你的身份非比寻常,若真留你住下,明日白央君肯定掀了我的麒麟窝。”玄枫抱着酒坛踹开屋门:   “走吧!”      .   小竹林中,青汐抱了堆衣服,正在溪水里涤洗。      山清水碧,暖风和煦。      青汐拎了白袍一角,指尖对着水面戳了下,周围的水流立即呈漩涡状聚集,卷着那衣服来回起伏,甚是欢乐。      “啧,懒丫头,这点事还要靠驭水术去做!”溪边的青石上,一只浑身毛色绚烂、神情倨傲的长尾巴大鸟抬起一只爪子,嗤鼻道。      青汐撇撇嘴,只当没听见。      彩翼黄鸟本是上古遗族,它们在羽族中,是仅次于凤凰一脉的强大存在。      眼前这只名叫‘绯炎’的黄鸟,一身金红明亮耀眼,两片翅膀收拢身侧,翅尖缀着点点火焰,通体淡色神光笼罩,尾翼流光溢彩、鲜艳夺目,再配合脑袋上那簇长得极为骚包的巨大冠子,怎么看都感觉十分之…………      ————欠扁!      绯炎是紫宸仙君豢养的灵兽,本身就通晓人言,紫宸生性淡漠,不喜与人客套,这偌大的昆仑山终年冷寂,便也只得了它一个与他作伴。      日子久了,绯炎渐渐得意,似紫宸这般绝代风华的仙人,翻遍六界也不定能寻得一个。      世间的灵兽那么多,他却惟独选中了它,既得了紫宸的庇护,又备受他器重,时常引得周遭那些同伴羡慕不已:   “你可真是走运,平白得了个这么好的主人。”      闻言,饶是绯炎自诩低调,亦难掩得意之情:“你们若是羡慕,也去找人缔结契约好了。”      其他黄鸟悻悻道:   “昆仑仙君卓然清华,又怎是其他小仙所能比的?”      绯炎高高地昂起头颅,越发得瑟起来。      .   青玄在山上时,照顾绯炎的任务就全摞在他的身上,青玄是个机灵的人,手脚利落,心思细腻,绯炎很喜欢他。      及至青玄跟着元始天尊去西荒除妖,绯炎几天没人打理,心里正郁闷呢!      紫宸出门一趟,又给它另觅了个人回来。      绯炎原本以为会是想青玄那样温雅的类型,不想这话它只猜对了一半,来人的确是跟青玄一个姓,骨子里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玄儿的胞妹,唤作青汐。”      穿着绿衫子的小姑娘滴溜着一双大眼睛,巴巴躲在紫宸仙君身后,从他胳膊底下探出一个脑袋来,好奇地抬头瞅着它。      四目相对的瞬间,绯炎一个激灵,顿生警惕之感。      这分明是条小母龙呀!      绯炎站在梧桐枝上,扑扇着翅膀打量了眼前的小丫头下,只一眼,它就惊恐得几欲尖叫起来!      只见青汐笑容满面,脸上却挂满算计之色。      绯炎盯着她的眼睛,墨黑的瞳眸里,隐约倒映出来它的模样,威风凛凛,姿态优雅,她忽闪了下眼睛,那画面瞬间切换,居然变成了一盘香喷喷的拔毛烤鸡!      烤鸡?!      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被人五花大绑,然后吊起来摁在菜板上,底下的灶膛里,一簇火苗狰狞地舔着锅底,锅里‘哗啦啦’翻滚着滚烫热水。      青汐抓着它的尾巴,左手提刀,右手握勺,森森笑着:“小麻雀,这回可算抓到你了!”      “以后,就由她来照顾你。”      紫宸并没有察觉出两只之间诡异的紧张气氛,抬手在它背上拍了拍,转而将青汐拎了后领提到它面前:   “要好好相处啊!”      .   绯炎瞬间泪流满面。      .   溪水欢快地流淌着,青汐俯□子,从水里捞起已经洗干净的衣裳,拖出来用力绞干,然后挂在系于两根青竹之间的绳上。      清风拂过,白衣飘舞,透着一股淡淡的冷莲香。      青汐现在暂居昆仑,一切开支都算在紫宸头上,身为一个混吃等死的废柴,衣食父母的大腿一定要抱紧,这是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是以,在绯炎屡次旁敲侧击,提醒她不事生产之后,青汐掘地三尺,终于发觉自己才能:   “仙君,其实我可以帮你洗衣服!”      紫宸原本正端着茶盏喝茶,猝不及防,被茶水呛了一口。      “……………不必。”      抬袖轻咳了几声,紫宸有些尴尬:   倘若寻常收拾卧房还好,那换洗下来的衣物,难免有贴身穿的。他独居千年向来用法术清理,怎么能让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来做这事?      他这样思忖着,青汐却毫不知情。      只道自己吃他的用他的,不但占了他的地方住,还连累着他耽误了修行,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此番难得能有用得上她的地方,立即狗腿道:   “没关系,没关系,我最擅长做这些了,无师自通,十项全能,绝对是居家旅行的必备首选!”      紫宸还欲推拒,青汐却抢先一步,抱了他昨晚换下,随手挂在旁边的内衫,一溜烟似地飞奔出门。      待得他回过神来,人已经不见了。      .   望着空荡荡的回廊尽头,紫宸怔愣良久,一抹红潮慢慢顺着耳根蔓延开来。      .   晾完衣服,青汐伸了个懒腰,扭头往回走。      身后的绯炎嘀嘀咕咕地跟上来,见她活蹦乱跳地向后山走去,不觉疑惑道:“你要干什么?”      “采霜花啊!”      青汐抬手一指不远处的悬崖,陶醉道:“暮冬前的霜花味道最好,趁新鲜时采一把回来,晒干了泡茶喝,可以吃整整一个冬天呢!”      关键是纯天然无污染,不要钱呀!      看出她心中所想,绯炎鄙夷地飞过去一个白眼,扇翅膀飞落到雪松上,低下头梳理自己的羽毛:   “后山风大,小心掉下去。”      上次从瀑布上坠落,一头砸中紫宸仙君的阴影还没完全消散,青汐踌躇着左右打量了一下附近地势:   “这周围的雪很少嘛,我选平坦的路走,应该就不会有事了吧?”      绯炎继续抖爪子。      到底还是心有余悸,青汐伸手拽了拽它肚皮上的软毛,厚着脸皮道:“你不是灵兽么,不如陪我一起去吧?”      “我才不要去后山那种鬼地方呢,”绯炎想也不想就嚷嚷道,“那里又冷又滑,到处都漂浮着雪毛球,毛鼓鼓一团飞来飞去的,看着就头疼。”      雪毛球是一种生活在昆仑主峰上的小雪精,它们由冰雪幻化而成,模样可爱,最喜欢和人嬉戏,是无害的小妖怪。      挫窜失败,青汐忿忿地踢了一脚底下的积雪:“哼,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去!”说完,挺直了腰板,昂首阔步就朝山道上走去。      看着青汐在茫茫的雪色中化作一个小点,绯炎迅速跳下枝头,暗笑。      .   湮没在朦胧雾气中的悬崖上,寒风簌簌、苍茫空旷,隔着猎猎风响,隐约有长剑破空之声传来,一缕幽蓝剑气绰绰生辉,庄严华美。      .   “紫宸喜静,向来都喜欢在这个时候,去后山练剑。”绯炎踱着步子,开始计算两人相遇的时间:   “我劝你不要去了,你不听,这次被他抓到活该。”      这样想着,它郁积心头多日的哀愁终于一扫而光,掉转方向悠然离去。      霜花性寒,生于昆仑之巅,极为难得。      青汐抱了根藤蔓颤颤巍巍地从悬崖上荡下来,四周都是坚实的冰壁,踩上去滑溜溜的,一不留神就会摔下去。      好不容易摸到平地,那藤蔓却不够长,距离地面还有段距离。      青汐摇头晃脑张望了番,见实在没什么可以借力的东西抓,只好深吸口气,狠下心,闭着眼睛‘噗通’一声往下跳。      幸而地面上还铺了层厚厚的雪,青汐呈个大字状的横尸雪上,底下松软冰凉,站起来甩掉一头一脸的雪沫子,除了形象不太完美外,其余都还好。      崖边长了银白一片,挤挤挨挨地簇在一起,隔着大老远,就能嗅到霜花那种特有的香甜气息。      靠,发啦!      一眼瞥见如此众多的霜花,青汐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狂奔过去,扑进花堆里激动得抱着尾巴直打滚,这么多霜花,好幸福耶~~      .   抱着满满一怀的霜花原路返回,青汐是个路痴,就记得个‘上北下南左西右东’,那标识牌还要固定不变,否则换个方向,她看哪里都一样。      踢踏踢踏地踩着雪花到处乱晃,空中翻滚着好几只毛球团,一身蓬松的绒毛,脑袋上耸了两小耳朵,尖尖细细,活泼得很。      青汐瞧着欢喜,便跟着那雪妖往山里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发觉自己走进了一片空地。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她回过头,才看清这里原来是临近悬崖的一处平坡,只不过被雪峰所遮掩,在外面看不到罢了。      冰雪封天,一袭人影负手而立。      .   青汐停下脚步。      .   此时天色微沉,紫宸单手执剑,广袖飘逸,一招 26、那个剑舞 ...   一式,尽显清华。      紫宸佩剑名叫辟渊,凝水成刃,莹若秋泓,光洁的剑身倒映出他冷淡的眉眼,挥动间墨发飞扬,好似周身都被一股寒气所笼罩。      他飞身而上,那单薄的白袍被风吹得像要散开来,雪花纷纷从敞开的前襟、衣袖滑落进去,贴着温暖的皮肤,融化成雪水,落入他的里衣。      群峰逶迤,天地寂寥。      剑芒冲破云霄,灿若流霞,一舞剑气动四方,狂风呼啸,似乎想要将他拽入那无尽深渊。      紫宸却依旧稳立云端,长指抚过剑身,不待看清他的动作,霎那间青虹飞泻,如九霄星辰,化作银辉流光。      迸发而出的夺目光芒将整个山谷照亮,太液空明,如梦似幻,他的身影完全融入了苍茫之中,却又比世间万物更加飘渺出尘。      白衣翩袂,清冷孤绝,宛如一朵缓缓绽放的冰山雪莲,无暇而唯美,只能这样远远地仰望着他,以那样圣洁的姿态,遗世独立。      .   青汐呆立原地,怔愣地望着那抹雪白,张大嘴巴,久久回不过神来。      .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青汐猛然惊醒,却见紫宸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墨发上还沾着几片莹白,望向她的眼神平和而温柔:   “想学么?”      什么?      青汐还在混乱状态,紫宸已拉了她的手,将辟渊递给她:“这是昆仑剑法,千百年来,我只教给过青玄一人。”      他低下头,视线与她相交:“要不要我教你?”      几乎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   身子陡然一轻,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崖上,紫宸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握紧剑柄,另一只手则揽住她的腰,轻声道:   “摒除杂念,尽量做到人剑合一。”      青汐照做,紫宸倾身向前,带着她慢慢地,一招一式地悉心教导。      天色越来越暗,空气中的寒意也更加凛冽起来。      青汐的脊背紧贴在紫宸宽广的胸膛上,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宽袖替她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雪,倒也不觉得冷。      时间在指缝中不断流逝,青汐依偎在紫宸怀里,偷眼瞧着看他俊美的侧廓。      依旧是冷若冰霜的模样,握着她的掌心却如此温暖,她被他环在怀中,看着这广袤六界,原本的忐忑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仿佛只要呆在这个人的身边,在他的庇护之下,就算天地翻覆,他也能为她抚平所有伤痛,为她阻挡所有风雨。      “不要分心,抓紧我。”      腰间忽然一紧,紫宸推动她的手臂凌空一劈,剑光倏地穿过岩壁,巨大的岩石碎裂开来。      .   他们的指尖互相纠缠,袖袍翻卷。      青汐恍惚瞥见一根红色的曲线,悄悄地从他们手腕处缓慢延伸,于指尾互相缠绕,牵绊成结,那样的脆弱而又牢固。       作者有话要说:噗!! 我家word傲娇了,一输进去就自动关闭,没奈何只好用TXT打,大家请尽情鄙视俺那个排版吧,TXT密密麻麻地看不清楚,明天重装系统呜~~ 27 27、那个吃醋 ...   酒过三巡,宴会接近尾声,众神纷纷起身告辞。      朱鸾不耐客套,一早就找借口,趁机脚底抹油溜了。      白央君本也想随他一起离去,无奈佑天元帅盛情相邀,推辞不过,只能陪饮了几杯。待得一番应酬下来,再抬头看天色时,已是月过中天,夜幕低垂。      这么晚了,想必青汐早已睡下。      如此自然不能再去北海接她,原本以为这趟魔荒之行,最多不过数日即可返回,哪曾料见其中竟会有这般波折。      好不容易处理完了,离当初约定的日子也差了许多。      白央君不由轻叹一声。      转身,就瞥见佑天元帅满面红光,手边酒盏随意打散了一地,正晕乎乎地斜倚在案边酣睡。几个负责侍奉的仙婢们,体贴地取来云毯为他披上,然后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把他送回府邸。      “能得元帅,乃我天界之幸。”      耳畔忽闻感慨,白央君循声回首,空旷的长廊下,不知何时已站了一袭挺俊身影,墨衫广袖,乌发玉冠,看着却极是眼熟。      白央君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继而微笑:“青溯。”      墨衫公子走过来,向他拱手道:   “帝君。”      来人正是北海龙君第五子,佑天元帅麾下少将—青溯。      听闻琉珠公主近来被诊出喜脉,玉帝大喜,遂召她回宫问安,想必此番,他便是陪她一起来的罢。      “琉珠既有身孕,你不在她身边陪着,却来这里做什么?”      白央君略带戏谑的话,顿时让青溯红了脸。      他抬袖轻咳了声,见四周无人,有些尴尬道:“秋妃拉着她在后花园里闲谈,我不便进去,就出来四处走走。”      白央君点点头:“原来如此。”      .   说话间,佑天元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回廊尽头,只留下一个模糊而高大的轮廓,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犹如一根屹立不倒的支柱,坚毅而刚强。      .   眼见佑天元帅离去,青溯这才缓缓收回视线,询问:“如今战事已定,帝君可是要直接回青丘?”      “族内近来并无要事,倒也不急。”      白央君想了想:   “不过,我上次答应青汐等这边的事情办完,就去接她回来,你既要带琉珠回府,不如一并同行。”      青溯闻言,却似一愣:“青汐?”      “怎么了?”      见他讶然,白央君有些不解道。      “可是,小七她现在并不在北海呀!”青溯说着,赶紧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来,递给了他。      白央君伸手接过,见信上竟盖着昆仑山的仙印,越发疑惑起来:   “昆仑?”      青溯苦笑:   “前几日接到仙君信函,说小七不知怎的跑到他那里去了,因见她似乎迷了路,便暂时留在山中,代为照看。”      青汐居然在昆仑?      白央君打开信纸,粗略浏览了遍,眉头渐渐皱紧。      青溯见他皱眉,连忙解释道:   “这件事父王本不知情,直到前几天银雀送信来,我们才知道。母妃临走前,特意吩咐我送琉珠回来时,顺带去趟昆仑,把她带走。”      从天庭至昆仑,也不过十万里的路程,白央君沉吟片刻,收起信:“琉珠如今怀了身子,你应该好好守着她。”      “可是…………”青溯显得很为难。      “至于青汐,我自会去接她。”      白央君道:   “陛下多疑,与北海联姻,本就是为了稳固权势。琉珠又是他最宠爱的女儿,这次召见也存了试探你的意思,若处理不好,难免令他起疑心。”      青溯受教。      .   出了天虚宫,崖下有片平坡。      柔软的绒草似绸垫般铺满整个地面,远处群峰逶迤,一汪银瀑横挂山壁,激起流水哗哗,分外清雅。      青汐来到草地上坐下,抬头看天。      湛蓝的天空风轻云净,偶尔有几只鸟雀掠过,青汐双手交叠于脑后,仰躺在草丛里,尽情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旁边的绯炎踱着步子跳过来,歪歪脑袋:“你在做什么?”      “睡觉啊!”      青汐闭上眼睛,任凭温暖的阳光将自己淹没:“这里很舒服。”      绯炎嗤鼻:   “整天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你这条懒龙!”      懒并不可耻,青汐不介意。      许是见惯了她的厚脸皮,绯炎也有些无可奈何,只好拢了翅膀蹭到她身边,用尖喙去叼她的头发: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来昆仑?”      这个问题很复杂。      想起玄枫那张天生一副祸害样妖孽脸,青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决定避重就轻:“我去魔荒采药,被一只蜈蚣精甩落水中,就顺着水流被冲到这里来了。”      “什么药非要到魔荒去采?”绯炎抖着冠子,好奇道。      “千叶芝。”      青汐抱着膝盖坐起来,补充道:“一种能够让人的眼睛重见光明的仙草。”      拥有这种特殊功效的草药,的确不多见。      绯炎和许多羽族灵兽一样,都有颗难能可贵的八卦之心。只是它平日里素来低调,因为能激发它体内八卦因子的消息实在不多,可巧青汐这次正好戳中它的萌点:   “有谁失明了吗?”      脑海中,瞬间浮现起凤兮那双空洞而黯淡的眼睛。      青汐点头,又听见绯炎继续道:   “是你的朋友?”      “与其说是朋友,”青汐斟酌了下,掂量着挑选词语,“不如说是长辈。”      凤兮乃凤族神王,自老凤帝故去之后,就由他接任继位。      虽与凤帝生疏,但毕竟是嫡族之子,其父亦是凤帝的兄长。说起来,凤兮倒是与她的母妃霜依同辈,只不过中间隔了个表字,算是表兄妹。      “长辈?”      “大概吧,”      青汐对这些事情不太清楚,也懒得花心思去梳理,看着满脸探究之色的绯炎,哭笑不得道:“不过,你应该会比我更了解他。”      啥?      眼见绯炎茫然,青汐转开视线,低头拨弄一株兰草:“因为他是你们羽族的王。”      羽族神王,凤临天下。      .   大概是这个消息太过惊悚,绯炎瞪圆了眼睛,呆立当场,半响回不过神来。      青汐探手过去,在它耳边轻轻一拍:   “回魂啦!”      清脆的‘啪嗒’声,成功唤醒了对方游走的意识,绯炎猛地窜到她面前,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说的,莫非是凤兮大人?”      看来,无论是哪种族民,在面对自己的帝君时,都免不了产生一种敬畏之情。      “如果你不想给他添麻烦的话,就切记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      九洲一战,凤族元气大伤。      倘若凤兮失明的消息在这个时候传出去的话,无疑更助长了魔界的气焰,而没有凤王的神力庇佑,那些本就奄奄一息的凤族子民们,处境将会变得更加危险。      青汐这话看似无意,实则却暗含了警告的意味在里面。      绯炎既能做得昆仑仙君的灵兽,自然具有很高的领悟力,察觉出她对凤兮的袒护,原本对她心存的一些不满,也稍稍消褪了些:   “那他还有治愈的希望么?”      “顺利的话,应该没问题。”      千叶芝已经炼化成功,尾巴上的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青汐本就打算近日离开,站起来,掸掸裙子道:   “他是个很好的人,总不能一直这样看不见。”      绯炎惊讶。      青汐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转身道:“对了,问你个问题。”      什么?      绯炎扑扇翅膀,不解地盯着她。      “你知道褚清言么?”      淡淡的声音落下,却不啻于平湖里扔下来一块大石头。绯炎乍闻这个名字,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似乎是知道什么,可是却又不愿意说出来。      青汐看得分明,见它犹豫,也不为难:“你不肯说的话也没关系,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毕竟,竟将凤兮伤成那样,实在叫人难以释怀。      见她扭头欲走,绯炎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出声唤住了她:“等一下,你真的想知道?”      只不过是问个人罢了,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内情?      青汐站定,疑惑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呃,这倒也不是,”绯炎望天了回,“只是怕你误会罢了。”      青汐疑惑更甚。      “其实也没什么,你们这一代年轻的神祇大都不知道,但上辈的神仙们,却还记得他。”绯炎飞到她头顶的树梢上:   “褚清言是堕仙,从古至今,第一位削骨去魂,自己甘堕魔道的上仙。”      它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   “可是,在他成为堕仙之前,他也曾是仙界之中,清华出尘、问鼎天下的一代翘楚。你还记得当初紫宸教给你的那套昆仑剑法么?”      青汐汗颜:“还、还有点印象…………”      就知道会这样!      绯炎再度甩给她一个鄙视的白眼,心道这世上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仙门绝学,别人求都求不来,紫宸手把手白教你,你还这么不知进取:   “那套剑法的名字,本来并不叫这个。   它的真名唤作‘浮尘’,是由褚清言亲自创造的。而紫宸作为他膝下惟一的弟子,从他那里继承了一半的剑谱,因为并不是完整的,后来这套剑法,经由他自己修改完善,便成了现在的昆仑剑。”      青汐愣住。      “这下你个傻龙应该明白了吧?”      见她一脸如遭雷劈的模样,绯炎仰头哼了声,挠爪子道:“紫宸传你剑法,若说他算得上是你的师父的话,那么褚清言就可算得上是你的师祖。”      “难道说…………”      “不错,褚清言在堕魔之前,正是紫宸仙君的授业恩师。”      .   褚清言是紫宸的师父,这个消息着实深深刺激了青汐一把。      晕晕乎乎地走到湖边,随手掬起一捧冰冷的湖水泼在脸上,青汐努力试图让翻涌的思绪平静下来,这个内幕太过劲爆,她可怜的小心肝儿稍微有些接触不良。      想起紫宸冷漠寡淡的模样。      青汐拍拍脑袋,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褚清言那样残虐的性情,与他联系到一起。都说有师必有徒,若果真如此,那么紫宸这般淡薄的心性,是否也曾是昔年的褚清言?      很久以前,就听说过关于那个男子的传闻。      从最初的孤冷如莲,到后来的逆伦悖德,以至于最后当那个他深爱的魔族女子,惨死炼魂柱之后,他悲恸泪流、怒对苍天。      其性至冷,其情至真,弃一身精纯修为,换一世敢爱敢恨。      “那可真是个风骨傲然的仙人。”      依稀记得某个日落后的午夜,北海龙王抱着年幼的她站在海上,抬头遥望着魔域的方向,捻须感慨道:   “只是情根深种,却反失了清明。他只道玉帝杀他妻儿,又怎知那妖女待他真心几何?若是真的爱他,如何舍得让他以一人之力抗衡天庭,又如何能在临死之前,依旧不忘蛊惑他舍弃仙身,堕入魔道?”      青汐反问:“为什么仙魔不能相恋?”      “因为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啊,即使爱了,那爱里头,也多少掺杂了几分算计。”父王轻抚着她的脑袋,叹息道:   “要是爱一个人就要彻底毁了他,那还不如不爱。至少不会落得斯人已逝,另一个却还要背负着深重的罪孽,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残喘下去。”      .   刺骨的冰凉,让混乱的大脑逐渐平静下来。      反正就算再折腾,那也是别人家的时,青汐思维简单,只道紫宸待她好,那便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而且还是好人中的大美人,美人中的冰山美人。      美人么,哪个没些曲折的背景?      思及至此,她的心脏再度落回原位,虽然在想起凤兮时,经常萌生出一种抄家伙狂扁褚清言一顿的冲动,不过那也只是想想罢了,思想的巨人,从来不需要用行动证明自己。      收拾完自己,青汐擦干脸庞,打算回去。      一抬头,忽见远处一道七彩华光落下,瑞气四溢,仙气凛冽,平地里掀起一阵狂风,吹得她身上的裙子都差点飞起来,青汐慌忙蹲下去用手勒紧腰带,以免走光。      光柱消失,一双有力的长臂突然自背后伸出,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明明答应过我,会好好地呆在北海等我回来,怎么又一声不吭地跑来这里玩了?”      温润的声音,熟悉的淡香。      乌长的发丝顺着肩膀滑落下来,那双手将她扣得严实,十指白皙,骨节分明,青汐被他这么抱着,感觉到身后略显不稳的心跳,不由‘噗哧’笑出声来:   “怎么,莫非这一路上,你是御风赶来的?”      白央君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微微阖上眼睛,含笑道:“是啊,怕你在这呆久了,就不肯再回去了。”      知他疲倦,青汐倒也没有挣扎,由着他伏在自己身上休息:   “胡说!”      白央君埋首于她颈窝之中,也不解释,只双臂仍禁锢着她,力道不重,温热的呼吸轻拂过她耳畔,带起丝丝酥麻。      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亲密,青汐抬手覆上他冰冷的指尖:   “喝酒了?”      一路日夜兼程,根本顾不得打理,白央君素爱洁净,平生第一次被人瞧见这么狼狈的模样,听说她语中忧心,凤眸里噙着浅浅笑意:   “几杯而已。”      “饮酒伤身,”青汐转过身来,抬袖为他拭去额角薄汗,“以后不准喝!”      白央君低下头静静地看着他,青汐被他看得面红心跳,脸上温 27、那个吃醋 ...   度一路飙升,只好看向别处,白央君眼中笑意更深:   “你担心我?”      …………………      都说狐狸荡漾,可是见过直白的,却没见过这么直白的,青汐梗着脖子,死不承认:“谁会担心你?”      白央君搂着她的腰抱得更紧,‘哦’了一声:“真的?”      磁性的嗓音满含宠溺,青汐险些儿连魂都给勾没了,只得缴械投降:“好吧好吧,我承认我错了,我担心你。”      静默良久。      薄唇轻轻在她眉心落下,然后沿着耳垂一路下滑,一直吻到颈侧方才罢休,眼见青汐脸红得几乎快要爆掉,白央君总算放开了她:   “我也是。”      说完,不等她开口,便又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只是绕着她的唇瓣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贴,柔软的感觉,与凤兮那样悲凉的追逐不同,白央君的吻,是温柔,而又沉醉的。      从没有过比拥抱更进一步的亲昵,青汐吓了一大跳,察觉到白央君今天的情绪似乎与往常有明显的不同,她看着他,开玩笑道:   “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想想也不可能,白央君这样风华绝代的男子,身边爱慕的女仙没有一列也有一排,她青汐不过是只一马平川的小呆龙,又哪能真的勾起他的注意呢?      正这样想着,不料脖子上又是一痛。      青汐悲愤抬头,白央君缓缓地从她脖子上离开,舌尖滑过皮肤时,残存的暧昧感还没有完全消息,左侧锁骨处却留下了一个浅淡的咬痕。      “嗯,我吃醋了。”      他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乳白色的玉石配上流霞纹线,折射出璀璨的光彩:“所以,等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地责罚你。”      语毕,长指一拂,那枚玉佩就挂上了她的脖子。      “这是什么?”      青汐拎起来在眼前看了看,好奇道。      “喜欢么?”      白央君不答,反问道。      “喜欢,当然喜欢!”这玉佩质地优良,一看就是上等货,青汐哪里会有不喜欢的道理?      “喜欢就好。”      白央君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她胸前的玉佩,俯身牵起她的手:“既然喜欢,就戴着吧,这是上古神玉,十分难得。”      哦哦,原来真是个宝贝。      青汐赶紧把玉佩贴身收好,白央君拉了她往回走:“出来这么久,你父王也该担心了,跟我回去。”      青汐刚想说话,白央君的脚步却陡地一滞。      “怎么了?”      青汐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停下来,探头朝前面看去,碧草连天中,一袭白袍胜雪的清冷身影正静静地背对着他们。      似是感觉到身后响动,紫宸仙君缓缓地侧过神来,手里拎了个长颈玉瓶:   “……………这仙丹,你不要了?”      他的表情淡漠而冷然,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相识的那一刻,他的视线转向白央君身后的青汐,深邃的眼眸里,倒映出她与白央君相依的模样:   “我炼好了,一直在崖边等着你,等了很久。”他沉默了会,淡淡道,“你却始终没有来。”      平静的话语,不带任何感情。      青汐没来由地哽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紫宸的目光忽然落到白央君身上,长眉紧蹙:“本以为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便过来看一下,莫非打扰到你们了?”      白央君微笑:   “哪里,上仙多虑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U盘丢失,这章是连夜赶出来的,请大家谅解,另外关于辈份问题,那个实在经不起推敲,跪求各位大侠高抬贵手,就放任俺自甘堕落吧,俺只是萌大叔,所以细节问题,大家就表计较了~~ 28 28、凤兮番外 ...   红帐垂幔,烛影绰绰。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青汐抬头,感觉到身边的被褥微微下沉,似乎有人坐在了自己身边。      “抱歉,我来晚了。”      温润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薄纱被挑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而又略带无奈的脸庞。凤兮张臂轻抱住她,埋首于她颈窝:   “对不起。”      清凉的海风从窗外涌入,吹得殿外垂挂的幕帘似水流泻。      栖梧宫乃历代凤王栖居之所。      与寻常的府邸不同,它四周环海,整个儿都悬浮于天地间,只有一条天梯穿过结界延伸到虚海彼岸,曲径通幽,格外空旷。      .   婚宴礼毕,寒月霜凝。      .   凤兮安静地伏在她身上,长睫轻轻颤动。      宽大的喜袍衬着他瘦削的身形,不但没有增添分毫华贵,反而越发显得单薄萧索起来,青汐眨了眨眼睛,抬手抚摸他的侧廓:   “累了?”      摇头,倾身将她抱得更紧。      .   即便是三千礼乐,也无法冲淡这恒古的寂寞,这座冰冷的宫宇,将他禁锢了太多年。      凤族神王,绝冠天下。      被重重责任所束缚住的凤兮,人们看到的,只有他光鲜的外表,却刻意忽略了他的孤独与茫然,放任他在绝望的泥沼之中深陷。      于是风华绝代,于是凄凉万千。      垂幔慢慢落下。      .   墨黑的长发顺着脊背披散,几缕划过脸上,灯晕迷离中,凤兮的眼眸深邃而悠远,仿佛一汪古潭,蛊惑着她的心魂。      .   沉默片刻,凤兮将她放倒在榻上:“…………我能碰你么?”      小心翼翼地询问,犹如无措的孩子。      榻上铺满了细腻的绸绒软垫,青汐仰躺在他身下,望着他有些忐忑的神情,心底逐渐泛起一种微妙的疼痛:   “嗯。”      .   繁复的衣裙,被长指一点点解开。      腰带滑落,珠玉坠地时,发出几声清悦的脆响,长裙如绽放的花瓣自两侧褪尽,红烛‘噼啪’,莹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冷么?”      见她瑟缩,凤兮动作一滞,青汐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继续吧!”      说完,便欲伸手去为他宽衣。      见她起来,凤兮连忙摁住她,俊脸微红道:“不必,我自己来。”视线不经意落在她光洁的肩膀上,脸色顿时又红了几分,袖风一拂,案上的烛光瞬间熄灭。      黑暗里,隐约传来布料摩擦的‘悉簌’声。      .   温柔的吻沿着颈侧一路下滑,掌心抚过脊背,勾起酥麻轻颤。      唇舌反复流连于锁骨处,隔着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青汐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轮廓,只能默默感受那份细致的怜惜。      “要是疼的话,就告诉我。”隐忍的声音。      腰肢被人轻轻托起,青汐顺势攀住凤兮的肩膀,感觉到他生涩而缓慢的进入。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的缘故,连试了好几次才顺利挺进。初时,依旧只是浅浅的试探,凤兮半撑着俯压在她身上,不忘轻喘道:   “痛吗?”      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仍怕不小心伤了她。      疼痛自然是有的,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剧烈,青汐深吸了口气,稍微放松下绷紧的神经:“不要紧。”      凤兮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那我进去了。”      .   窗外皎月如银,殿内却春光无限。      .   发丝纠缠、十指相扣,两情相悦之时,最是消魂。      身体被一寸一寸地慢慢填满,他的动作十分温柔,就像在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饶是如此,青汐仍疼得皱起眉头。      “忍一忍,忍忍就好了。”他抬起手,为她拭去额角冷汗。      就像无数个夜晚里,在他失明的时候,她不厌其烦地那样安慰他一样,青汐也没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被他这样安慰。      那样宠溺的,带着丝丝愧疚的话语。      身心交融的欢愉,很容易让人忘记时间。      这样稀里糊涂地折腾了一整晚,青汐险些累趴在榻上,待得第二天醒来时,外面的太阳早就升得老高,而她还恹恹地窝在凤兮怀里,浑身上下都叫嚣着酸痛。      转头,正对上那张熟睡的俊颜。      睡着的凤兮眉睫低垂,一头长发散落枕上,被褥只拉到胸前,露出底下精致的锁骨与白皙的胸膛。      他本就长得漂亮,如今这副房事刚过的疲倦模样,更显勾魂撩人。      青汐蜷缩在他怀中,仔细打量着凤兮完美的侧脸,一时兴起恶作剧的念头,悄悄凑上去,轻捏了一下他胸上凸起的硬粒。      “嗯…………”      大概是睡得沉,凤兮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拖长的尾音,沙哑倦乏,听得青汐差点飙血三尺,赶紧捂住鼻子。      幸好,他并没有醒来。      青汐见他没有反应,越发得寸进尺起来,先是戳戳他的鼻子,然后扯扯他的头发,凤兮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住眼睛,于是被下的活色生香,立即一览无余。      “哇!”      昨晚吹了蜡烛没看清楚,如今阳光明媚,凤兮亦不设防,青汐睡在他身边,实打实地将这只凤王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给看了遍。      “呵~~”      被太过刺激的画面冲击到,青汐惊艳得张大嘴巴,晕乎乎的,只觉得小魂儿此刻都在九重天上飘啊飘,还没回神呢,凤兮忽然睁开眼睛:   “看够了?”      他姿态慵懒,凤眸含春:“还要继续看么?”      话音刚落,抓起被褥一角,作势就要掀开,青汐再也受不住刺激,一把按住他的手,泪奔道:“不要了!”      没想到这年头,凤凰居然也会如此荡漾。      .   见她脸红,凤兮微微一笑:“原来你还会害羞?”      咱脸皮虽厚,可到底也是个好姑娘!      青汐忿忿地瞥了他一眼,干脆背过身去不理他,凤兮单手将她捞了回来,将头轻贴在她的脊背上。      青汐扭动了几下,他却不放开,掌心顺着腰线抚上她的腹部:“小龙儿,我们是夫妻了。”      青汐撇嘴,裹着被子去踩他的脚。      .   “我想要一个孩子。”半响,身后的人忽然开口,幽幽道。      青汐陡地僵住。      “能为我生个孩子么?”      .   “生孩子?”      看不见此时他的表情,青汐静默下来,不觉想起很久以前,他们携手相伴,游历人间时,路过一个小山村。      那个村子很小,因为土地贫瘠,所以村民们的日子,过得都很艰苦。      可是,村子里却有很多孩子,他们大多个子矮小,面黄肌瘦,惟独一双眼睛却生得清明。      凤兮喜欢这些孩子,承欢膝下、共享天伦的感觉,是他们这些做神仙的,很少能够体验到的快乐。      喜欢却得不到,才会格外向往。      “难道生下来的不是一窝小凤雏么?”青汐转过身来,认真盯着凤兮的脸,脑海里浮现出昔日他带她回栖梧宫时,现出原形的模样。      那是一只无比巨大的,有着璀璨金羽的美丽凤凰,美得简直令世间万物都自惭形秽。      “长大了就能变成婴儿。”      凤兮抚摸着她的小腹,然后笑着补充了句:“他们一定会很漂亮的。”      .   事实是,凤兮并没有骗她。      .   远古神祇血脉凋零,除却洪荒一战,大部分古神都葬身于此外,子裔不兴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是以,当青汐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怀上之后,凤兮就推掉了所有事务,一心一意地守着她,唯恐她有个什么闪失。      而凤族即将迎来新王的消息,也令凤族子民无比雀跃。      霜依得知此事,专程赶回朝露山。      见青汐挺个大肚子在院子里剥竹实喂小凤凰们,原本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她欣慰地向凤兮贺喜道:   “此番小七肚子争气,真是恭喜表兄了。”      凤兮含笑回礼:   “有劳表妹惦念,也是我凤族之幸。”      北海与凤族联姻,这桩亲事本就是亲上加亲,霜依道:“小七毛躁,凡事都没个谱,她既嫁来栖梧宫,便还须仰仗表兄提点才是。”      说话间,围绕在青汐身边那几只小凤凰都已吃饱,扑扇着翅膀在她脚下撒娇,青汐抱起它们,挨个顺了下毛,小凤凰趴在她臂弯里,舒服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当初你愿将她许我,我自会好好待她。”      凤兮望着青汐沐浴在阳光下的背影,唇角微扬,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温柔:“等孩子出世,定要请你一杯满月酒。”      难得见到他有这样的表情,霜依愣了愣,也微笑了起来:   “好。”      如果他们两个都能获得幸福的话,那么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      .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便是暮秋。      在稻香飘香的时节,历经了怀胎十月的痛苦,我们的青汐童鞋总算晋级成功,由一条废柴小母龙转职为废柴母龙娘。      而这一伟大历史的见证者,就是凤兮怀里抱着的这只小凤雏。      .   与其他羽族一样,即便是凤帝的孩子,刚出生时,也只是一只圆滚滚、软趴趴的小毛团,没有半点威风可言。      新生的小凤还没睁开眼睛,两片小翅膀紧紧收拢身侧,小爪子蜷缩在毛绒绒的肚皮底下,‘叽啾’‘叽啾’地在凤兮掌心里打滚。      凤雏儿虽小,一身流光溢彩的羽毛却明晃晃地耀目至极,若不是屁.股后面还拖了几根七彩尾翎,乍看上去,就跟只吉祥物似的。      “是只很健康的小凤。”      把掌心里团成一团的小绒球递给她,凤兮俯□,亲吻她的鼻尖:“辛苦你了。”      .   好不容易生下的娃娃,居然是个球状的。青汐捧起那团毛球,睁大了眼睛与它对望,只是小凤现在看不见,晃着脑袋,一个劲地往她脸上蹭。      好吧好吧,嫁凤随凤,好歹他爹也是只鸟王,后代形象虽然囧点,也无伤大雅。      青汐捧着儿子,无语望天。      据说但凡水里头出来的神族,生娃那都是按堆来计算,比较典型的代表可以参考她家老爷子,娶的是凤族的公主,却能一口气生下七条龙。      当然,龙生九子,不代表凤凰也能同理可证。      青汐本想着一次生一窝,以后便可以高枕无忧,一劳永逸。只是现实比较骨感,凤兮揉着她的脑袋安慰:   “没关系,反正你我还年轻,以后会有的。”      凤兮七万岁仙龄在众多老古董里,的确算得上年轻有为,只不过如果年龄需要按‘万’为单位来计算,那么所谓的年轻,也只不过是相对而言罢了。      思及至此,青汐顿觉自己以后的日子悲催无比,连带着看窗外的秋高气爽也成了一片愁云惨雾。      呜~~      (独立丫丫结局之凤兮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丫丫小番外,还有剩余几个男配,也会陆续穿.插.在各卷之间给大家调节,因为正文主结局必定是狐狸,这个就算给各位的赔罪吧=v= PS:JJ今天抽得好消魂,趴趴更新速度最近会加快,原因是........咳,原因当然是因为俺突然觉悟啦,俺思想进步啦,俺良心发现了哇咔咔~~(有谁相信这个理由么?) 于是凡留言必回之,大家先海扁俺,俺滚回去补前几天没来得及的ORZ 29 29、那个约定 ...   气氛一时变得诡异起来。      .   同样的白衣墨发、长身玉立,两人不过相隔咫尺,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却有如天壤之别。      .   若说白央君温润华贵,无论何时,都能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那么紫宸便似一株出尘雪莲,清雅冷敛中,又透着淡淡的疏离,令人心生敬畏。      .   青汐颤颤巍巍地躲在白央君背后,看着眼前两人对立的情景,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极为贴切的形容词:      冰火两重天!      .   空气仿佛凝滞了般。      .   过了片刻,视线落在他们互相交叠的手上,紫宸仙君皱了皱眉:“你来接她?”      白央君微微一笑,将青汐拉至身后:   “适才在天庭与青溯相遇,因陛下有事召他觐见,便委托我带她回去。”      说完,不等青汐开口,又调转话题:   “本来想等元帅的事处理完,直接去北海找她的。却不知她竟误打误撞跑来了昆仑,叨唠仙君这些时日,真是有劳了。”      青汐张了张嘴巴,眼看着紫宸的眼神又冷了几分,顿时有口难辩。      什么叫‘有劳了’?      白央君这话说得暧昧,就好比她本就是他的专属所有物。而紫宸既照顾了她,这人情债自然该由他来还,如此一来,她私逃出宫,反倒成了他的责任。      果然是超级无敌大腹黑呐!      .   青汐正兀自在那挠心挠肺地感慨着,白央君却已牵了她的手走上前去,紫宸仙君冷冷地扫了眼他们亲密的样子,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不悦:   “你要跟他走?”      握住手腕的力道,又增加了几分。      抬头,瞥见白央君似笑非笑的神情,青汐默默地打消了反驳他的念头,反正都被看见拥吻了,再怎么解释亦是枉然,索性大方承认:   “嗯。”      闻言,紫宸眉头更紧,很快却又恢复了往常的漠然:   “如此,随你。”      宽袖一拂,玉瓶便稳稳落入她的手中。      .   青汐慌忙接住,待回过头来,紫宸却已不见了踪影。      远处竹海逶迤,云雾缭绕中,隔着朦胧的雾气,只能依稀看见如雪白袍逐渐隐没,透着一股淡淡的寂寥。      .   回到天虚宫,紫宸解下腰间佩剑,随手倒了杯凝露酿斟饮,绯炎踱着步子飞到他身旁,歪着脑袋打量了他一会儿,斩钉截铁道:   “你不开心。”      冰冷的酒液顺着喉咙慢慢滑落,已经很久不喝酒了,居然有点难以下咽,紫宸握着玉盏沉默半响,重新放回案上:   “没有。”      “胡说,你就有!”      绯炎虽是灵兽,鸟类聒噪的本性却始终未曾改变:“你只有在不开心的时候才会喝酒,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呢?      难道说,偶然间捡回来一个小姑娘,照顾了她几天,然后有人把她接回去了,一个对她来说很依恋的男子,他有些介意?      “没什么,大概是太累了吧。”      不太明白心底那丝空荡荡的感觉究竟为何,想不通的事情,他素来很少愿意花费精力去思考,没有了青汐的昆仑冷寂依旧,只是稍微缺乏了点生气,到底也不算难捱。      “休息一下就好。”      抬手轻揉上隐隐发痛的额角,袖袍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腕,腕上一根系着的淡红色细线若隐若现,他低头端详:   “这是什么?”      绯炎也好奇地跳过去瞄了一眼:“唔,看起来像是姻缘线。”      “姻缘线?”      用指尖拨弄了下那根线端,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紫宸不由失笑道:“我已飞升成仙,断情绝念,六根清净,又如何会与那凡间的男女之情扯上关系?”      “也不一定是凡间呀!”      绯炎补充道:   “神仙之间也可以成亲生子,许是那月老看您孤身千年,指不定从哪里随便抓了个女仙,同您绑在一起,去九重天上揍他一顿就好了。”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绯炎说话一向没什么逻辑可言,紫宸也没放在心上,放下袖子,站起身来:“最近我要闭关修炼,你若无事,便自去后山玩耍吧!”      绯炎应了声,转头环顾四周:   “小龙呢?”      紫宸推门的动作滞了滞,垂眸平静道:“她回去了。”      “啊,这么快就回去了?”      颇为不甘地从桌上蹦下来,想起她还欠着自己的三条烤川鱼,绯炎不禁懊恼万分:“白白渡给她那么多仙力,早知道就该多压榨下她的,这没良心的小丫头!”      听出它语中不满,紫宸俯身拍它:“青汐如今伤势已愈,又要赶回北海将丹药送给凤王服下,自不该再强留她于此地。”      其实替她疗伤倒也无妨,只是炼化千叶芝时,耗费了他不少真气,大概要好好休养一阵子了。      “你就知道护着她。”      绯炎抖抖毛,看着他的手臂:“不过话说回来,这条红线,似乎是青汐来了之后才出现的呢,说不定您与她之间,真的会有后缘。”      “胡闹。”      紫宸似乎怔了一下,随后拉拢袖口:“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了。”      “是您的,就该是您的,谁也夺不走。”      绯炎张开翅膀飞上旁边的挂檐上,懒洋洋道:   “命数这事,根本说不准,我们羽族的直觉向来都很灵敏,我总觉得那条小龙以后还会回来这里的,而且决不会等太久。”      宫外的风声渐大,伴随雷鸣阵阵,眨眼间乌云蔽空,竟有种风雨欲来之势。      “很快就会了。”      它眯起眼睛,幽幽道。      与此同时,外面突然狂风大作,天地骤暗,密集的暴雨倾泻而下,仿佛正预示着一场惊心动魄的阴谋序幕。      .   离开昆仑,白央君带着青汐乘风北行,一路上被他搂在怀里颇不自在,青汐扭动身体表示抗议,却被他含笑抱住:   “这么久不见,你对我便如此生疏了么?”      广袖淡香,熟悉的温柔。      知他挂念自己,青汐总算安静下来,抬头看他:“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      在北海的那些日子里,思念开始变得一日更胜一日。      初时只是偶尔想起,后来却越发辗转难眠,已经习惯了他的体贴与宠溺,直到某天失去,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竟早已沉沦。      “你想我了?”      听到身后人略带调侃的温润声音,青汐本想否认,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想。”      白央君倒没想过她会这么坦率地承认,不由地也愣了下。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更何况是像白央君这般优秀的男子,温暖的怀抱勾起了昔日心动的感觉,她缓缓闭上眼睛:   “我很想你。”      承认吧,你对这个男人动了心。      .   回到北海,甫一踏入殿内,就听到一声瓷器破碎的‘哗啦’声,伴随着婢女们惊慌的呼喊,白央君放下青汐,皱眉道:   “怎么了?”      声音似乎正是从凤兮的那个院子里传来的,青汐心下一沉,提起裙子就奔了过去:“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人已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白央君刚想跟上,旁边忽然闪出一道人影,两人险些撞到一起,那人赶紧停了下来,抬起头惊讶道:   “白央?!”      “青离?”看清来人,白央君也颇感惊讶。      青离一把抓住他:   “正好我有事要找你,快点跟我来!”      “可是……………”      “没事没事,这有其他人伺候着呢,你快来帮我一把!”说完,不等他拒绝,就连拉带扯地拽着他走了。      .   绕过长长的回廊,还没走到寝殿门前,便看到一个金色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向前倒来,身后还追着几个气喘吁吁的小仙婢:   “大人,大人您小心呀,请等等奴婢!”      青汐站住,眼看着他越走越近,还没等看清楚对方的脸,那人似乎脚下一滑,踉跄着就要摔倒。      “小心!”      来不及多想,青汐立即上前一步,拉了他一把:“这里地滑,你没事…………”      乌发散开,露出一张苍白而俊美的脸庞。      青汐顿时睁大眼睛:“凤兮?!”      听到她的声音,凤兮似乎是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手来,摸索着抚上她的侧廓:“小龙儿?”      他抚摸着她的眉眼,语声颤抖:“真的是小龙儿?”      “呃,是…………是我。”      “你没走?”      整个人忽然被一股力道拥住,青汐回过神来后,才发现自己已被他紧紧地箍在了怀里,环住她的双臂微微发抖,似乎在压抑着某种即将崩溃的情绪:   “我以为你走了,你解开了线尾,我以为你丢下我了…………”      那声音,竟似沙哑了一般。      被凤兮的举动吓到,青汐僵直了脊背不敢动弹,任凭他抱着平复了下呼吸,隔了许久,才小心翼翼道: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为了给你采药。”      凤兮茫然道:“药?”      “嗯,我在古籍上看到的,据说能治好你的眼睛。”冰凉的玉瓶贴上他的脸颊,青汐知道他看不见,干脆让他碰触:   “凤兮,我们有办法了,你可以重新看见了。”      她拍着他的肩膀,无比欣喜道。      .   千叶芝炼化的仙丹果然很有效,用温水服下半个时辰之后,凤兮原本黯淡无光的瞳眸里,已经慢慢透出了几丝神采。      “能看见了吗?”      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青汐有些紧张道。      一片混沌中,隐约有光线穿透阴霾,将视野逐渐扩展起来,凤兮仔细辨认了半天,那晃动的物体越来越清晰起来,遂点点头:   “手指?”      他能看见了,他终于能看见了!!!      看着那层灰蒙蒙的雾泽从他眼中褪去,青汐激动得几乎跳起来,欢呼:“凤兮,你能看见了,你可以重见光明了!”      .   最后一丝迷离散尽,浅褐色的眼眸恢复清澈。      .   凤兮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青衣挽髻的秀美少女,年纪看起来并不大,约莫十六七,相貌清丽,体态娇小,嘴角挂着抹明艳的笑。      原来就是她。      无数次梦中设想的容貌,如今终得相见,凤兮怔怔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半响,薄唇轻启:“……………小龙儿?”      “嗯,就是我。”      青汐笑着在他身旁蹲下,托着两腮望向他:“真不愧是凤族之王啊,你的眼睛真漂亮!”      淡淡的琥珀色,透着宁静与安详。      凤兮抬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双眼,然后温和笑道:“你喜欢我的眼睛?”      “喜欢。”      青汐为他能重获光明雀跃不已,想也不想就随口答道:“听说凤王的原身是这世间最美的凤凰,若是翱翔九天的话,风姿定然更加卓绝吧!”      那样无所顾忌,振翅高飞的高贵。      凤兮静静地看着她,指尖本想覆上她的发梢,探至中途,却又蓦地掉转了个方向,来到左耳处,取下了那枚悬挂在耳上的金羽耳坠:   “这个送你。”      掌心摊开,金光旖旎。      青汐接过耳坠,见它柔软华美,周围隐有淡色神光包围,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不太肯收:“这是什么?”      “不过是个随身饰物罢了。”      凤兮看出她心中所想,轻声道:“这上面凝聚了我的王气,只要你握住它,无论何时,我都能感知你的存在,你也可以凭借这个信物,随时出入凤族。”      言外之意,这就和当朝皇帝的玉玺差不多。      青汐捧着金羽:   “这个很重要,随便送给我了,不要紧吗?”凤兮唇角轻扬,将耳坠拎起,俯□来,亲手为她戴上:   “不要紧,因为我相信你。”      指尖抚过耳畔,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留恋,他微笑道:“你既想看我的原身,以后就来凤族做客吧,到时候我载着你游离四海,陪你看尽这天地风光。”      免费旅游,这个诱惑的确很大。      青汐厚着脸皮道:“那我能顺便蹭饭么?”      凤兮愣了一下,随后便莞尔道:“好啊,一切都随你,只要你愿意,我甚至可以跳舞给你看,你想不想看?”      跳舞,跳什么舞,求偶舞么?      青汐讪笑了下,实在不忍心在美男大病初愈时,当面拂了他的美意,只得敷衍道:“咳咳,那还真是…………殊荣啊殊荣………”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篇好友的文:养成文,女猪被大她八岁的爹收养,又被小她五岁的孩子叫娘,关键词:叔、姐、弟。比较慢热,点击下面的图图即可穿越。 30 30、那个交锋 ...   青离带着白央君穿越长廊,却并不去大厅,而是从旁边的侧门进入,转过一座珊瑚骨桥,在后殿停了下来。      白央君不解道:“这是何意?”      “父王这么吩咐下来,我也只是照做罢了。”青离苦笑着一摊手,以示无奈。      北海龙王素性低调,向来很少与各族联络,思及最近天庭异动,白央君皱了皱眉,与青离一起走进殿内。      .   玉座上,北海龙王单手支颔,脸色阴郁。      “儿臣参见父王。”      “龙君。”      见他二人前来,龙王本来冷峻的神色才稍稍舒缓,起身笑道:“本来还想着亲自去青丘请你,可巧你这就来了,倒省了老夫不少功夫。”      白央君微笑:   “不过顺路罢了,不知龙君找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听他提起,北海龙王叹了口气,转身从案台上取过一卷黄帛,鎏金绣面上纹着五彩密令,正是玉帝亲笔所拟诏旨:   “你看看这个。”      卷轴凌空抛起,白央君抬手接住。      “这是…………”      目光扫过帛上字迹,白央君略显惊讶。北海龙王点点头,阴沉着脸道:   “太古天河一直都由你们青丘镇守,所设结界可保万年不毁,如今他却要将结界打破,意图淹没妖魔两界,岂不是疯了?”      圣旨是昨天才送到的,因为北海比邻青丘,流泻而出的天河水,可以直接流入海中,玉帝既有心要做,自然是要征得龙王的同意。      但这样重大的事情却并没有通知白央君,或许也是打着趁机削弱青丘实力的算盘。      .   “天河结界乃昔日先祖亲自设下,如果没有我族历代相传的仙印,是绝对无法令其消失的。”      虽然早就知道玉帝阴狠,却没想到他竟真的丝毫不念旧情,白央君沉吟片刻:   “莫非他另有其他打算?”      “那老头究竟在谋划什么,我也不清楚,”      北海龙君道:   “不过凡事小心为上,他既动了这个心思,肯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老夫也只是提醒你一下,好生提防着,也能为自己留条后路。”      白央君颔首:“多谢龙君提点。”      .   收回帛卷,北海龙王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青离:“其余四海的情况如何?”      “东海和南海分别连通八荒,而西海是蛟族的盘踞之地,若要抽调兵力过去引导天河,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此话怎讲?”      青离顿了顿,道:“各部分散已久,恐怕短时间内,无法令其服从。”      “我不需要听你解释。”      北海龙王叩击着桌沿,淡淡道:   “既然交代给你的任务,你就要给我设法完成。若仅凭天狐一脉,单纯从源头控制天河泛滥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一旦天河决堤流入北海,整个水族也要受到巨大冲击,现在告诉我,你有什么打算?”      这已经不是询问了,而是命令。      白央君打圆场道:“青丘地势平坦,且以丘陵居多,可以阻止一部分水势,只要以我万年修为加以巩固,应该不会造成太大后果。”      北海龙王摇摇头:   “犬子无能,如果什么事都指望着你我去帮他们顶着的话,神族必将衰落,也是时候该让他们磨砺下了。”      爱子之心,人皆有之,但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网,这个道理他也明白,便不再劝说。      青离想了想,开口:   “天河源自洛水支流,乃昔日女娲封印之地,只要守住洛水,就能让天河平息。”      洛水位于洪荒古境,飘渺虚幻、危险重重。      北海龙王低头抿了口茶:“所以?”      “我要去洛水。”      .   离开后殿,白央君看着一脸悻悻然的青离,忍不住调侃道:“没想到你也有被逼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平时闲散惯了,都快不记得自己身份了。”      “其实我只是看起来清闲,父王对处理事务没兴趣,那一大摞的折子,还不都是我看来着?”青离揉了揉发痛的额角:   “这段日子,我都快忙疯了,连睡觉都没个安稳。”      龙王是武将,这倒的确符合他的个性。      见他眼含戏虐,青离不满地伸手捅了他一记,忿忿道:“玉帝那混帐算计你,合着这苦力活却要我帮你分担,你可要好好地帮我养着小七啊!”      白央君无奈地笑了笑:“我待她如何,难道你还看不分明么?”      “啧,我又不跟着你们,我怎么知道?”      青离撇撇嘴:   “你对谁都一副温柔含情的模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看久了,到底是真心还是敷衍,谁能分得清?”      柔情似水,可是若这水冻结成冰,也就成了世间最伤人的利器。      白央君愣了下,笑道:   “我活得虽久了些,到底还不至于连自己的感情都看不清楚,我心里只念着她一个,便也只要她一个,是不会弄错的。”      青离转开视线,没有接话。      .   蜮山的桃花开得绚烂,挤挤挨挨的一大片,漫山遍野,绯红渲染了整个视野,便是那天端,也如被花海吞没了似的。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湖光山色,景致清幽,小小的石桌上摆一壶淡酒,看满园花香,白若烟望着底下游动的锦鲤,轻笑道:   “这里可真美。”      玄枫倒了杯酒,自己不喝,却端了杯盏来到湖边,撩袍蹲下,然后将那盏里的酒液缓缓倾入湖里,几尾白底花斑的鲤鱼聚拢过来,居然张口将那酒液吞掉。      “这里的鱼会喝酒?”白若烟讶然。      玄枫站起身来,掸掸衣袖:   “鱼也有灵性,只要你照料得妥帖,就能和这桃花一样讨喜。”      白若烟走到他旁边,朝水中看了看,有些不解:“为什么这湖里养的都是鲤鱼,难道没有其他的水族了么?”      “这湖叫冰湖,外面看着平和,湖底全是千年寒冰。”      玄枫指了指湖面,漫不经心道:   “因为实在是太冷了,其他的都忍不受了,只有这种自幼就生长在这里的鲤鱼,才能够存活下来。”      说话间,一尾红鲤‘啪嗒’一声,跃出水面。      长长如薄纱般的尾鳍,飞溅起无数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珍珠般夺目的光彩。它身姿优雅、色泽光亮,像团浮动的火焰,转眼又落回水中,消失不见。      玄枫看着那尾鲤鱼,眼神逐渐流露出温柔之色。      “你很喜欢鲤鱼?”      白若烟敏感地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变化,玄枫却没有回答。      远处空翠烟霏,黛色如墨,他就那样安静而沉默地站在岸边,宽大的衣袂在风中肆意飞荡,远远望去。      ————恍若帝王。      .   晚霞渐渐染上了一层暮色,许是方才多喝了几杯酒的缘故,白若烟原本白皙的脸颊上,亦透出了几丝粉晕。      玄枫见她显露醉意,便道:“我送你回去吧!”      白若烟凤眸半阖,半倚在亭榭里笑得妖娆:“你果真不肯留我?”说话间,长臂一勾,就想拉他过来。      玄枫倒退一步,也不知他究竟怎么做的,竟能在瞬间躲开了她的指尖。      白若烟怔愣了下,不由失笑道:“无情的男人。”      其实白若烟这话说得颇不靠谱。      且不说玄枫这厮脸皮特厚,就连厚颜无耻这四个字,也无法形容他的痞子程度。更遑论作为一个有道德有理想有抱负的男人,他的爱好与品位,千万年来始终如一日。只不过他中意的那位老是无视他爱的感应,并且时常抽打之。      是以并非他无情,实为他情深似海,却苦于没人理睬罢了。      把别人家内定的媳妇留在自己这,绝对不是一件明智之举,玄枫在青汐面前死撑着扮衣冠禽兽本已无比委屈,对与己无关的女人,那就更不可能怜香惜玉了。      所以他弹了个响指,身后立即冒出个毛绒绒的大脑袋,雪白的鬃毛、肥软的尾巴,正是那只威风凛凛的雪狮:   “帮我把她送回青丘。”      雪狮耷拉着耳朵抖抖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呼噜。      玄枫拍拍它的脑袋:   “或者你考虑下,去代替门口的阿黑给墨偃看大门?”阿黑是墨偃饲养的一头灵犬,专门负责看守洞天阁的大铁门,且已经尽忠职守了几百年。      雪狮当即泪奔,一把驮起还没反应过来的白若烟,化作天边一道白光,转瞬没了踪影。      .   眼见雪狮带她走远,玄枫这才慢慢收敛了嘴角笑意,背对着身后的桃花林,冷冷道:   “出来。”      一阵香风拂来,花瓣飘飞中,从林中走出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      “真不愧是麒麟族的小公子,奴家本还想着等你们叙旧完就离开,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蛇姬扭动着腰肢袅袅而来,紧身皮裙包裹着她那丰满有致的身躯,一头弯曲卷发随意披散,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妖冶之美。      玄枫坐回亭中,重新替自己斟满了酒,凑近嘴边:“不过一条区区百年道行的小雪蟒,竟能轻易闯入九洲重地。”      他低头抿了口酒:   “看来这一代的神仙里,果然没几个挑得上眼的了。”      蛇姬虽是妖魔出身,却也贵为魔界三大护法之一,哪里被人如此轻视过,闻言脸色顿沉,袖下指骨瞬间暴涨几尺:   “哼,无知小子,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话音刚落,眼前人影倏而不见。      玄枫依旧端坐桌旁,手持杯盏,连眉头都没有动,身后蓦地传来一股杀气,利爪成钩直取心脏,还没碰到他衣角, 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弹了回去。      “啊!”      蛇姬惨叫着缩回了手,只见五指皆被烧伤,隐隐还有焦灼的气味。      她惊恐后退,却见玄枫悠然抬手,掌心一簇火焰赤红耀眼,那全然不是她所熟悉的,麒麟族惯用的法术。      那是一种极致华贵而又不祥的火焰,跃动中,散发着嗜血的气息。      “这是什么?”      蛇类的天性让她察觉到了危险,蛇姬原本以为玄枫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黄毛小儿,这才敢孤身挑衅他,怎么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令她措手不及的情况出来。      玄枫收起火焰:   “念你修行不易,我也不跟你个小蛇精计较,你若是现在乖乖地从我眼皮底下滚出去,我就放你一条生路,怎么样?”      他转过身,望向她的眼神,犹如俯视一只蝼蚁。      .   屡次受辱,蛇姬的戾性终于被激发出来。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一双勾魂美眸开始泛红狰狞,连带着身体也产生了变化,两腿自裙下延伸变粗,须臾就化作一条蛇尾:   “有本事的话,你就试试。”      姣美面容褪去,伴随着桃花林中爆发出的巨响,一股暗黑色的妖气冲天而起。      玄枫放下酒盏,走出亭外。      妖气散去,一条血瞳白鳞,长约百丈的巨蟒自山岩中盘绕而出,口吐信子,盯着眼前蓝袍翩袂的男子‘嘶嘶’做响。      “不知死活。”      自从碧落逝去之后,他的手上已经多少年未曾沾染血腥,但不沾染不代表就不会放弃,他只是厌恶那种粘稠的感觉,因为会勾起心底最深处的伤痛。      .   巨蟒围着他游走几圈,突然发起了攻击。      锋利的獠牙向刀刃般向他扑去,庞大的身躯连带着周围的山峦都在颤抖,玄枫不躲不闪,就在巨蟒即将咬住他的瞬间,忽然伸出手去,只那么轻轻一掐,便扣住了它的喉咙。      鲜血顺着指缝蔓延开来。      蛇姬被他单手掐着,那么巨大的体型,竟在他的手里丝毫无法挣脱,玄枫凑近一步,冷笑道:   “就凭你?”      呼吸越发困难起来,蛇姬只觉得眼前发黑,断断续续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常人决计不可能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这是赤玉想问的,也是现在她所想知道的。      .   冷风呼啸,就在意识即将丧失的瞬间,依稀听见耳畔传来一个低低的,近乎飘渺的声音:   “呐,小妖怪,你敢弑神么?”      .   一阵凌厉的剑风破空而出。      .   玄枫迅速侧头避开,如玉的脸颊上,已留下了一道血痕,他松开手,蛇姬瘫软在地上,化作一条筷子长短的小蛇,被人收入袖中。      来不及看清对方模样,那人就带着重伤的蛇姬,瞬间消失在了眼前。      空气中残留着一股清淡的气息,玄枫感觉了下,类似于仙与魔的混合体,不禁皱眉自语:“堕仙么?”      能够伤到他的堕仙…………      “看起来,事情似乎变得更有趣了。”他闭上眼睛,伤口再度恢复如初。      .   褚清言一路御风急行,在某处隐蔽的山洞前落下,从袖中取出已经奄奄一息的小蛇,抬指贴上它的额头,仙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它的体内。      小蛇得了仙力辅助,重新化作女子的模样。      “你受了重伤,不要乱动。”      从怀里取出一枚金丹丢给她,褚清言在她身后盘膝坐下,冷声道:“先把这药吃了,我助你调息。”      蛇姬差点被玄枫捏碎了喉骨,赶紧服下金丹,乖乖坐定。      须臾,感觉到一双冰冷的手轻贴上自己脊背,真气顺着掌心的牵引不断涌入受损的肺腑之中,再加上先前所服丹丸,於结的气血开始缓慢回流。      两人又运功了半响,伤势总算稳定下来。      从没见识过那样令人战栗的力量,蛇姬劫后余生, 30、那个交锋 ...   只觉得自己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就连说话都带着颤音:   “那真的是麒麟族的少主么?”      褚清言道:“怎的?”      “都说麒麟一族骁勇善战,且因为体质所限,他们所修习的,一般都是木系法术。”蛇姬对神族虽然所知不多,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可是,玄枫却能驭火,那种火邪门得很,我以前从来都没有看见过。”      她说着,连带比划了几下:“红里透蓝,里面似乎隐约还有个什么奇怪的东西,特别的厉害!”      褚清言的视线扫过她被烧伤的手指:   “你的手,就是那种火焰造成的?”焦黑的皮肉全部绽开,露出里面森然的白骨,如果说他的火能令妖魔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的确是十分奇特。      蛇姬讪讪地将手藏到背后:“意外罢了…………”      褚清言没有说话,转身走出洞外,过了一会儿,他从外面拎了个竹筒回来,里面盛满了清水,递给她:   “用这个冲洗一下。”      蛇姬接过竹筒,从里面倒出点水,褚清言从自己的袖子上撕下来一条布片,等她洗完后,抓过她的手缠绕了几圈。      难得被他如此对待,蛇姬几乎有点受宠若惊起来:“天尊?”      褚清言放开了她。      看着被包扎好的右手,蛇姬一时也弄不清楚他这个态度究竟算什么,不过肯关心她总不是坏事,遂主动讨好道:   “距离半年之期还有几天,天尊可还要取血么?”      破碎残魂,虽无重生的可能,但只要有心头血滋养,还是能勉强维持一段时间的。      .   这里距九洲并不太远,因为阴阳浊气交汇的缘故,天气时常变化多端,上一刻还是万里晴空,下一刻,或许就会变成现在这样的瓢泼大雨。      阴云密布,湿冷萧凉。      密集的雨丝如帷幕般倾泻而下,本就昏暗的山洞里,越发显得伸手不见五指,褚清言宽袖一拂,平地里燃起一团火苗,刚好将整个洞穴照亮。      “…………你还能支撑?”      只有在遇到亡妻的事上,他才会变得如此冷酷而不理智,蛇姬张张嘴,很想问,如果她说‘不’的话,他会不会仍是无动于衷。      喜悦烟消云散,只余下喉间苦涩。      蛇姬半撑着坐起来,拢了拢散乱的长发,邪魅轻笑:“只要天尊肯让我继续碰你的话,自然是没关系的。”      这话说得实在露.骨,褚清言皱了皱眉。      想起怀中贴身安置的凝魄珠,目光又落在她伤痕累累的手臂上,沉默半响,终究还是转过头去:   “不必了。”      没想到他会拒绝,蛇姬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真的?”      褚清言背对着她合衣躺下,漠然道:   “等你伤好之后。”      尽管依旧是冷漠无情的态度,但比起之前已算是好了太多,蛇姬试探地走过去,挨着他身边睡下。      褚清言显然还是不习惯和她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侧身向里面挪了挪,不过幸而没有离开。      蛇姬大喜,得寸进尺地从背后搂住了他。      褚清言目光一寒,刚想抬掌将她挥出,瞥见她嘴角残留的血迹,怒意又压制了下去,感觉到蛇姬的手不安分地探入自己内袍里,他低喝道:   “放肆!”      蛇姬抚摸着他温暖紧致的胸膛,沿着锁骨一直抚至腰线,却并没继续往下,只是停留在他的胸口,反复摩挲。      知她并无意再做其他纠缠,褚清言虽不愿,却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对她下狠手,只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封闭五感,任由她依偎着自己入眠。      如此,竟也一夜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嘛,关于本文,趴趴想要说明几点情况: 首先,这破文既不出版也不停更,而神马失踪几个月不更啊,更一段跑一段之类的就更不可能了= = 其次,因为盗文猖獗,目前盛行神马防盗章节,趴趴是只懒鼠,这玩意儿下辈子也不会出现在这文里,所以大家可以不必担心。 然后,关于更新速度,因为担心质量不过关,所以经常会推倒重写,接近年底事情多,常写到凌晨,有部分可能的确不满意,以后会修改,请大家谅解ORZ 顶锅盖逃走~~ 31 31、那个禁术 ...   第二天醒来时,身边空空如也,褚清言已经不在了。      蛇姬有些失落地爬起来,一低头,却发现不知何时披了件长袍,袍上余温犹在,柔软的天蚕丝,替她挡去了大部分阴寒。      蛇姬怔愣片刻,猛然醒悟过来,抱起长袍,奔了出去。      还没走出洞外,就看见不远处的竹林里,走出一袭出尘身影,褚清言见她站在洞口,冷冷皱眉道:   “这附近到处都是结界,你跑出来做什么?”      蛇姬看了看怀里的仙袍,又抬眼瞅了瞅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褚清言的视线落在她捧着的外袍上,微微转过脸去:   “洗干净之后再给我。”      “是。”      知道他不愿与自己多纠缠,蛇姬亦懂得拿捏分寸,只能将涌到嘴边的话全咽了回去,见他墨发披散,小心翼翼道:   “天尊,方才你去哪里了?”      褚清言没有说话,抬手将几枚野果抛入她手中。      新鲜的野果,上面还挂着几滴晶莹的露水,一看就知是刚采下不久的。蛇姬从没想过他会出去给自己找吃的,拿着果子,简直不可置信。      “你的伤若无大碍,我们今日就回魔荒。”      褚清言从她身旁走过,坐在靠崖的露风石上,将一头漆黑的长发随意扎起,正欲用发簪束住,蛇姬赶紧献殷勤道:   “我来吧!”      不习惯被人服侍,褚清言避开:“不必。”      难得有亲近他的机会,蛇姬自然不肯轻易放弃。见他拒绝,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指尖探入发中:   “昨日幸得天尊出手相救,就当还个人情。”      话说到这个份上,褚清言再找不出推脱的理由,只得由她摆弄,蛇姬替他梳理好之后,褚清言站起来,面无表情道:   “走吧。”      .   九洲乃天界重地,四方皆有神兽镇守,弥漫在岛上的祥瑞之气,犹如彩浪翻腾,只是这种灵气于神仙来说很寻常,对妖魔而言,可就算得上是剧毒了。      褚清言天生仙骨,因故堕入魔道,九洲灵气对他自然没有影响。      蛇姬却是一条纯血的蛇妖,体内流淌的毒瘴,与浩然正气互相冲撞,搅得她五脏六腑都如刀割,即使以妖力强行压制也不见缓解,嘴角渐有鲜血溢出。      脚步越来越慢,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心知不妙,蛇姬不得不捂住胸口停了下来。赤玉之前施在她身上的魔印即将消失,没有了魔尊法力的庇护,再强大的妖魔一旦进入这种地方,也会变得虚弱不堪。      必须想办法!      蛇姬扶住旁边一株古木,闭上眼调整了下呼吸,准备收回妖力,心念刚动,忽觉周围灵气迅速褪去,仿佛无形中被一层屏障阻挠在外。      她惊讶抬头,发现褚清言正站在不远处,以他为中心打出一道结界,那些彩雾漂浮在结界外,刚好将他们两人护在里面。      “过来。”依旧是冷漠的语调。      “什么?”      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见她困惑,褚清言亦不多做解释,袖风一卷,就将她整个儿凌空摄来,结界随之缩小,居然是跟着他而变化的。      蛇姬恍然大悟:   “这仙障,莫非是天尊设下的么?”      褚清言不语,转身就走,速度却比之前稍慢了些。      蛇姬知他是在等她,相伴数年,鲜少被他这般在意过,就算只是因为魔尊的命令,她也觉得无比满足,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   远处重峦叠嶂,峰峦逶迤,黛色的林海一直延伸到天涯尽头。      墨偃站在云上,望着面前负手而立的俊美男子,恭敬道:“再往下走的话,就是吾族禁地,帝君您看…………”      玄枫看着下方,不答反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小仙便是杀了你儿子的元凶,你现在见了他,要不要我下去替你捉来报仇?”      他撇嘴晒笑道:   “好歹也算是借他之身转世么!”      提及往事,墨偃眼神一黯,见他仍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便拱手道:“小儿缘浅,命该如此,老夫并无怨言。”      “如此,便罢了。”      玄枫耸肩,转而将目光投向褚清言,半响,幽然长叹一声:“得而复失,失而不复,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透,真是白长了一双眼。”      墨偃试探道:“那还要不要派人前去阻止?”      “没那个必要。”      玄枫挥挥手,满脸云淡风轻得叫人发指道:   “反正回不来的,再怎么折腾那也还是回不来。我看他就是一傻子,都傻成这样了,你说说看,就算我让他看完了那几本破书又怎的?”      更何况,那书本就是以前伏羲闲来无事,随手涂鸦的玩意儿,不要说实用性,就连有没有人试过都不知道呢!      .   从落星台一直往下,穿过火枫林之后,眼前突然出现一座高山。      这座山似乎与附近的有所不同,山岩通体黝黑,乌亮犹如繁星闪烁,山体悬浮于深渊之上,旁边两条巨大的锁链铺展开来,形成一座天然的吊桥,而吊桥所对应的,正是那扇镶嵌在石壁上,隐约透着淡蓝光芒的半月形石门。      皎洁的神光从天空落下,将整座山都笼罩其中,那些流转的光辉,化作一个古老而又神秘的法阵,守卫着这片不知名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      从没见过这样奇妙的情景,蛇姬站在吊桥前,盯着对面紧闭的石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通往魔界的天路,真的是在这座山的后面吗?”      褚清言也没料到会变成这样,屏息感觉了一下,沉吟道:   “昔日曾听麒麟族王提起过,族内有这样一方禁地,因为与魔荒相连,所以很久以前就被封印起来了,想必应该就是这里了。”      如果按原路返回的话,一定会引起其他神族的注意,虽然要杀出一条血路来,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不想给自己平添麻烦。      “可是,这里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蛇姬朝四周看了看:   “在这里,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就连一丝风都没有。”她斟酌着,尝试着形容了下:   “就像是,所有的时间,都静止了似的。”      褚清言愣住。      在这个世上,没有谁有能力驾驭时间,因为司时之神早就湮灭,失去了她的岁月,便遵循着天地的规律循环往复,即使是元始天尊也无法使其改变。      那么,能做到这一切的,究竟是谁?      .   褚清言皱起眉头,冷冷凝视着那扇沉寂千年的石门。      石门上用朱砂勾勒出两个交错的倒钩形图案,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只是离得这么远,依然可以觉察到,门后那股强大的、汹涌无比的慑人寒气。      那样没有混杂了丝毫污浊的冰寒之气,仿佛自远古时代流泻而来,只要推开了那扇门,就会进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蛇姬见他眉头皱得更紧,有些担心道:   “不如我们回去吧?这门我看着诡异得很,也不知道那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还是小心为好。”      石门紧阖,光芒渐淡,似青雾升腾。      褚清言紧紧盯着那扇门,沉默许久,忽然大步向前,向着吊桥上走去。蛇姬慌了,连忙拉住他:   “你要进去?!”      褚清言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们根本不知道那门口是什么,如果进去了再也出不来了,又或许遇上什么危险,”她试图说服他:   “陛下会震怒的。”      “你若担心,留下便是。”      褚清言一把挣开她的手,蛇姬被这力道甩得踉跄后退两步,见他仍执意要走,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天尊!”      猝不及防被她抱住,褚清言推了几下没推开,只得转身道:“我想进去看看,你可以先留在这里等我,如果我没有回来,就自己设法回魔宫。”      他从腰上解下剑来,交给她,淡淡道:   “天虹是我的随身佩剑,长年吸纳我的仙气,已经具有通灵之能。我若不归,它自会带你回去见赤玉,届时你如实禀报便是,他断不会责罚于你。”      蛇姬哪里肯让他孤身涉险:“你非要去的话,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褚清言不解:   “你跟着我也未必安全,自削去仙骨之后,我的修为已经折损了大半,即便想护你也有无力之时,你留在此处,岂不更好?”      蛇姬抿紧红唇,看了他好一会儿,复又露出个勾魂的媚笑:“奴家这不是舍不得天尊么,你若死了,我去哪里找人吸精气?”      “…………随你。”      已经习惯了她这样轻佻的言行,褚清言倒也不以为杵逆,抬袖拂开石门,丝毫未曾注意到蛇姬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凄凉。      .   石门被缓缓推开,一条宽敞的阶梯出现在他们面前。      梯道两旁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放置了一盏明灯,灼灼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大殿,迎面而来的寒气里,弥漫着一股莫名的暗香。      那香浓郁而又悠远,却始终闻不出来,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蛇姬跟着褚清言往下走去,跳动的火焰在墙上拖曳出一道道扭曲的黑影,随着风声不断变换着各种姿态。      寂静的时间,寂静的思念。      蛇姬边走边张望,妖魔的天性让她下意识地抵触这里,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眼前倏而一亮,随即无数璀璨的光线蜂拥而来,刺得她两眼几乎无法睁开。      ‘铮’的一声。      随着长剑出鞘的脆响,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蛇姬睁开眼睛,瞥见地上趴了只长着两片红色翅膀的长尾动物,肚皮上被划开了好大一个口子,墨绿色的血液正‘哗啦啦’地往外流淌着。      “鹖鸟?”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这种传说中的洪荒妖兽,蛇姬吃惊不已:“这种东西现在还有幸存的么?”      褚清言收回了剑:“已经没有了。”      “那这是…………”      “这只应该是原本就被人放养在这里的。”      褚清言上前两步,走到刚才鹖鸟窜出来的地方,那里有一张半人多高的玉案,案上放了个盒子,盒子的质地非金非玉,浅白色的乳质层里透出些许绯红来。      他伸手打开盒盖,却并没有预料中的妖魔再跑出来。      盒子里只放了本书,近乎剔透的纸页上,用金色勾洒出寥寥数笔,字体宛如有生命般浮在页中,褚清言愕然发现,那竟是失传已久的上古文字。      “返…………魂………术…………”      尽管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他还是认出了书中所写内容。      逆天返魂,嗜血禁术。      越往下看,他的心脏就开始越发不受控制地收缩起来,就连捏着纸页的指尖也微微颤抖,仿佛溺水之人忽然抓住了一根稻草,纵然细小,却仍燃起了一份希望。      “你怎么了?”      见他脸色惨白,蛇姬凑近一看,却不认得书上所写的那些字,只觉得褚清言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劲:   “天尊?”      最后一行看完,褚清言深吸了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我问你,你可知在当今神族之中,哪位神王还有尚未历劫的女儿?”      他说这话时,眼底一片冰冷。      尚未历劫的女儿?      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蛇姬仔细回忆了番,有些不确定道:   “具体不太清楚,不过我记得,以前陛下似乎曾提到过,北海龙王膝下倒是有个还没渡劫的么女,年纪也小,眼下还活着的,大概就只剩她一个了。”      施展返魂术,需要寻找容纳残魂的适合宿主,而没有经历天火考验的神族少女,就是最好的人选。      .   仙是没有感情的,但仙若一旦动情,狠绝时,便会比任何人都更加残酷。      .   经过长达几个月的修养,凤兮的身体已经基本无恙。      得知这一消息后,凤族的使者立即前来北海,迎接凤王回宫,听说凤族的子民个个容姿姣好、体态优美,青汐终于按捺不住,缠着白央君偷偷带她去看。      “要看可以,不过你要乖乖听话,不能随便乱跑。”见她一脸好奇宝宝状地扒拉着自己的袖子,白央君点头:   “你若肯应了我,我就带你去大殿上。”      这个要求并不难做到,美色当前,青汐点头如捣蒜,只恨不能赌天发誓:“我保证很听话。”      当然,所谓‘很听话’也只是相对而言。      不过在对上白央君那双温柔得几乎能溺死人的凤眸之后,青汐的小魂儿就一路飘飞,飞呀,飞呀,在紧接着听到他下面一句:   “只听我的话。”      之后,顿时血压升高,头顶隐有热气沸腾。      青汐捂住鼻子,在心里一个劲地咒骂道:荡漾啊,荡漾啊,这该死的狐狸王,怎么就能生得这么荡漾?      白央君微笑着执起她的手腕,侧头,然后在她腕上落下浅浅一吻。      凉薄的唇轻拂过皮肤,留下暧昧的淡粉,青汐纵然脸皮再厚,也经不起他这样堂而皇之的当众调情,脸红道:   “白央…………”      白央君替她整理好衣襟,修长的指尖,沿着她轮廓下滑。      掌心的温度透过脸颊传来,她看着他,便见他总是这副温雅含情的模样,可他毕竟对她是不同的,就算对别人,那笑意里或多或少都掺杂了几分虚假,像这样单独相处时,他就抛却了那些身份和顾虑,毫不掩饰的,这般地宠爱她。      “再过几天,就是月盈之日,青丘照例是要举行观月宴的。”      见她似是走神, 31、那个禁术 ...   白央君在她肩头轻拍了一下。      青汐惊醒过来,不待开口,白央君已抱了她在院中石椅上坐下,宽广的怀抱很适合午睡,在他的庇护下,她从来不必担心经历那些风雨:   “观月宴?”      “青丘子民大多都借助月辉修行,因此信奉月神,十五之夜,都要设宴歌舞,以示感激。”白央君轻笑: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      “你知道,我是不会喝酒的。”青汐颓废。      白央君见她皱起鼻子,不由失伸手去捏了捏:“你不喝,可以斟给我喝,往年我都是一个人对月独饮,今年你便来陪我罢!”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最近好忙好忙,四爪忙,大家近况如何?! 望天: 因为最近被众君抽打海扁,遂良心发现,可能在本文完结后开新坑,可能率为0.0000001%,附上大致构思。 《驱仙避师》 浅绛是只蝶妖,白底黑花,身无长技,本该是蝶族里最默默无闻的那种,两桩奇遇,却让她一世成名: 第一件,是她倒追师父后,反被甩。 第二件,是师父去提亲时,她却华丽丽地嫁给了自己的师祖。 所谓的餐具到底是什么? 浅绛道: “咱就是红果果的现实版。” 基本开坑率与本文一日十更成正比,不过还是有希望的嘛,大家就表抽俺了TVT 32 32、那个妒恨 ...   不久,凤族果然遣人前来迎接凤兮回府。      .   许是近来手头堆积的仙务太多,自那日与白央君相逢之后,凤兮就渐渐地沉默了,平时也很少再来找她。      青汐因为私溜出宫的事,被龙王狠狠地训了一顿,连带着青离也遭殃,两人都被勒令闭门十日好好反省,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替他们求情。      待得反省结束,凤兮也要回去了。      相伴数月,虽说不上朝夕相处,但感情自然还是有的,听说他要离开,青汐一大早就爬起来,匆匆赶到北海口去为他送行。      .   瀚无垠的海面上,一片五彩瑞光,从天上投落下来。      浑浊的云层中,缓缓飞来一架由七只彩翎青鸾拉着的帝辇,辇旁左右各站了两列侍从,个个容姿姣好、衣着艳丽。      云雾翻腾间,一袭金袍挺秀的背影,正静静地站立着。      “凤兮!”      隔着大老远就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青汐停下脚步,冲他大喊了一声。      听到她的声音,那人翩然转身,广袖翻飞。墨黑的长发随风舞动,一双光采潋滟的双眸温柔地凝视着她,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却又依稀多了几分威严的气势。      青汐提着裙子奔过去:“你要回去了?”      “嗯。”      修长的指尖轻轻为她理好凌乱的发丝,凤兮刚想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眼前忽然浮现出在后院里她与白央君相拥的场景,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这次多谢你照顾。”      凤兮轻声道,即便是在这样祥瑞蒸腾的场景里,他的身形仍然单薄。      青汐看着他,就看见那双美丽的凤眸里噙着一缕淡淡的哀伤,那样呼之欲出却又迷离挣扎的感情,宛如一块易碎的琉璃。      澄澈,而又干净。      .   让美男忧愁是件很天理不容的事情,当然天理神马的对青汐而言那就是个浮云,于是她移开视线干咳了一声,酝酿了几句酸巴巴的话语:   “其实…………”      凤兮却抬指抵住她的唇:“你什么都不必说。”      青汐眨眼。      “即使你什么都不说,我也明白。”凤兮微微一笑,将目光转向远方,“不过没有关系,我可以等。”      他低垂下眸,然后语声轻柔:“总会等到的,不是么?”      一阵清风袭来,吹得耳畔鬓发纠结飞扬,金色的耳坠摩挲着光洁的面颊,同凤兮神光一样的颜色,温暖的,透着几丝浅薄的苍凉。      .   “王,时候到了。”      青鸾架着帝辇在面前停下,一位玄服雪发的老者上前来,躬身道:“天界之门已经打开,族民亦恭候多时。”      他弯下腰来,几乎看不清底下的表情。      凤兮点点头,撩袍坐上帝辇,见青汐还站在云团上,长睫轻颤,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小龙儿,回去吧!”      帘幕落下,瞬间掩去满目苦涩。      帝辇凌空腾起,一尾旖旎流光划破天际,绚烂夺目,映着整个九重天也好似披了层霓彩般,青汐仰头望去,便见那神光越来越远,犹如一只振翅高飞的华美金凤。      .   凤兮离开后,青汐也跟着白央君回了青丘。      .   回宫的当晚,正值十五,山峦上高悬着一轮明月,浅银色的光辉泻满了整片大地,兰桂飘香,萤虫飞舞,侧耳倾听,到处都是小狐狸们欢快的低鸣声。      这是属于它们的节日。      青丘的传统是每逢月盈之时,就由狐帝沐浴焚香,亲手为月神献上第一杯清酒。      所以白央君刚回来,便被婢女们引去后山的灵泉中净身更衣。      青汐闲来无事,干脆踱着小跳步,蹦蹦达达地走到祭台边,看着那些屁股后面还甩动着蓬松尾巴的狐狸们,忙忙碌碌地在装饰那座月神的石像。      月神是伏羲的女儿。      没有人知道这位远古上神究竟叫什么名字,据说她原本只是伏羲的一滴心头血,经由血灵幻化而成。      彼时,四荒各族征战不休,为了维护天界的安全,伏羲便偷偷地将她创造出来,并赋予了她司时之能。      万物的岁月都被制成了一条银色的锁链,她将锁链缠在了自己的身上,每走一步就是一个轮回。      伏羲将她关在九重天上,从来没有人见过她。      直到她湮灭之后,她的魂魄分散成无数细碎的星辰,那些星辰又演化为如今天庭中的二十八星宿,分别引导着岁月的流转。      而她,便成为了以吸收月华来促进修炼的天狐一族所膜拜的神。      不过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就像那些坊间流传的无名戏本,看过也就忘了,谁也不会在意那段历史是否真实。      .   距离观月宴正式开始还有段时间,青汐腹饥,晃悠了一圈也没找到吃的,转身正想回去,迎面撞上一袭妩媚的身影:   “啊,对不起!”      揉了揉被撞痛的鼻子,她赶紧站起来道歉。      “原来是你。”      忽然感觉耳边阴风嗖嗖,青汐心中立即‘咯噔’了下,视线沿着那片华丽的裙摆上循,果不其然,见到了一张十分念旧的脸庞:   “哼,真是晦气!”      篝火冉冉中,只见嫣娆身着一条大红锦裙,淡紫色的抹胸露出锁骨处优美的曲线,光滑的绸面凸显出她胸前两团傲人‘胸器’,在满头珠宝的衬托下,更显丰满动人。      望着眼前那两座波涛汹涌的小山峰,青汐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干笑道:   “嫣娆姐好呀!”      或许是因为今天有白央君主持大局,而眼下能与自己比较的女人实在不多,嫣娆冷哼一声,两条细长俏丽的柳眉,越发傲然起来,挺直了腰肢,恶狠狠地瞪她:   “这观月宴本是我青丘国的传统,你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跟着来凑什么热闹?”      美人虽美,这口德却不咋滴!      青汐盯着她胸前沟壑,有些不厚道地自动脑补了下白央君被她闷死的场景,暗暗发笑,面上却仍作谦卑状:   “姐姐此言甚是,咱这就回去。”      惹不起,咱总躲得起吧?      青汐扭头刚想溜,一只纤纤玉爪却突然从旁侧出,如果不是她停下来的快,那五根明晃晃的尖长指甲,大概能直接捏爆了她的脑袋。      .   “站住!”      好不容易才逮到她单独出来的机会,这个时候白央君还在后山,想必也不会像上次那样前来阻止。      嫣娆本就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这次叫她遇上了,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既然你唤我一声姐姐,我总要端出点做姐姐的样子来,横竖离开宴还早,不如姐姐另带你去别处看看?”      握住她肩膀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几乎嵌进她的皮肉里。      青汐本事低微,察言观色却是一流,此刻分明见嫣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心知她必有算计,忙谄媚道:   “姐姐说哪里的话,劳烦你也太不好意思了,我还是想先过去找王。”有了白央君做盾牌,想来她应该会收敛点吧?      不过,青汐明显低估了嫣娆的骄蛮程度。      “哼,想走,没门!”      脑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青汐使劲挣扎了几下,奈何嫣娆却硬是拽住了她的头发不放,碧青色的长发冰凉柔软,与月光交相辉映,仿佛澄净翠玉。      嫣娆越看越不爽,指骨猛地一扯:“这发的颜色我看着碍眼,今个儿就一起给你割了它。”说完,便抽刀砍去。      眼前蓦地一闪。      水刃划过,几根银丝飘落。      嫣娆平生最是爱美,一头长发不知敷了多少花精进去,现在被青汐割断几根,顿时脸色骤变:“小丫头,你找死!”      话音刚落,就见周围景色突然扭曲起来,脚下沙土蠕动,竟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青汐知道嫣娆的厉害,趁机挣脱了她的钳制,拔腿就往外跑。      才迈出几步,一层透明的光照倏地从天而降,将她结结实实的罩在了里面。青汐猝不及防,猛然一头撞在了光罩上,那触感柔软而又弹性,却又隐约透着一丝戾气。      是仙障!      以前曾跟着紫宸仙君学过一些结界术,对于仙障自然也略知皮毛。      青汐伸手摸了摸那膜,只觉得分外平滑,想来必是灌注了法力进去,以她现在的能耐想要突破,无异于天方夜谭。      .   嫣娆慢悠悠地走过来,五指扣上她的喉咙:“怎么样,这下你逃不掉了吧?”      尖锐的指甲沿着她的皮肤一点点划过,一抹殷红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青汐两手使劲掰着她的手腕,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那力量的钳制。      “自从你来了之后,王就一直宠着你。”      嫣娆说着,掐住她脖子的手又握紧了些,原本美艳的脸庞上,满是嫉妒与憎恨:   “我爱慕了王那么久,而你不过只是那北海家的小么女,你凭什么和我争?你又有什么资本来和我争?”      翻腾的醋意在心底汹涌,她的笑容越发狰狞起来。      “是因为这张脸么?”      嫣娆提着青汐凑近了一步,一双美目里折射出冰冷的暗光,红唇轻启,露出两颗锋利的獠牙:“如此,我毁了它可好?”      呼吸更加困难,眼前阵阵发黑,青汐只觉得自己犹如溺水之鱼。      仙障阻断了方圆百里内所有的气息,就连声音也无法传递出去,青汐被嫣娆半提着拎道空中,月色下她笑得灿烂,那笑意却隐含恶意。      “没有了这张脸,我看你还能拿什么去勾引他!”白皙的手指化作绒毛利爪,伴随着风破之声,青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心脏跳得非常厉害,有种莫名的灼热感开始沿着血脉流淌复苏。      怎么回事?      感觉到不对劲,她用力咬紧嘴唇,极力想要克制住那种诡异的感觉蔓延。      身体却像是突然不受控制了一样,血的味道,令某些沉睡的东西兴奋起来,仿佛是来自远古的呼唤。      她的神识遵循本能,左手于袖中慢慢抬起,赤红色的漩涡从掌心渗出,不带丝毫杀气的,冰冷的杀意。      嫣娆摁住她,正待痛下杀手,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柔婉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杀念平息。      夜色中,白若烟一袭鹅黄素裙,笼罩在淡绿色的萤火中,便似一朵娇嫩的牡丹,明媚而又恬静,带着某种慑人的魅力。      见她走来,嫣娆脸色一僵,慌忙丢开青汐:“白姑娘!”      严重缺氧后重获新生,青汐跌坐在草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白若烟低头扫了她一眼,皱起眉头:   “龙女?”      她的目光转向有些心虚的嫣娆,渐渐变得严厉起来:“你刚才若是杀了她,是想要挑起北海与青丘之间的纷争么?”      北海龙王骁勇善战,性情刚烈,若青汐死了,他势必不会与白央君善罢甘休。      “你想要给王增添麻烦?”      被一语惊醒,嫣娆冷汗淋漓地看着自己刚才掐住青汐脖子的手,又看了看白若烟,只觉得两腿发软:   “我…………我也只是一时糊涂………”      窒息感逐渐消退,青汐踉跄着站了起来,抬眼瞅见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嫣娆,不知为何竟脸色惨白地正与另一个女子交谈。      隔着朦胧的月色,只能模模糊糊看出那个女子大致的轮廓,不过,唔,还真是美人呢!      .   差点丢了小命,青汐看美人的心情也锐减了一大半。      眼看她们还在说话,青汐赶紧猫起腰,偷偷摸摸地从旁边一条小径上溜出去,溜到一株距离祭台比较近的大树后面时,立即拔足狂奔起来,一路朝着映月湖的方向跑去。      .   与白若烟谈话时,没留神后方,蓦地发现青汐逃走了,嫣娆大惊:“糟糕,要是被她逃回去告诉王,我定要受他重责。”      白若烟冷眼斜睨了青汐消失的方向,淡淡道:“无妨,即使她向王说了,你也不会有事。”      “此话怎讲?”      “你的父亲是青丘国中仅余的两位长老之一,王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会迁让你一二,更何况,”      白若烟转过身,向祭台走去:   “王是那种顾全大局之人,他既要稳定民心,亦要与北海联盟。你若真杀了她,他必定无法护你,但你既然没斩草除根,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又何需担心?”      嫣娆怔了怔,似是想到了什么,一丝阴冷的笑意再度浮现嘴角。      是啊,白央君就是那样的人,既然他有心放纵,那只要她做得不太出格,又有谁会知道这些呢?      .   眼前的树枝交错重叠,那些干枯的枝条不断打在脸上,泛起丝丝细微的疼痛,耳边风声呼啸,冰冷的空气从喉管中涌入肺腑,像冰棱般刺穿着每一寸皮肤。      不知跑了多久,原本昏暗的视野豁然开朗。      青汐喘着粗气冲出了树林,面前出现一片蔚蓝平静的湖泊,湖面上漂浮着几片巨大的睡莲叶子,旁边还有浅红色的莲花正在盛开。      “我…………我了个去,累………累死我了………”      想当年八百米都没能跑出现在这种成绩,青汐历经一番末路狂奔,累得直接瘫倒在湖边草堆里爬不起来。      这里是青丘深处,平常不会有人进来。      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青汐坚信这一真理,揉着几乎快要散架的老腰望天哀叹,可怜她一炮灰的命,却偏偏扔给她主角的狗血剧情,这日子实在太特么的悲催了!      “啧,你个死狐狸,等老娘复活后,非一尾巴拍平了你的狐狸窝不可! 32、那个妒恨 ...   ”劫后余生,青汐仍不忘占一下嘴皮子上的便宜,自我安慰道。      .   躺在草丛里喂了几个时辰的蚊子,青汐挣扎着爬起来。      脸上的伤口早已结疤,其实只要用神力恢复下就能光滑如初,不过现在她累到虚脱,也没精力费那个神。      刚才被嫣娆抓住,本以为再不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青汐有些侥幸地摸了摸破皮的脖子,打算抄近路回玉狐宫。      此时天色已暗,黝黑的树林里空旷得很。      青汐缩了缩脑袋,抱紧双臂颤巍巍地走在湖边,这附近并没有什么月光,整个看起来都阴森森的,希望不要突然跑出个什么奇怪的不明生物来才好。      .   正这么想着,突然一片阴影自头顶落下。      青汐吓了一跳,赶紧抬起头来,只见夜风萧瑟中,一个冷漠出尘的身影静静站在她背后,周身被银光笼罩,竟是个极美的青年男子。      “你是青汐?”      磁性而低沉的嗓音,语气平淡,青汐却没来由地浑身一抖。      “我不是!”      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青汐见势不妙,脚底抹油刚想闪龙,那人已宽袖拂来,掌心一股劲风袭来,将她卷起丢落,生生将她逼得化出了原形。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莹玉般白皙的长指将她拎了起来,青汐接连被捉,终于不堪忍受这种不人道的压迫,奋起反抗:   “嗷嗷嗷~~”      百年的小青龙不过手臂粗细,扭头晃尾,即便是想要咬人,那龙牙怕也还嫌不够坚固。      褚清言皱起眉头,拽了她的尾巴一把拖过来,单指扣住她的下巴,提起来在手腕上缠了两下,顺手将她打了个结捏着:   “不想死的话,就最好不要乱动。”      他低下头,一双眼眸灿若寒星,却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可怕:“如果你想魂飞魄散的话。”      望着自己被打成海带结状的身体,青汐内心百感交集,万般辛酸眼下统统只化作一句肺腑之言:      我了个擦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七和褚叔的梁子就结在海带结上,所以告诫各位美男,女孩子的胸不能随便乱摸,女孩子的尾巴也不能随便乱拎,否则,哼哼~~挠不死你! 33 33、那个师祖 ...   夜雾迷蒙,险峻的荒原,显得更加诡异而萧瑟。      冷风呼啸,透着淡淡血腥味的瘴气,从鼻孔深入体内的每一寸肌肤中,辽阔的黄泉之海将整个魔荒与外界阻断开来,弯月如钩,阴森的光芒,令人从心底渗出一丝不祥之感。      一阵剑芒闪过。      褚清言袖袍翩飞,缓缓落于殿中,随手一甩。      只听见‘噗啪’一声,青汐从他袖内抛出,在空中接连打了个几个滚,然后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对面墙上,眼冒金星。      “这里是血煞魔宫,四周遍布结界,你不要妄想逃脱。”      冷冷的声音响起,青汐被撞得头晕眼花,乍闻威胁,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当即跳窜起来,怒气冲冲地朝他扑去。      褚清言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来,掌心冰棱浮现,灼灼寒气,甚是逼人。      青汐猛地止住脚步。      锋利的冰棱紧贴着鼻尖刺入地底,那光洁的冰面,倒映出一张抽搐的小脸,青汐缩着龙爪呆立当场,褚清言望着她:   “是死是活,自己选择。”      乌云散去,流辉投落在他的脸上。      墨黑如水的长发,瘦削欣长的身形,一身浅蓝色的玉带仙袍,衬着那绝美凉薄的容颜,仿佛从丹青水墨中走出来般。      美得几欲叫人窒息。      美人虽美,却是个不好惹的主,青汐哆嗦着把尾巴小心翼翼地从冰棱尖上拔下来,眼见那人伸手过来,扭头想溜,僵硬的身体却无法挪动分毫。      褚清言一把抓起她,转身向寝殿走去。      .   血煞宫位于魔荒腹地,悬浮于半空之中,上不连天,下不接地,周围都是灰蒙蒙的雾气。      由于长年不见天日,宫内阴冷异常,空荡荡的走廊尽头被黑暗所笼罩,远远看上去就像妖兽张开的大嘴。      墙壁上每隔十步就嵌着一盏油灯,只不过那油灯里面点燃的并非豆油,而是绿惨惨的冥火。每当有人经过时,那些火焰便会形成狰狞可怖的鬼脸,恶作剧似地不停环绕在周围,如果心理承受能力不佳,很可能被活活吓死。      .   推开漆黑的石门,一条狭长的小道直通到底。      褚清言拎着她沿阶而下,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中响起,由于石壁传音,显得越发清晰起来。或许是因为很少有人在这里居住的缘故,这里的温度比起外面要低很多,尽管两侧都有火雀吐焰,青汐还是冷得直哆嗦。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一座巨大的宫殿出现在面前。      殿内并没有多少摆设,只靠墙的地方安置了一张青岩砌成的石榻,榻上铺了条薄被,连枕头也没有,旁边另放了架案台,案上摞了几本书和一只墨砚。      到处都流露出一股冷清的气息。      .   褚清言丢下青汐,转身向榻边走去。      青汐跌落地上,就势一个懒驴打滚化出人形,偷偷摸摸地从侧门踱出去,还没摸到门边,突然一个踉跄,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给拖了回去。      “我说过,在这里,你别想逃出去。”      脖子上的锁链坚硬沉重,褚清言半倚在榻上,左手握着锁链的另一端,披散着长发冷声道:“不要随便挑战我的耐性。”      低沉的声音里,隐含警告。      他的十指骨节分明,白皙剔透,如最莹美的寒玉。青汐看着那双手,便觉得系住脑袋的脖子似乎有些不甚稳固,一股寒气悠悠地顺着脊背直往上爬。      .   见她瑟缩,褚清言亦不再多语,将锁链扣在榻柱上:“这里有我的法力庇护,平时不会有人进来,你最好安分点,不要给我耍什么心机。”      说完,侧过身子,背对着她,开始闭目休憩。      长夜漫漫,万籁俱寂。      青汐拖着锁链凄凄惨惨地磨到他身边,瞅着男子那张漂亮的脸,很想狠狠抽他一巴掌又偏生没那个胆,踌躇良久,试探道:   “我不耍心机,你至少也该把这链子从我脖子上拿下来罢!”      “嗯?”      见他似乎并没有睁眼回应她的打算,青汐深吸了口气,不断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勉强挤出一脸微笑:   “……………这链子拴得我不舒服。”      隔了片刻,仍然没有动静。      青汐并不死心,继续再接再厉道:“其实你可以考虑给我施个禁咒,反正我也跑不掉,取下链子也没什么关系。”      褚清言缓缓地支起身来,或许是因为刚睡了一会儿,嗓音有些暗哑:“既然明知道自己逃不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低头看着她,衣襟微敞,露出底下一截雪白的颈子。      整天对着白央君那张脸,经过长期锻炼,面对如此美色时,青汐总算不至于再鼻血喷涌,见他问得坦然,不由气急败坏道:   “你见过有谁用铁链拴着女孩子绑门口的吗?”      扯了扯脖子上叮当作响的玄铁,青汐更加悲愤:“我是龙,是龙,不是一只狗,你居然忍心让我给你看大门?!”      这简直就是他们水族的耻辱啊!      看到她一脸愤慨的样子,褚清言沉吟了一会儿,随手扯下外袍丢给了她,然后指着殿前一片空地道:   “如此,你可不必呆在门口,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言外之意,就是绝不可能把那根链子从她脖子上取下来了。      .   被凌空掷来的衣服砸中,青汐捂着鼻子蹲了下去,守大门和守寝殿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她几欲暴走:   “你这叫压迫!”      褚清言重新躺下,头也不抬:“或者你可以尝试杀了我。”      殿内气氛骤冷。      他慢慢地阖上眼睛,语气平淡:   “只要你能杀了我,你就可以毫发无伤的从这里活着走出去,如果你有那个本事的话。”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   殿外阴风咆哮,淅沥的暴雨倾盆而下,雷声轰鸣,仿佛要将天地粉碎一般。      褚清言的呼吸平缓而绵长,似乎已经沉睡。      青汐可怜巴巴地坐在榻旁,从脑袋上拔了只发簪,正‘吭哧’‘吭哧’地拼命与榻柱上的锁孔做斗争,劳动人民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簪子在玄铁上激起一串串火花,那锁芯却丝毫不见松动,她戳了大半天,浑身都累散架了也不见成效,不得已只好放弃。      这铁链上施了法,就连变回小龙脱身的机会也没有。      青汐咬牙切齿地暗暗吐糟着,抬头瞄见褚清言平静的面容,他好像并不担心自己会对他不利,即使她就在身边,他也依然睡得安稳。      真是何等红果果的蔑视啊!      认命地丢掉发簪,直起身来。      魔荒的夜晚,永远掺杂着令人心悸的惊悚,这里到处都是毒雾与沟壑,那些生长在平野上的诡异植物们,它们的根系盘根交错,说不定里面就是一堆又一堆的白骨。      天空中深紫色的雨幕越来越大,远处鬼头崖上喷出的火焰时断时续,伴随着妖魔们低低的嘶吼声,简直比炼狱更令人难以忍受。      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睡得着?      青汐很是敬佩的瞟了一眼榻上静卧的男子,弯腰将丢落的长袍放回去。她讨厌这里,也讨厌这个捉走她的人,不过没理由因为这个就乱发脾气,放宽心才是王道。      .   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接近子夜时分。      自己失踪了,白央君应该会发现吧?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循着气息找过来,他有那么多事情要忙,大概不会注意到她,青汐这么想着,心里微微有些惆怅。      安静下来之后,才觉得脸上的伤口隐隐作痛,青汐顺手抹了抹,将已经发炎的伤口愈合,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觉得很是无语。      之前跑去镜湖采药,险些把小命都给丢了,这还没清闲几日呢,现在又被人莫名其妙地抓到这里来,难道她天生就是霉运体质?      一阵轰雷落下,吓得她差点从台阶上一头栽下去。      .   这地方实在诡异得很,绝不是久留之地。      青汐想起方才褚清言说过,魔宫周围守卫森严、遍布陷阱,即使是修为高深的神仙想要进来怕也是不易,更何况她这种废柴?      凭借自身力量逃出生天,这不啻于是在刀刃上玩火,青汐自问没那种魄力。      走不了正道,那就干脆走歪路。      蹑手蹑脚地按原路返回,在确定褚清言已经睡着之后。青汐指尖凝起一团光芒,这只是最基本的迷魂术,以前青离曾教过她点皮毛,而现在她打算找人实践一下。      指尖贴上眉心。      青汐屏息凝神,在心中默念咒诀,光芒逐渐变得强烈起来,像朵莲花徐徐绽放,发丝滑落,露出一枚火焰状的黑色印记。      只可惜青汐太心急,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微妙的细节。      .   施法完毕,确定他一时半会儿再也不会醒,青汐开始翻找他的周身。开锁的钥匙和令牌都在他身上,要想离开没有这两样信物,是绝对不可能的。      找了半响,仍是一无所获。      “奇怪,我明明看到他放在腰间的,难道记错了?”遍寻无果,青汐不由囧了,正打算再找一遍,目光滑过他肩膀,忽然被某个东西吸引住。      那是一道剑伤。      很整齐的切口,因为掩隐在衣袖下而看不太清楚,从颈侧一直延伸到手肘处,几乎深入血骨,这样的剑伤她只听说过一次:   “是啊,的确很难对付,即便倾注了我全部神力,也只能伤到他些许。”从魔界回来,白央君曾不无感慨地叹息。      那个与白央君交手的人,那个受了白央君一剑,同时也重创了他的人…………      记忆中的话语,与眼前的场景互相重叠。青汐怔愣了下,只觉得一道霹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      .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一股掌风袭来,青汐反射性地侧头避开,倒退两步正想逃跑,冷不防手腕被人拽住,顺势扭转禁锢在背后,抬头,正对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      青汐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结了。      “褚…………褚………褚清言?!”      早该想到的,拥有那么强大的实力,而又能够在魔荒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这世上除了这位昆仑天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她既惊恐又清醒,所有混沌的思维都迅速理清,她望着这张漠然而又俊美的脸庞,顿时冷汗直流。      .   “看来还不是太愚钝。”      褚清言放开她的手,单膝将她抵在墙上,双臂撑于脑侧:“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来这里?”      想个屁,不用问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第一次近距离端详这位传说中的师祖,青汐终于有些明白,为何紫宸仙君的性子会那般寡淡了,有这样的师父,座下弟子如何能开朗得起来?!      传闻褚清言自堕魔之后,性情大变,冷酷无情、反复多变。      青汐不想去评价这些小道消息的准确与否,因为她现在就被他这样盯着,而他的手还扣住了她的脖子:   “你会掐死我的。”      她望着他,无比笃定地说道。      褚清言抬指按上她的动脉,淡青色的血管在肤下蜿蜒凸起,用指甲轻轻摩挲着:“你怕死?”      “错!”      青汐摇头,纠正他:“是非常怕死。”      褚清言看了她一眼:   “你觉得我会放过你?”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冷冰冰的,透着近乎窒息的虚无。      “我从没这么想过。”      青汐实话实说,指望他放过自己,还不如指望嫣娆从此与她化敌为友,这种可能性从理论上来说就无限趋向于零。      所以,她决定勉力自救。      “你似乎并不担心。”有点不解于青汐淡定的态度,褚清言皱起眉头。      “幻觉,绝对是幻觉!”      青汐一脸诚挚地冲他笑了笑,接着,突然张开嘴,狠狠地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没料到青汐会这么做,褚清言吃痛松手。她瞅准时机,从墙上滑落下来,一低头,迅速从他腿间钻了出去,然后一鼓作气,拔足狂奔。      褚清言脸色一冷:“孽障!”      你才孽障,你们全家都孽障!      青汐一边嘀咕一边飞窜,只是她忘记了脖子上还拴着的锁链,才跑出去没多远,就被褚清言拂袖拽回,重重地甩落在了地上。      脖子再度被紧紧掐住。      .   这一次,褚清言没有再给她任何反抗的余地,直接伸手去点她的穴。      青汐见势不妙,一缩脖子,抬脚就向上踢去。      褚清言一手扣住她的双腕,一手抓住她的脚踝,掌心凝气成剑,竟想直接穿透她的筋骨,把神力散去,青汐大惊,再顾不得许多,猛地抬头撞去。      “该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力过猛的缘故,这一撞,生生地将他撞退了几步,褚清言站起来,抬袖拭去嘴角血迹,面如冰霜。      青汐左右张望,眼见实在躲不过去了,只得抓过旁边砚台握在手里:   “我………我告诉你啊!就算你是紫宸仙君的师父,我也决不会尊师重教!你别过来,千万别过来,你要是过来的话,”      她原本想说,你要是过来,老娘就直接灭了你,一想等级相差过大,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换上另一套不太有威胁力的说辞:   “我………我就砸死你!”      这世上还从没出现过被砚台砸死的上仙。      褚清言冷冷地看着她,被他的目光震慑,饶是无耻如青汐,也不禁哆嗦了几 33、那个师祖 ...   下。手中的这块砚台究竟杀伤力几何她也不清楚,但肯定砸不死他就是了。      .   两人就这样僵滞地对峙着。      .   殿外风雨依旧,狂风怒吼,连带着死魂岭下的树海也发出阵阵‘哗啦’声,这里本来就冷,戴条链子,还捧块砚台那就更冷了,青汐欲哭无泪。      褚清言一语不发地盯了她良久,就在青汐差不多以为他要直接抽了她的筋去串辣椒时,褚清言却倏而转过身,又径自回榻上睡下。      “诶?”      青汐呆愣当场,有点摸不清楚状况:“你不杀我了?”      “我若要杀你,随时都可以动手。”      褚清言拢了拢刚才被她扯乱的长发,转过身,闭上了眼睛:“且再等几日,留着你这条命,自然还有其他用处。”      .      不,谢谢,你还是直接宰了咱吧= =      青汐抽搐着嘴角,由衷期望道。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褚清言有个什么样的结局? 34 34、那个争执 ...   子夜时分,钩月满盈。      白央君从后殿出来,或许是刚沐浴过的缘故,一头长发湿漉漉披散着,衣襟半敞,更显魅惑。负责侍奉的婢女将外袍递给他,他微微一笑:   “青汐呢?”      那笑容温润和煦,透着醉人的优雅。      婢女躬身:   “陛下稍等,奴婢这就去寻她过来。”说完,便从浴池旁边的侧门走了出去。      须臾,复又折返,此时白央君早已更衣完毕,见她神色似有不对,不由皱起眉头:   “发生了何事?”      婢女跪地,深深俯首:“适才奴婢遍寻不到小公主,四方打探了下,却说有人看见她往映月湖的方向去了。”      映月湖是青丘深处,平常人迹罕至,又有禁制守护。      青汐才来青丘不久,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一般都只会在他的寝宫附近转悠,而且他也早就对她说过,今天是祭拜月神的日子。青汐素来乖巧,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跑到那里去?      白央君问:“那你可曾找到她?”      “没有。”      青汐是北海龙王之女,若是在青丘丢了,左右都没法交代。      婢女心知此事重大,不敢怠慢,连忙补充道:   “不过听说小公主失踪前,曾与嫣娆有过争执。奴婢斗胆猜测,或许是小公主赌气躲在了某个地方,不如派人去湖边搜寻下?”      祭祀在即,很难抽调人手。      白央君沉吟片刻,摇摇头:   “暂时先不要惊动其他人,青汐身份特殊,果真出了什么事,必会引起两族间隙,我亲自去看看。”      说完,拿起桌上佩剑,转身推门。      奴婢忙道:   “那祭祀之事…………”      “取消吧!”      .   匆匆赶到映月湖畔,萋草低垂,夜风幽冷。      白央君落下云头,雪白的袍摆衬着遍地杂乱,分外醒目,他有些焦急地随手拨开挡在眼前的枯枝,一路疾行,却到处都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青汐是自己带回来的,如今却在这里出了事,白央君十分自责,目光继续循着没膝长的荒草往下,忽然被一个莹白的东西吸引住。      那是一块玉佩。      精致的纹路,朦胧的光泽,白央君俯身捡起来,原本悬着的心,在看清玉佩上那根红色的绳结时,开始慢慢下沉。      ————这块玉佩是当初他送给青汐的信物。      而现在,它却遗落在了这里。      白央君用指腹轻抚着玉佩的表面,整块玉佩上还带着些许体温,青汐素来是个机敏的性子,相处日久,他不会以为这只是她一时不慎所留下的。      将玉佩迅速收入袖中,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临近月宴开始,你却忽然下令取消,本以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原来是在这里对着湖水发呆么?”      柔婉的声音传入耳中,既熟悉,又陌生。      白央君回过头去,微笑:   “若烟。”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你这么唤我的名字了,”白若烟从唇间逸出一丝轻叹,然后上前两步,自背后环拢住他:   “自从你继位之后,我们大概有多少年没见面了?”      一百年?两百年?还是更久…………      男子瘦削紧致的腰身与她的双臂相贴,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袍传递过来,白央君身上总是有种淡雅的清香,温和而内敛,就如同他的性子一样。      为什么就是不爱这个男人呢?      白若烟感慨着将头埋入他的背后,被她抱紧在怀里的身体,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如此,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白央君回过头来,不着痕迹地从她怀里挣脱,面上却仍是恬静的温柔:“夜里风寒,你体质赢弱,还是不要久留为好。”      白若烟收回手:   “难得被你关心一回,我倒真有点受宠若惊。”      白央君避而不谈,转移话题: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他向她伸出手,饱含关切的话语里,却隐约流露出只有她才能觉察到的烦躁不安。      烦躁?      敏锐捕获到白央君压抑的情绪,白若烟眉眼一弯,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感觉到她的视线,白央君停下脚步:   “怎么了?”      “不,没什么。”      白若烟微笑着答道,一击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说到映月湖的话………”她故意顿了顿,抬头望向天边:   “刚才,好像看到有人从这里经过呢!”      白央君脸色微变:“什么时候?”      白若烟看着他的反应,又想起嫣娆费尽心机算计青汐,只为博他回眸一顾的愚蠢模样,心中已是了然。      男人么,总是这样。      嘴里说的,永远和实际做的不同,就像白央君,纵使一半是为了青丘的利益,早先或许的确存了与北海龙王交好的念想,不惜千里将青汐接来自己身边照料,但谁又能保证以后呢?      朝夕相伴,难免会有动心的一天。      “大概就在半盏茶前,”      白若烟忍不住抿唇,指着西方:“往那里去了。”      极西之地,魔荒所在。      .   能够突破结界闯入青丘,并且不被任何人发觉,就把青汐带走,拥有这种实力的人,又在魔界…………      白央君收回手:“你先回去。”      知他一向多情,也不知这次到底是不是真对那龙女有意,白若烟有心试探,便也没有加以阻拦:   “那你呢?”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有劳你替我转告两位长老一下。”      “这样。”      白若烟弯腰对他施了一礼:“若烟告辞。”      .   白央君点点头,待得白若烟的身影消失之后,立即化作一道白光,朝西飞去。白若烟在林外站定,冷冷道:   “即使这样,你还不死心?”      仙障褪去,嫣娆一脸怨毒地咬牙望着天空:“他就真的这般无情?”      “他是个有情的,只不过对你无情罢了。”      白若烟看着嫣娆满是不甘的脸,原本的美艳都扭曲成了丑陋的弧度,嫉妒使人疯狂,这话说得不错:   “青汐被褚清言带去了魔荒,这事可大可小,若王能把她救回来,事后问起,你认个低就是;若已成定局,北海追究起来,你也只当不知道。空口无凭,王自然不能把你怎的。”      这分明是在给她台阶下。      嫣娆大喜:   “多谢白姑娘提点,嫣娆定当谨记。”      .   昨夜一场大雨,将血煞宫中本就不多的暖意全部浇熄。      山风从各个角落窜入,吹得殿前垂落的帐幔帆一样的鼓起,阴冷的风中还带着泥土的气息,不同于往常的清新灵动,反而散发出一股腐烂与血腥。      所谓炼狱。      寒气从脚底蔓上全身,青汐抱膝缩在门口,睁大眼睛数了一宿的落叶,正在昏昏沉沉的时候,一阵悉索的穿衣声从背后传来,立马将她惊醒。      “你居然还睡得着…………”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青汐懒洋洋地单手托腮,有气无力道。      褚清言不理她,径自来到不远处的一条流泉前,伸手掬了捧水,简单洗漱了下,水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折射出冰冷的光泽,却依旧不掩风华。      于是青汐更加郁闷。      褚清言见她神色颓丧,起身来到她面前。他身形修长,一片阴影投落下来,气势顿增,青汐咕噜噜往后滚了滚:   “你、你干嘛?!”      见她瑟缩,褚清言也不在意,淡淡问了句:“你饿不饿?”      啥?      一向砍人如切瓜的某君,居然会关心起下锅菜的生计问题,青汐不由热泪盈眶,激动道:“魔界居然还有东西吃?”      褚清言撩开广袖,寒剑出鞘,腕上一道殷红溢出。      “………………”      望着眼前汩汩流血的手腕,青汐抽搐着嘴角,瞅瞅那胳膊,再瞅瞅对面这张脸,笑得牙齿都在发酸:   “呃,这个是?”      “魔地荒芜,并无可食之物,”褚清言看出她心中所想,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且因长年受毒瘴浸染,剧毒无比,你若饥渴,便只得靠饮我的血维持。”      青汐看着那冒血的手臂,莹白的肌肤嵌着匀称的骨节,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喝这位大神的血,估计会折寿吧,而且严重消化不良。      青汐推开他的手臂,指指刚才他洗漱的那条泉水:   “那个不能喝?”      褚清言没开口,掌风扫起一阵水浪,泉水落在附近的岩石上,竟像是被硫酸泼过一样,原本坚实的岩石瞬间消融。      青汐傻了。      “这水的确能喝,”      褚清言看了她一眼,语气很是淡漠:“不过你的修为不够,若是沾染,立时就会化作一汪血沫。”      好吧,这是事实。      不过喝不了泉水,那她也绝不要喝他的血,将脑袋掉转了九十度死也不从,褚清言亦不勉强她,放下长袖盖住手腕:   “我要去一趟赤玉那里,你就呆在这不要到处乱跑,否则被山下的魅鬼摄了魂,没有任何人会救你。”      就算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青汐很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虽然呆在宫中也不见得就安全,但总好过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      褚清言踏风离去。      .   拴住脖子的锁链很长,可以让青汐自由地在寝殿附近走动。      闲得无聊,青汐拖着铁链到处转悠,在石阶下有一片火枫林,拂动的枫叶犹如团团燃烧的烈焰,在魔界这个混沌阴霾的地方,也算得上是比较明媚的景致。      青汐走入林中,路过一块大石,忽然听闻前方传来某种奇怪的声音。      她悄悄地躲在石头后面,伸长了脖子,从石头的夹缝中向外看去,只见漫天火红里,一男一女正在争吵,且有约吵越烈之势。      .   枫树下,紫衣男子紧紧拽住红裙女子的手臂,怒气冲冲道:“你就宁愿这样白白地糟蹋自己,也不肯跟着我走?”      红裙女子不耐烦地想要甩开他:“无沉,你不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      无沉抓着她,脸色阴沉:“蛇姬,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我待你一片真心,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      蛇姬闻言,原本抗拒的动作陡地一滞,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呵,你待我真心?”      她缓缓抬起头来,妩媚的眼底,泛起幽幽冷光。      大概是被蛇姬的眼神吓到,无沉的手抖了抖,蛇姬趁机从他手中挣脱。      光影自叶丛洒落,青汐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   黛青娥眉、体态姣好,皮质的短裙包裹着丰美曲线,若不是眉梢那抹妖冶,使整张脸都看上去太过妖气撩人了些,怕是连嫣娆也比不上她。      没想到魔界也有这般曼妙的女子!      青汐暗暗感叹,那唤作无沉的男子已稳定了情绪,拦住蛇姬去路,强笑道:   “落日峰一役,乃是青溯奉旨出征。你也知他是龙族出身,一身神力自然非我等可比,又有天兵助阵。并非我故意舍你而去,实是自顾不暇。况且以你的能耐,最后还不是安全逃了出来,如今既然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再同我计较这些?”      蛇姬冷嗤:“哼,这就是你的真心?”      许是被她说中痛处,无沉的笑意再也挂不住,怒道:   “好,就算我当年弃你于不顾。自褚清言来魔界后,这些年你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他又可曾对你手软过?你为他付出那么多,也不见他有丝毫回应,依旧是将你当妖物般厌恶,他与我又有什么不同?”      青汐愣住。      “他自是与你不同。”      蛇姬后退一步,冷笑:“他对我虽无情,然每每生死攸关之时,却肯出手相救,我几番侥幸不死都得他庇护,这一点却比你强得多!”      无沉道:   “仙魔有别,似我们这等卑贱的出身,在那些神仙眼里,甚至比污秽还难堪。说到底,你不过是迷恋于他的魂魄罢了。我知道,褚清言是历劫飞升的仙身,你若是吞了他的魂魄,便可顺利渡劫,运气好点,还能全部吸收他的修为,这种好事,任谁也不会放过。”      他眯眼:“果然是蛇蝎心肠。”      一道闪电骤然划破天际。      雷光褪去,无沉捂着血流不止的左眼,面容扭曲:“蛇姬,你竟敢对我出手?”      “像你这样无耻的人,就算杀了你,那又如何?”      蛇姬轻蔑地斜睨了他一眼,无沉心头火起,放开捂住眼睛的手,周身开始散发出一种骇人的黑雾:   “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是你逼我的。”      话音刚落,便见他的衣服‘嘶啦’一声,全部被胀破碎裂。      伴随着震耳的嘶吼,一只巨大的,浑身散布着宛如利刃般锋利骨刺的妖兽,从烟雾中慢慢走出。      只见它怒睁着一双血红大眼,口角暗绿色的涎液滴落,浓郁的恶臭扑鼻而来,这只妖兽毛色血红,四爪似钢,背上还生着一对翅膀,样子极为狰狞可怖。      “是穷其…………”      岩石后,青汐双手捂嘴,惊愕地看着眼前这只传说中的妖魔。据说穷其曾是妖王的坐骑,妖王死后,穷其一族也被天界毁灭,却没想到如今居然还有幸存的。      蛇姬并不答话,掌心凝聚了团青气,与穷其对峙着。      “嗷~~”      穷其发出一声嚎叫,翅膀展开,恶狠狠地朝着蛇姬扑去。蛇姬凌空躲开,随手将那团青气撒落下来:   “起!”      青气落地,马上化作无数小蛇,从四面八方向穷其聚拢。       34、那个争执 ...   其实蛇姬虽为魔宫三大护法之一,论实力却是排在最末,而无沉身为赤玉麾下大将,原本是不该输给她的。      但蛇姬的蛇毒天下罕见,且毒性猛烈,就连大罗神仙一旦碰到,也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那些小蛇就是她施毒时所放出的毒儡,它们争先恐后地钻入无沉的皮毛里,口吐毒液,无沉被毒液灼烧得痛苦不堪,庞大的身躯就地打滚抽搐,连带着整座血煞宫都颤抖起来。      青汐见势不妙,掉头想要开溜。      左脚才迈出去一步,突然感觉地面抖动了下,连忙回头,却看见本来挣扎的穷其,此时拼了全身的力气,大张着血盆大口,再度袭向站在原地的蛇姬。      蛇姬大概也没想到无沉会有余力站起来,赶紧打出一道结界,可是薄薄的结界又怎能抵挡住穷其尖锐的獠牙,才碰到他的爪尖就被撕裂。      “贱人,我要吃了你!”      穷其双瞳如血,狂暴地吼叫着,眼看就要将蛇姬整个吞没。      青汐情急之下,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板砖,想也不想就欲往妖兽身上扔去,手才举到半空,一道剑芒倏地划破长空,直直劈向跃起的穷其。      “嗷呜!”      凌厉的剑气砍断前爪,带起一阵冰冷的风浪,那长剑像是通灵般,在砍去它的一只爪子后,盘旋一周,复又飞回蛇姬面前,安静的悬浮于半空中,剑身犹在微微震鸣。      眼前的血海,霎那间,被一片淡蓝掩去。      “在魔界私斗,理应处以极刑。”      冷淡的声音如清泉滑过,蛇姬怔仲地望着挡在前方的男子,褚清言看了看变回人形,正捂住断掉的右手,在地上哀嚎惨叫的无沉:   “你的事我不管,身为魔界重臣却明知故犯,你自去赤玉处领罪吧。”      无沉死死盯住他:“褚清言…………”      褚清言握剑:   “走,或者死,自己选一条。”      自知无力与他抗衡,无沉捡起地上掉落的残肢,阴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迅速化为黑影掠去,蛇姬道: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褚清言走到方才无沉消失的地方,从血泊中拿起一支沾血的珠花,神色淡然:“你的?”      蛇姬从他手中接过:   “多谢天尊,这次又救了我一命。”      “无妨。”      褚清言转过头,“本也不是为你而来,”说着,便对林中一块岩石冷声道:“出来,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要死,被发现了!      踌躇半天,青汐还是手拿板砖,讪笑着从岩石后面踱了出来:“咳,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刚好路过,路过………”       作者有话要说:擦的,这算是老子更的最晚的一次了,于是还有一更,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赶出来,如果搞定的话九点前方出来,最迟明天,大家请见谅,年底神马的最讨厌了,掀桌!!!! 35 35、那个梦回 ...   蛇姬看着青汐:“龙女?”      青汐将板砖藏到身后,看了看一脸冰霜的褚清言,又看了看歪着头好奇打量自己的蛇姬,暗暗吞了口唾沫:   “呃…………这个…………”      褚清言拎起她的后领:“近来我要闭关修炼,这段时间你不必再来。”      心中刚刚升起的些许奢望,转瞬破灭,蛇姬盯着他手中的物体看了一会儿:“她是北海龙王的么女,你若杀她,龙族决不会善罢甘休。”      是啊是啊,咱也不是纯炮灰,咱有后台呢!      青汐连连点头,向蛇姬投去感激一笑,却听褚清言道:“若是如此,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断不会连累魔界。”      青汐大惊,再不顾得无耻,抱腿泪奔:   “不不不不不,其实也没那么麻烦,只要不秒了我,那么大家都好,你好我也好,共同创造河蟹社会,这岂不是美事一桩?”      蛇姬点头:   “即便是作为宿体,以她现在的修为,怕也承受不住法术反噬,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天尊不如再等等?”      褚清言冷眼扫向青汐:   “魂气凝聚需要时间,就算她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力量,我亦可以从旁替她疏导,机会只有一次,不能错过!”      美男是铁了心要宰龙了。      自知大难临头,青汐悲愤不已,干脆豁出去,一口咬在褚清言的大腿上。      只是还没等她的牙齿碰到他的身体,就感觉喉咙一紧,一颗冰冷的东西顺势从喉管滑落,青汐猝不及防,挣扎着掐住脖子:   “噗,你给我吃了什么?”      褚清言懒得跟她多费口舌,提着她就往回走。      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飘渺的云雾中,蛇姬摊开掌心,看了看那支染血的珠花,琉璃色的表面泛起冰冷光泽,就像她此时的心一样:   “终究还是忘不掉么?”      她轻叹一声,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那寒气便顺着指尖流淌到心里,刀剜似地生疼。      .   回到血煞宫中,褚清言将青汐丢下。      这里的地面都是用冷岩砌成的,硬邦邦摔得屁股开花,青汐嘟嘟囔囔地爬起来,扭头瞥见他提了剑过来,立马抱紧板砖,泣血指责:   “你要剁了我去炖火锅也就罢了,好歹给我留个全尸吧,想吃生龙片怎的?!”      褚清言用剑割破她的手指,取出一个小盏来,将流出的血接住,然后放了些不知名的粉末进去,那原本鲜红的血液就呈现出诡异的暗蓝色。      “上去。”      把变色的血水在殿中画出一个复杂的阵型,褚清言抬起下巴,指了指阵心的玉台,脸上是不容置疑的冷峻。      青汐更加悲怆:“你吃就吃吧,居然还要碳烤?!”      褚清言被她蘑菇得没了耐性,直接凌空摄来,像丢沙包似地往里面一丢,掌心合拢,口中念动咒文。      兀长的字诀不断从他舌尖逸出,那些字诀在青汐上空徘徊良久,然后依次往涂了血的地面上落下。      说来也怪,待那咒文融入阵中,一轮金光忽然拔地而起。      巨大的光罩迅速以青汐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光晕缭绕中,青汐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慢慢托起。      胸口似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扎,像是回应血阵的呼唤般,在她的心脏里飞快翻滚着,滚烫得犹如火烧。      意识开始逐渐远离。      眼前的画面慢慢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像是整个人都浸泡在冰冷的水中,完全使不上一点力气,黑暗覆盖了最后的清明,在陷入昏睡之前,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沙哑的低喃:   “箬菀…………”      .   不知过了多久,青汐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冰封的雪岭、晶莹的冰棱,放眼望去,几乎没有任何有别于纯白的颜色。她呆滞地站在原地,脚下是松软的积雪,头顶是呼啸的寒风,可是她却感觉不到冷。      一只雪兔蹦跶着从窝里窜出来,青汐一愣,眼瞅着它就要撞到自己身上,刚想侧身避开,那雪兔却好像根本看不见她似的,直接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怎么回事?!      青汐连忙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是透明的,就像团漂浮的云絮,毫无目的地在空中飘荡,她顿时惊呼出声。      可是,嗓子也似堵了块浸湿的棉布,有气流从中通过,却偏偏发不出声音。      .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虚景吧?      在接受了自己可能变成孤魂野鬼的现实之后,青汐探头探脑地向四周张望。      不远处的断崖上,一面水镜似的结界横阻其中,结界后是片空旷的地域。因为离得远,她看不太清楚,心里想着要是能过去就好了。没想到心念一动,身体就自动脱离地面,向着结界所在的地方飘去,青汐惊讶不已。      来到断崖前,一个瘦弱的身影已经捷足先登,有些迟疑地站在结界外,看样子像是要进去又不太确定。      那是谁?      青汐觉得好奇,便飘近了些,就站在她身后。      这是个女子,浅绿色的长发,瘦巴巴的身材,裹了件淡粉色的衣裙,因为是背对着她的,所以也看不见她的容貌。      一个孤身女子,天寒地冻的,怎么会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青汐想要提醒她赶快离开,没等行动,那女子抬手摁在结界上,一圈幽光闪烁,原本坚固无比的结界,竟然瞬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青汐越发吃惊。      缝隙裂开时,那女子大概也没料到,重心不稳,‘噗通’一声就倒栽葱似地栽了进去。      “哎呀,小心!”      眼见她跌进去,青汐不及多想,也连忙跟着冲进了结界里。      她的脚跟刚跨进结界,那道裂开的缝隙就重新愈合,如果不是她动作快,也许就会被夹在里面成了个馅饼。      青汐庆幸之余,却不见了那女人的身影。      “咦,明明方才还看见她站在这里的,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凭空消失了?”青汐狐疑地打量着周围,脚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   “咳咳~~咳咳~~”      那声音微弱得很,青汐低下头,这才发现原来结界下面就是条水气氤氲的池子,只不过从上面头落下来的光芒将它遮蔽住了,所以从外面进来时,才很难察觉到。      温暖的池水里,露出女子奋力扑腾的两臂。      直到此时,青汐才真正看清楚这个女子的面容:   也说不上多漂亮,柳眉细目,五官端秀,若论姿色,只能算普通。这样的相貌,即使在凡人里面亦不算出众,惟独一双唇却生得浅薄,像是两片娇艳的花瓣。      薄唇的人,大多也是薄情的。      青汐看着她,不知怎的,就忽然想起这句话来,神思游走间,那女子已自己扑棱到了池边,只是池边的台沿比较滑,她连抓了几次都没抓住。      就在最后一次尝试时,一双有力的大手忽然伸了过来:   “拉住我。”      低沉的,温和的声音,不同于记忆中的冷酷,却有种令人安心的沉稳。      褚清言!      青汐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睡糊涂了,可眼下站在水池边,俯身拉住那落水女子的蓝袍仙人,不是褚清言却又是谁?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气质。      只是,这时候的他,眼中还有着属于仙的仁慈与寡淡。褪去那一身的戾气与偏执,这样的他,就像初见紫宸时那般令人惊艳,而又不敢心生亵渎。      原来他也会有这样温柔的时候。      .   虽然明知道他们应该看不见自己,为了安全起见,青汐还是飘到了水池旁边的树梢上,晃着两条腿继续看戏。      现在她已经有些明白,昏迷之前,褚清言逼她吞下去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了。      那大概就是凝聚了他亡妻记忆的某种东西,而褚清言在她身上施下的那个奇怪法阵,应该也是与此有关。      不过,他究竟想干什么呢?      这样想着,褚清言已经把那个女子从水里拉了上来,或许是被他当场撞见的缘故,女子本就单薄的脸上,顿时涨得通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因为听说这里灵气充沛,想要寻处僻静的地方修炼,所以才误打误撞闯入了结界,若有冒犯仙君之处,还请饶我一命!”      褚清言放开她:   “你既是魔,又怎会想要来昆仑修炼?”      坐在树上的青汐一个趔趄,差点从上面掉下来,原来这里就是昆仑?可是为什么和她见到过的不太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怀了。      褚清言堕魔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紫宸才刚出师,而她还没出生呢!沧海桑田,当年的景致难免会有改变,倒也是情理之中。      闻言,那女子的脸色更红:   “我虽是魔,却是夜莲幻化而成,本身修为就低,再加上天分一般,不管再怎么修炼也不见成效。前些日子,新来的蝎妖将我那洞府给占了,我无处栖身。听老一辈的妖魔说,昆仑与其他修仙门派不同,并不歧视我们这些卑贱的妖物,只要没有犯过杀孽,心无杂念,便可以来此修行。”      褚清言微微颔首:“所以,你就孤身来此?”      女子在他脚边跪下:   “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权望仙君网开一面,容我在此住下。”      魔归正道,这本是好事,褚清言见她可怜,也不忍多加责难,便扶她起来,淡淡道:   “昆仑乃九洲仙境之首,这里结界众多,灵气凝集。你要在此修炼,就切记不可再随便乱闯,若是落下炼渊,必将魂飞魄散。”      女子感激不已:“多谢仙君收留。”      褚清言转过身,走到半途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问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箬菀。”      那莲魔笑了笑,笑容清澈干净:“箬竹的箬,菀草的菀。”      “箬菀?”      年轻的仙人沉吟了下,赞许道:“是个好名字。”      .   等到褚清言的气息完全消失之后,名叫箬菀的女子慢慢地敛去了嘴角笑意,然后抬起手,一只黑色的蜥蜴盘踞在她手腕上: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嗯,一切顺利,他似乎并没有对我起疑心。”      “那就好。”      青汐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只口吐人言的蜥蜴,血红色的眸子随着它身体的扭动,不停地在眼眶里转动着:   “记得设法接近他,我交给你的任务,不论任何代价都要达成,魔界兴衰与否,都全看你这次了。”      冰冷的男声,像是滑腻的水蛇,让人窒息。      箬菀将蜥蜴贴上脸颊,近乎留恋似的来回摩挲了下,眼里弥漫着痴然的光彩:“是,我的主人。”      蜥蜴化灰散去,箬菀重新换上了初时的表情。      青涩的、忐忑的,那种能令人激起保护欲.望的柔弱模样,她来到池边,对着睡眠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那就是仙界最强的男子。”      她低下头,随手拈起垂落在颈边的一缕长发,绕在指尖,悠悠道:“他可真是个善良的人呢,鬼髅却派我来勾引他,毁了他的道行。”      箬菀轻叹了声:   “明知道我那么爱他,还把我推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真是负心汉哪!”这样抱怨着,眼底的爱慕却依旧不减分毫。      .   箬菀站在树下,青汐站在树上。      隔着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彼此却是两种心境。青汐看着箬菀捻发含笑的模样,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那种冷是从每一个毛孔里渗透进去的,透心凉的冷。      .   褚清言一定不知道吧?      不知道他舍弃了全部,那样不顾一切、一心一意去爱着的妻子,竟从来都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去接近他的。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那样无可自拔地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撞墙: 老子本来码足了五千六,结果一不小心重启了,恢复后就剩下三千多,呜呜呜~~下章补回来吧,刚好也让蛇姬有个挠墙的时间= = 于是大家尽情揍褚清言吧,俺也觉得他是个没眼光的,挑老婆这就是门学问呀! 36 36、那个出逃 ...   画面不断转换着,青汐站在这幻景之中,亲眼目睹褚清言与箬菀相恋携手、相依相伴,那样幸福美满的姿态,就像一场最讽刺的痴梦。      周围雾气更浓。      白茫茫的雾气始终聚拢不散,胸口的疼痛越发强烈起来。      就在这时,眼前景象忽然一变,青汐看见箬菀面带羞赧地躺在榻上,衣裙下的小腹已然隆起,而褚清言正坐在她身边,执了她的腕贴在脸上,微笑着与她说话。指尖凝了一丝细线,银灿灿的,像是什么源源不绝地注入她的体内。      私渡仙力,必将折寿。      四周蓦地暗了下来,青汐惊讶抬头,却看到原本祥云笼罩的昆仑山,不知为何竟被一层黑影所包围。      山体开裂、天旋地转,那层千万年来一直保护着昆仑山的结界瞬间破碎,乌压压的魔兵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整个昆仑夷为平地。      刀光剑影间,一抹淡蓝身影,格外醒目。      褚清言御风提剑、墨发如舞,三千魔众于他剑下皆作亡魂,纯白的雪,污浊的红,他以一抵万,孤掌难鸣,拼死逼退着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魔军。      突然,空中裂开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逐渐扩大,就在褚清言伤痕累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残存的余孽诛灭后,两道从天而降的锁链将他捆绑了起来。      “果然被发现了么?”      青汐长叹了声,看着同样被天兵天将押送上天庭的箬菀,心中已是明白了大半。      仙魔相恋本就不被允许,而箬菀在察觉自己有孕后,更是利用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趁机削弱褚清言的修为。      渡给她那么多的仙力,就算他再强,也无法继续维持昆仑山的结界运转。      魔界大概是想着,只要设法先破了昆仑,那么就能毫无顾忌地血洗天庭。只是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虽好,却奈何低估了褚清言的实力。结果这回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讨到半分便宜,这样一来被上界察觉,怕是还要再搭上箬菀一条命。      真是恶有恶报啊…………      箬菀被带到了诛神台上。      此时,她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褚清言百般请求,仍无法阻止她魂飞魄散的命运,箬菀临死前满身血污,凄烈惨笑:   “……………清言,天神无道,你日后定要为我报仇!”      景象嘎然而止。      .   “是不是觉得很吃惊?”      飘渺的声音穿透耳膜,一丝冷意滑过,青汐下意识地转过身,刚好与一双泛白阴冷的瞳眸对上:   “我在这已经等了整整几百年,终于等到了重获新生的机会。”      “箬菀?”      即使是现在死气沉沉的模样,青汐还是辨认出了眼前的人。      ————或者说,她已经不是人了,残破的魂魄终究只能拼凑出存留的部分,就算再怎么竭力掩饰,也依旧是不完整的。      大概是受过雷刑的缘故,宛若的身体破碎得像块烂絮,满头满脸都是血污,看上去粘稠而又狰狞。如果不是刚看完那些回忆的片段,青汐根本不能将那个清秀的女子,与现在这个修罗般的鬼魂连系在一起。      “你真丑。”      青汐翻翻眼皮,真心实意道:“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见过比你更丑的人………哦,不是,是魔了。”      女人爱美是天性,箬菀却似乎并不在意,淡笑着挑眉:“不过只是个会耍嘴皮子的小丫头罢了,我看你这皮囊倒是不错。”      她眯起眼睛,细细打量:“待我吞了你的魂魄,占了你的身体,你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原来这就是褚清言抓她来的缘故!      噬人魂魄是要遭天谴的,见识过这幻境的厉害,青汐估摸着就凭自己这点能耐,想逃也是逃不了的,索性放开了胆,与她摊牌:   “你要是杀了我,换魂的过程中一旦出错,势必都要魂飞魄散。”      言外之意,便是你不杀老娘,那么大家还可以考虑互相做个邻居,;要是你执意杀老娘,大不了咱和你拼个同归于尽,日后下阴曹地府时,也能有个垫背的。      箬菀愣了片刻,笑意更深: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你说的的确没有错,这样做,风险的确很大。”      青汐稍稍松了口气,紧接着却又听她道: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我若不先杀了你,又怎么会知道究竟有没有用?”话刚说完,就觉眼前一黑,白扎扎的骨爪‘嗖’一声就向她抓来。      我靠,果然是个难缠的主!      青汐连忙抱头蹲下,那爪尖紧贴着眼角飞过,眼见不妙,她立马跳起来就逃,箬菀扑了个空,随手一甩:   “想逃,没那么容易!”      地面‘刺啦’龟裂出条深渊,无数哀嚎的骷髅窜出,像枯藤似地朝她涌来。      青汐磨牙:   “心肠歹毒的老巫婆!”      说话间,那些骷髅已经逼近,空洞的眼眶里闪烁着点点腥红,两排紧闭的牙齿忽然张开,看样子居然是专门吸人生气的。      青汐知道这玩意儿绝非善类,就地一滚,从缝隙里窜过去,疾奔向前。      箬菀冷哼:“白费力气!”      .   跑到一处空旷的地方,青汐猛地止住了脚步。      这里四面临崖,乱石丛生,隔着不远处有片泛着模糊光晕的东西,她挨着岩壁小心翼翼地摸过去,抬手一触,却是光滑而透明的薄膜。      “这是什么?”      没想到荒山野岭里竟会凭空冒出个玻璃似的阻碍物,青汐正困惑着,箬菀已悄无声息地飘了过来:   “这是凝魄珠。”      不及反应,骨爪迅速穿透肩膀,青汐痛呼出声。      “你我现在都被困在这凝魄珠里,凝魄珠本来就是专门为养魂而存在的法器,褚清言用他的法力融合了你的血液设下这个引魂咒,除非你我之间有一方消亡,否则就永远也出不去。”箬菀攀附在她肩头,阴气森森地笑着。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贯穿血肉的爪子力度又加深了几分,一股寒气开始沿着心脉渗入,手脚都麻木了,青汐眼睁睁看着箬菀张开嘴,一丝一缕的斑斓魂魄正从身体里缓缓逸出,像是受到指引般,往她的口中流去。      “很快你就解脱了。”      苍白的脸色显而易见地红润了起来,飘渺的形体也愈发明朗,箬菀许是也明白自己成功在即,不由更加得意起来:   “等你我完全融为一体之后,我会记得替你收尸的。”      收你个头!      本来已经混混僵僵的意识,不知怎么被这句话一刺激,陡然清醒了大半,青汐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风,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蹭蹭’地直往上冒:   “给老娘滚!!!!”      徘徊的雾气顷刻消散。      .   一滴水落入湖中,激起片片涟漪。      原本明媚的天空,瞬间被夜色所覆盖,随着水波的层层扩散,流云隐入空中,朝阳被皎月取代,天地间立时转为黑暗,几颗繁星笼罩在魔荒上方,投落下一束幽静冷光。      狂风骤起。      巨大的满月高悬天端,粼粼的光辉,甚至比太阳更加明亮。      玄枫站在殿外,举目眺望着这片宛如被披上了层氤氲薄纱的天空,柔和的月辉在脚下蜿蜒逶迤,拖起长长的一条,如绸毯铺展,像是在迎接什么。      “已经多久没见过这样瑰丽的景象了?”      他抬起手,一缕月光缠绕指尖:“这可真是令人怀念。”      .   血煞宫中,褚清言以仙力稳住法阵。      正值紧要关头,忽然天色突变,一道光柱冲破禁制,落在阵心。      原本悬浮着的凝魄珠被光芒扫到,里面忽明忽暗,闪烁了片刻,只听得‘卡嚓’一声,珠壁竟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褚清言脸色煞白。      随着珠璧破裂,法阵边缘的咒文也慢慢漂浮起来,褚清言心下一沉,咬破指尖按上珠子,低喝了声:   “缚魂!”      珠子在他掌心转动了几圈,裂开的部分却仍然持续扩大中。      感觉到凝魄珠的异样,褚清言皱紧眉头,将自己的鲜血滴入其中,再次念动咒诀,可是这一次,珠子却丝毫没有回应他,反而更加疯狂地颤动起来。      “箬菀!”      察觉不对,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褚清言嘶吼了声。      凝魄珠迸发出一团白光,随着珠壁破碎的响动,一道光芒飞入平躺在祭台中的身体里,青汐蓦地睁开了眼睛。      就在她睁开眼睛的霎那,月夜褪去,光明重现。      褚清言怔怔地望着手中碎裂的珠子,目光转向刚刚醒来的青汐,双眼赤红,隐露杀机:   “箬菀呢?”      .   脖子上残留的窒息感尚未消退。      青汐昏头昏脑地从阵中站了起来,还没站稳,褚清言就阴沉着脸挥剑而出,剑刃抵上她的喉间:   “回答我,箬菀在哪里?”      没眼力劲的!      稀里糊涂逃了出来,此时却又被人拿剑顶着喉咙,青汐欲哭无泪:“死了。”      褚清言的身体晃了晃。      “我说,她死了。”      青汐倒退一步,奋力撇清关系:   “不过不是我干的,是东方突然窜出来一道光,那光落到她身上,她就开始哇啦啦的惨叫,转眼就变成灰消失了。”      神力觉醒,寻常妖魔自然无法承受。      .   一心想让亡妻复活,怎料反而害她万劫不复。      褚清言心灰意冷,看着青汐,眼神更加冰冷:“箬菀既死,我留着你还有何用?”长剑凌空飞出,竟想直接杀她。      本来莫名其妙被抓来当替死鬼已经够让她恼火的了,现在又再次被当成泄愤对象,饶是青汐再淡定,也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你个白痴!”      褚清言剑势稍顿。      “那女人根本就不爱你,你还死心塌地的为她付出这么多,就算傻子都看出来了,怎么你还是一叶蔽目?!”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死亡。      青汐气得直跳脚:   “亏你还活了那么久,眼光这么差!你也不想想,她要是真对你有情,临死了不嘱咐你好好活下去也就罢了,再拖着你下水算什么?”      褚清言面色铁青。      “放着好端端的神仙不做,让你跟着她一起跳这修罗道。还把你教唆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算哪门子的夫妻?!”      也许是生气的人都比较大胆,青汐训得起劲,一时倒也不再害怕:   “你为她覆了昆仑、覆了天下,这还不够,你难道还想把自己一条命都送给她?我见过笨的人,但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真是榆木脑袋!”      褚清言单手扣住她的脖子:   “闭嘴!”      青汐被他掐得难受,一边挣扎一边咳嗽:   “咳咳………真心喜欢一个人,谁会做这么没脑袋的事………要是真喜欢一个人,哪怕再舍不得,也不能让他跟着受折磨………”      褚清言冷冷地盯着她。      “一个人倒霉也就罢了,再拖一个人倒霉,这简直就是餐具啊!”青汐说完,已经被他掐得两眼翻白了,只要他的力度加重一分,肯定会昏过去。      .   就在青汐觉得自己距离炮灰不远的时候,一道剑气迎面袭来。      褚清言丢下她,挥袖去接,青汐脚下一软,却被一双温暖的长臂接住,宽广的怀抱带起淡淡幽香,来人轻叹:   “怎么每次都不让我放心?”      看清白央君俊美的侧脸,青汐顿时如逢大赦:“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傻话。”      白央君抱起青汐,回头看着褚清言,有些无奈地微笑道:“小七娇纵,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加包涵。”      褚清言看了看他怀里的青汐,眉眼冷峻。      “素闻仙君仁善,想来亦不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她离家多时,可否网开一面,让我带她回去?”      褚清言道:“我若不允,你待如何?”      果然变成了这样。      心知他此番必不会被轻易说服,白央君也不意外,弯腰将青汐放下,转身对褚清言道:“如此,得罪了。”      广袖轻扬,带起柔和神光。      白色神光亮起的瞬间,手臂忽然一紧,耳边似有风破之声,白央君搂住她的腰就向外飞去,青汐吓得赶紧抱紧他:   “就这么走了?”      “不然还能怎样?”      白央君将她抱上云团,随手挥出一道结界,便向青丘腾起:“此地乃是魔荒深处,若与褚清言正面交锋,必会惊动魔尊赤玉。”      他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似笑非笑:“还是说,你喜欢留在这里,不愿意随我离开?”      青汐顿时抖了抖:   “不不不,你还是带我走我吧,我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我想也是。”      白央君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低头,于她额角落下一吻:“以后再也不要随便离开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虐狐狸鸟,紫宸即将挑起大梁!(PS:等俺明天滚回来回复啊啊啊~~) 37 37、那个暴走 ...   回到青丘,天色微明。      .   云团缓缓降落,白央君抱着青汐下来,不待吩咐,旁边早有婢女察言观色,先一步跑来接住她。      白央君道:“七公主此番受了伤,你们须小心侍奉”      知道白央君对青汐看重,那婢女亦是个心思灵巧的,见他这么说,便道:“前日药仙来拜访时,曾送了支万年参王过来。疗伤虽一般,用来调息补血却是最好的。”      白央君点点头:“拿来给她用吧。”      不过脖子上破块皮,居然能赚支参王回来?青汐顿时激动不已。      似是瞧出她心中所想,白央君笑着抚过她的脸庞:   “贪食的小龙儿。”      久违的亲昵带来温暖的感觉,青汐侧头在他掌心里蹭了几下,嘟囔了声:“就算贪食,那也是被你惯出来的,谁叫你这么大方来着?”      白央君无奈苦笑。      .   正说着,殿内忽然走出一人。      雪发丰胸、神态倨傲,看清来人,青汐不由抖了抖,连忙‘嗖’地躲进白央君身后,隔着宽大的衣袖探头探脑。      白央君不解:“你…………”      “嘘!”      青汐作势比了个敛声的姿势,白央君会意,见她打定了主意不肯出来,只得叹了口气,侧身将她挡住:   “不是叫你在外面等着么,怎么擅自进来了?”      大约是见着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意中人,嫣娆一改过去的狠厉,眉角眼梢都透着风情:“王突然下令取消祭典,父亲觉得奇怪,便找我来看看。”      取消祭典?      青汐闻言一愣,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的含义,就看见白央君皱起了眉,似是不悦:“即便如此,那也该是须眉长老亲自过来,何时交由你代办了?”      察觉他语中严厉,嫣娆扁了扁嘴,刚想争辩,目光忽然触及他袖下一抹淡青,脸色骤变:青…………”      白央君低头看她:“何事?”      自知失言,嫣娆反应迅速,立即换上了副亲切可人的模样:“不,没什么,只是听说北海小公主失踪了,帝君亲去寻她,却不知如今找到了没有?”      说话间,眼神一直若有似无地向他身后飘去。      啧啧,若是不知道底细的,还真以为她是在关心咱呢!      .   屡次被这母狐狸陷害,眼下她明知道咱已经仙爪脱险,却还要硬在白央君面前装出一脸贤惠的样子来。      青汐越想越气,心思一转,计上心头。      她慢吞吞地从白央君身后转出来,故作惊喜状:“哎呀,真是好久不见,嫣娆姐姐!”      嫣娆的表情僵了僵。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小公主。”      许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回来了,嫣娆暗暗咬牙,明面上却做得滴水不漏:“自从你在祭会上乱跑消失后,大家可都在担心呢!”      青汐听完就炸毛了。      什么叫乱跑消失?      敢情她被她的九阴狐狸爪差点掐死,慌不择路跑去映月湖被褚清言抓去,这事就跟她嫣娆没有半点关系,反而是她任性胡闹?      人善被人欺,龙善被狐挠!      青汐怒极反笑,眼珠子‘咕噜’转了几圈,笑容越发灿烂:   “有劳姐姐惦记,只不过我看姐姐生得貌美,那双指甲却未免太利了些。女子家家本就不该留这么长的指甲,若是再不小心抓破了什么器物、抓伤了什么人,岂不是罪过了?”      横竖都已经撕破了脸,新仇旧恨,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笔。      .   话音刚落,嫣娆的脸果然阴沉下来,青白相交,倒是分外有趣。      .   哪怕再粗神经的人,也听出青汐这话意有所指,白央君转过头来,感觉到他的视线,嫣娆忙道:   “王!”      “既已修得人身,这利爪的确是不必再留了。”      白央君道:   “未获诏令,私入寝宫,你自去反省数日,此间不用再来参拜。”      没想到他会将自己禁足,嫣娆从小就是个娇纵傲慢的,何时曾受过这等责罚?眼见他心意已决,急道:   “可是…………”      见嫣娆吃瘪,青汐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只是她还没高兴太久,一个温柔的女声就传来:“嫣娆不过是心急逾矩了些,你这样罚她,怕是不妥。”      回头,赫然是当初曾与嫣娆交谈的那个素衣女子。      见她走来,嫣娆大喜:“白姑娘!”      白姑娘?      青汐正纠结于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白央君看到她,却微微一笑,转而上前两步道:“若烟。”声音温和而低沉,是少见的亲密。      白若烟笑着欠身:   “王既还念着你我之间的情分,不如就给我个面子,放过她这一回可好?”      她望着他,笑得很是动人。      青汐抱臂站在旁边冷眼看着,本以为她之于白央君算是特殊的存在,因着得了他的宠爱,便也沾沾自喜了几次,没想到这只该死的公狐狸,竟然还与其他母狐狸有染!      胸口像是被一团火所堵住,且越烧越热,憋得慌!      白央君看着她,又看了看满脸委屈的嫣娆,一时正迟疑着,又听她开口道:   “王乃我狐族之尊,平时仙务繁忙,不常归府也就罢了。月神祭祀乃青丘历来的传统,却为了一点小事就随意取消,叫其他子民怎么看?”      她说完,美眸一斜,瞟过青汐。      这话中带刺,且分明就是在指责她不懂分寸,青汐差点被她这冷艳高贵的姿态晃瞎了一双钛合金狗眼,想要爆发,白央君却已展眉:   “如此,你就带她回去吧!”      他就这么轻易放她走了?      .      青汐不甘心地狠狠瞪了眼白央君,发现他根本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种莫名的酸涩自喉间泛起,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涌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嫣娆大约也看出了端倪,火上浇油道:   “帝君与嫣娆姐姐早有婚约在身,之前总是聚少离多,眼下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也该是时候好好商量下婚事了。”      青汐只觉得一泼狗血,结结实实地从头淋到脚上。      难怪他这么护短,难怪他对这女子这般体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见惯了那种天雷阵阵的三流戏码,枉费她青汐白活了两世,眼光差看上个有主的白毛狐狸也就算了,哪料到自己不但不是戏本子里那忍辱负重的圣母女猪,还领衔主演了那最受人唾弃的小三角色!      青汐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   空气一时间变得凝滞起来。      感觉到她神色不对,白央君僵立当场,凤眸中闪过几丝尴尬:“小七………”他伸出手,刚想去拉住她,冷不防被她重重甩开。      青汐倒退两步,直视他:“你已经有婚约了?”      被她太过剔透的眼神所逼,白央君一时竟点怔仲,隔了许久,才终于应了声:“嗯。”      “这就是你未来的王妃?”      指尖指着一袭鹅黄淡裙的秀丽女子,见他并不否认,青汐冷哼一声,磨牙道:“那真是恭喜啊!”      白央君看着她,欲言又止。      被甩并不是件丢脸的事,但被甩得这么悲催的,还真是平生头一遭,青汐从鼻子里喷出两团气:   “等你们喜事将近,记得请我一杯酒喝。”      语毕,也不管白央君在后面喊了什么,拔腿就跑。      耳边风声飒飒,曾经无比依恋的怀抱,一转眼就变成了令人战栗的冰窟。真情真意,亦或者是虚情假意,这些混乱掺杂在一起,没来由得令她鼻头发酸。      .   七绕八拐地跑到后山溪边,青汐抱着膝盖躲在一片乱石滩上,看着溪水里自己狼狈的倒影,使劲吸了吸鼻子:   “不就是一只狐狸嘛,咱才不稀罕呢!”      这样喃喃自语,既像是在欺骗别人,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呜呜~~”      不远处的林中传来几声低鸣,青汐扭过头,几只浑身毛发蓬松、溜圆可爱的小狐狸正蹦跶着围拢到她身边,用脑袋轻蹭着她的胳膊,撒起娇来。      “你们这些不知忧愁的小家伙。”      青汐叹了口气,随手抱起它们,搁在怀里轻柔地梳理着毛发:“我刚刚才惨遭你们的王抛弃,现在再看到你们,真是五味陈杂呀!”      小狐狸睁大了一对乌亮水润的大眼睛,冲她直摇尾巴。      青汐抚摩着这些小家伙的皮毛,一抬手,一件东西突然从袖子里掉落下来,伴随着‘叮’的一声,成功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是那块白央君送她的玉佩。      本以为是定情信物,现在想来,却怕只是他多情惯了,随手敷衍的小饰品。      青汐拿起玉佩,握在手里掂了掂:“哼,咱可是个有骨气的有为青年,才不在乎这种玩意儿呢!”      说着,站起身来,就想把玉佩丢进溪里。      手臂举了又放下,反反复复,却始终没能狠得下心来。      好歹也能留作个想念。      青汐犹豫再三,很没骨气地重新把玉佩收了回去。或许女人都是这样,明知道没有希望,只要那些曾经温柔的痕迹还存在着,就不肯轻易放弃。      被白若烟瞬间打击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即使如此,她却还是舍不得将过去的一切都斩断。      青汐苦笑:   “看来,我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哪………”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连更,所以慢,大家见谅。 38 38、那个分床 ...   入夜,寒露更重。      .   青汐磨蹭到夜深人静之时,才偷偷摸摸地踱回房内,负责服侍她起居的仙婢见她这么晚回来,一双眼迷蒙蒙的,忍不住惊道:   “小公主,你这是被沙子迷眼了?”      对,没错,咱的确被迷了眼,只不过不是沙子,而是狐狸毛!      青汐摆摆手:   “没事,只是太困罢了,你先出去,让我睡会儿。”看着她耷拉着脑袋,整个无精打采的样子,仙婢亦不好多说什么,将被褥帮她铺好,推门离去。      将脑袋埋入枕中。      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的,珠光绰绰,莹白的光辉,将旁边墙上挂着的壁画映衬得更加萧凉,青汐愣愣地望着那壁画良久,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      遂起身搬了张桌子,将那遮掩在壁画下方的缺口堵上。      以前这张画是白央君从府库里挑出来,特意为掩人耳目给她挂上的,那时候他们整夜同衾而眠、耳鬓厮磨,哪里会想到竟会变成今日这般尴尬?      嗯嗯,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这样想着,原本於结在心里的闷气‘噗哧’一声消了大半。      跟自己过不去,那简直就是变相折磨。      青汐打了个呵欠,随手一扯被子,蒙头就睡,不料脑袋才刚沾上枕头,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   “小七。”      青汐装死不动。      那叩门声持续片刻,逐渐安静下来。青汐竖起耳朵,却听到白央君温柔的声音,悠然响起:“你若不开门,我就进去了。”      见过厚颜无耻的负心男猪,但不要脸成这样的,还真是百年难遇。      青汐打定主意岿然不动,一转身,干脆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结实,白央君来到榻边,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正在蠕动的被子茧。      “怎么还是这般孩子气?”      身旁的被褥陷下去了些,一丝轻叹自头顶传来,青汐不欲理睬,身子一斜,却已被人稳稳揽入怀中:   “纵使恼我,也不该把自己憋死在被子里。”      语中依稀带了几分戏虐的笑意。      若是平常,被他这么哄一哄,青汐便也就顺毛了。只是这次情况特殊,你说前脚才安抚完大老婆,这后脚就紧跟着来看小老婆…………啊呸,她才不是什么小老婆!      青汐被他引得心头火起,一把掀了被褥,皮笑肉不笑道:   “帝君果真风流。”      白央君动作一滞。      “既然已经有了未来王妃,晚间还在其他女人房里留宿,这恐怕不大好吧?”青汐使劲挣扎了几下,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无奈白央君虽清雅,手臂的力气却挺大,她左右折腾了半天无果,索性放弃。      “我看那白姑娘也是个大美人。”      青汐笑眯眯道:   “放着这样的美人不要,却来招惹我。不知情的只道是我拖累了你,知情的,背地里怕是早已恨得咬牙,挖空心思地算计着呢!”      “你还在为嫣娆的事生气?”      似是看出她的心思,白央君叹了口气,环臂将她抱得更紧,青汐推他不动,只得道:“我并不怨你。”      “违心之言。”      被他戳破,青汐沉默了一会儿,转开视线:“我不怨你,这是真心话。”      白央君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面颊。      “你是青丘神王,肩膀上的责任很重,没道理为我一个外人影响大局,这点我很清楚。”青汐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即便是知道你将来要娶白若烟为妃,说不难过,我自问还没那么广阔的胸怀,但我也不屑于去做那种横刀夺爱的事来。”      “小七…………”      “如果你当初肯坦白告诉我,你已经有了心上人,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的。”      青汐趁他不察,一个‘刺溜’从他怀里滑了出去,淡淡道:   “可你骗了我。”      没有什么比被心爱之人欺骗更糟糕的事情,白央君望着她,一时竟无言以对。      .   沉闷的气氛在彼此之间蔓延。      .   眼前的男子依旧俊美华贵,眉眼却再不似记忆中的熟悉,青汐看着他,忽然有了种心酸的感觉。      虽说感情这种事,分不清到底谁对谁错,总是认赌服输。      但输得这么狼狈而彻底,还是头一次。      青汐努力咽下喉中苦涩,背对着他转过身去,重新裹住被子:“已经过了掌灯时分,白央君还是请回吧!”      既然不能继续,那么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连名字都不肯唤我了?”      感觉到青汐刻意的冷淡,白央君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如她所愿起身离开,反而抬手掀开被褥,在她身边躺下。      久违的贴近,却无法冲淡日益加深的隔阂。      青汐拼命往里面挤了挤: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有碍体统,如果被有心人看到了,又要拿我开刀。”      “不打紧。”      身后传来温暖的体温,手腕却被人从后侧扣牢,置于掌中,白央君于她耳畔,轻笑道:“睡吧。”      袖风一拂,珠光湮灭。      “我想回北海。”      黑暗中,隐约传来女子的低语:“出来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白央君将下颚抵在她的发间:   “近来族中事忙,过段时间再说。”这分明就是敷衍她了。      跟着这腹黑也算过了一段日子,青汐料知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自己离开,但她也实在没心情继续杵在他和白若烟之间当电灯泡,便道:   “不用劳烦帝君亲自送我,只需替我传个口信,让二哥派人来接我就好。”      青丘与北海天水相连,这种事情并不费时。      白央君静默了下:“等忙完这阵子,再谈这件事不迟。”      不能给予她承诺,又不肯放她走。      青汐心中莫名烦躁,偏生又被他禁锢住无法动弹,冷笑一声:“白央君莫不是想将我关在这一辈子?”      隔着漆黑看不清对方此时的神色,只是环在腰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青汐奈何不了他,索性扒过另一条被子,三两下滚进去,离得他远远的:“晚上挨着一起睡太热,白央君请自便。”      摆明了是要和他分床睡。      本以为青汐只不过是小孩子心性,气头过了,便也就忘了这事,没想到她骨子里居然这么倔犟,倒是与北海龙王如出一辙。      白央君苦笑:   “这么快就要赶我走了?”      不要说得好像是咱抛弃了你似的,先甩了咱的根本就是你好不好?青汐咬牙切齿地按捺下拔光这只狐狸王一身绒毛的念头,没好气道:   “那么我出去睡好了!”      知她说到做到,白央君自然不可能让她出去吹冷风,想再柔声劝慰几句,可见到青汐一副拒绝闲聊的模样,终究只能化作一丝无奈:   “罢了,罢了,我不再碰你就是。”      长臂从她腰肢松开,青汐顿时如释重负。      “我从不知道,你也会有这么疏远我的一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声近乎爱怜的叹息里,似乎真的掺杂了几许疲倦:   “可是,我…………”      后面的话,她听不甚清晰,幽香阵阵,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   梦中,皎月满盈,流辉映波,夜空中依稀有女子踏风而来。      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她手执银链,长发飞扬,沿着雾气凝聚而成的天梯缓步前行,远远望去,竟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像女神。      .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青汐盘算着此地不宜久留,正想找个借口偷溜出去,隔壁那位麒麟族的小公子却再度登门造访。      真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      看着眼前一派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状的某人,白央君放下帖子,将茶盏凑近嘴边:“听闻近来你闭关清修,如今可是小有所成了?”      玄枫大概没察觉到白央君神情不悦,抄了袖子,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完全是自来熟的架势:   “多谢帝君挂念,上回小侄不慎,一把火将老爷子的正殿屋顶给烧了大半,是以被罚头顶水缸站了半月,不知这可否算是修炼成功?”      白央君端着茶盏的手僵了僵。      “玄公子天赋过人,修炼之事,并不急于一时,循序渐进即可。”白若烟眉眼含笑着替他奉上一杯茶,软声道:   “这是碧云仙子亲手焙制的百香凝,请公子品尝。”      百香凝是碧云山特产,选用一百种上等花蕊,兼以秘法制成,然后再用新鲜山泉反复煎熬三遍,所得到的淡绿色茶水,就是这种名茶。      玄枫笑笑:   “看来两位感情不错,想必喜事将近,小侄在此先道声恭喜了。”      白若烟脸色一变。      白央君正头痛于青汐的冷淡,倒也没留神他话中含义,只揉着眉心问道:“那么,说来听听,你此番来青丘,究竟所谓何事?”      “呀,话说回来,小侄这回前来,倒的确有一事相求。”      玄枫说着,一击掌,身后唰地冒出来几个侍从,个个手里都提着红绸彩绢,白央君愣了半响:“这是?”      “这是聘礼。”      玄枫兴致勃勃道:“小侄上次来帝君这,偏巧看上了一人,想向帝君讨了她去,做个正经夫人。”      此话一出,白若烟气得险些咬碎了银牙:“什…………”      “你看中谁了?”      已经习惯了这个侄子的风流成性,白央君又不好拂了墨偃的面子,只得转动茶盖道:“若是尚未许了人家的,我替你做主就是。”      “其实此女并非青丘子民,小侄厚颜,不过想请帝君以长辈的身份,与我做个见证。”      玄枫露齿一笑,笑得人神共愤:   “帝君意下如何?”      白央君心下一沉,皱起眉头:“你要找的人是?”      “北海龙王么女。”      玄枫刚说完,就听到上座传来一声清脆的‘卡嚓’声,白央君面无表情地冷冷望着他,掌心玉杯瞬间捏碎成渣。      .   啧,这么简单就被挑衅了。      玄枫强忍住捧腹大笑的冲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脸色阴晴不定的两人,虽是借了这具躯壳,里面到底寄宿的还是远古帝神的魂魄,见他面色不善,便道:   “说起来,自上次与她一别,小侄至今还没和她再见过。若是帝君不介意,我且先去看看她罢!”      一眨眼,人已不见了踪影。      白若烟死死盯着空荡荡的门口,故意抬起袖子,拢了拢耳边发髻,以免暴露自己已经笑到狰狞的面容:   “玄公子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呢!”      只不过挖墙角都挖到自己地盘上了,就算再有趣,也不会有任何一个男子能够忍受这种行为。      白央君丢下杯盏:   “你去通知墨偃,让他过来带他回去。”      “那王呢?”      “我去找青汐,玄枫是个不知轻重的性子,上次便差点伤了她,我有些担心。”      “既然如此,我也…………”      不等白若烟开口,白央君就挥袖打断了她:“你照我吩咐的去办。”      他侧过头来,笑容依旧温润,只是一双凤眸里却乌沉沉的,叫人看不见底下涌动的情绪,白若烟知他有意遣开自己,强笑道:   “我知道了。”      白央君点点头,化作虹光掠去。      白若烟敛去笑意,扭头瞥见那些艳红刺目的器物,胸口猛烈起伏了几下,最后化作眼中一抹狠辣:   “中意的?”      她嗤笑了声,目露寒光:“你既这般在意她,我就顺手替你断了这情障吧!”      .   雾霭升腾,层峦耸翠。      玄枫静静伫立于崖畔,低头凝望着下方挽裙踏水的清丽少女,笑容里透着淡淡苍凉:“你什么都忘记了,就连取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力量,也不知道该怎样用它来保护自己。”      少女灵动,依稀有着昔日的轮廓。      “你怎能沦落至此?”      他低叹一声,像是在问对方,也像是在问自己:“你什么时候才会记起?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没有人能回答。      “不过,就算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我会帮你记住。”      一阵清风拂过,带起凉意涌动,玄枫缓缓睁开眼睛,赤色的瞳眸,傲然尽显:“必令让他们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忙,更新慢,大家体谅下。 39 39、紫宸番外 ...   初春将至,夜露霜凝,天边一抹弦乐高悬于空。      “快点,快点,再快点!”      崎岖蜿蜒的山道上,一个粗布麻衣、背着药筐的少年随手抹了把汗,朝身后女娃催促道:“很快就天亮了,咱们再加把劲!”      阿凤抽着鼻子:   “山娃哥,我们已经在这绕了很久,该不会出不去了吧?”      “胡说!”      山娃把脸一板,故作镇定道:   “我跟爹在昆仑山采药了这么多年,还从没出过岔子!这次只是雾大了点,等太阳升起来,准能找到回家的路。”      说完,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      昆仑山是天地灵气凝聚之地,历来都有神仙庇护,而山中更是苍松柏翠,曲径通幽,不仅许多灵兽雀鸟在此栖居,同时也盛产各种珍奇药材。      他们村就坐落在距昆仑山不远处的一片平坡上。      每逢月初之始,笼罩在昆仑周围的结界就会消失,然后从弱水中分开一条道路,上接天、下连地,一直延伸到山脚下,使他们可以顺利进入山中。      当然,山腰以上,他们就再也无法靠近了。      昆仑附近峰峦叠嶂,土地贫乏,村民都仰赖这一月一次的天赐恩福,才能维持生计。据村里年纪最大的福伯说:   “这都要感谢那位住在昆仑山上的仙人,他可是天底下心肠最好的神仙!”      山娃从来不相信这世上会有神仙。      此时东方开始泛起了鱼肚白,他跳上一块凸起的岩石,搭手为篷,左右环顾了番,发现前面有块空地:   “走,咱们去那边看看!”      阿凤抱着药篓应了声,刚要跟上,不料脚下一滑:“哎呀!”      “阿凤!”      山娃往前走着,忽然听到异动,回过头就看见阿凤一脚踩空,正直勾勾地向旁边栽去,顿时惊得三魂飞了两魂半!      ————旁边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他赶紧丢下药筐,奔过来就想拉住她,哪知这里终年积雪,石阶上都覆了层光洁的冰,滑溜得很,饶是他动作再快,也没能拉住阿凤的手。      “山娃哥!”      阿凤惨叫一声,整个掉了下去,山娃脑子瞬间空白。      完了,阿凤死了…………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石阶边,探头望向下方黑沉沉的深渊,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他呆呆的瘫坐原地,六神无主间,一阵暖风拂过。      .   “这是你妹妹?”      悦耳的声音突然自头顶响起,山娃抬头,还没等看清楚,就觉得有团东西迎面倒来。他下意识地张臂接过,仔细一看,这不正是刚才摔下去的阿凤么!      小女孩两眼紧闭,脸色苍白。      山娃大吃一惊,连忙探手去试她的鼻息,还好呼吸尚在,只不过是吓晕过去了而已。      “以后不要随便到处乱跑,最近那群雪妖刚睡醒,整天上窜下跳地到处撒欢,雪丢得满地都是,很容易出危险。”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伸来,掌心贴上怀中女孩的额头。      只见一片光芒闪过,阿凤本来惨白的脸色逐渐红润复苏,呼吸也慢慢趋于平稳,在山娃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悠然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的霎那,两人都愣住了。      “您…………您就是传说中,住在这里,赐予我们恩泽的那位神仙大人吗?”      还是山娃最先清醒过来,看着眼前衣裙飘飞的青衣女子,‘呼啦’一声拉着阿凤跪了下来,颤颤巍巍道。      青汐傻了:“啊?!”      她看看他们,又望了回天,苦恼道:   “那什么,严格说起来,我只是刚好路过的路人甲…………”不过话虽如此,瞅着这俩孩子那红扑扑闪亮亮的脸,也知道他们不会听进去。      .   一轮红日跃出海面,缭绕在山间的雾气瞬间消弭。      眼看着天色大亮,再不送他们出去,怕是留守的父母要急了。      青汐用指尖在空中画出一道圆弧,那圆弧扩散开来,形成一个透明的薄膜,她俯身拍拍两个娃娃的脑袋:   “我就送你们到这里,自己回去吧!”      膜的对面,恰是他们苦寻不着的归途。      山娃与阿凤劫后余生,激动得险些跳起来,阿凤先一步跑了进去,山娃捡起旁边散落的药筐。      正想向青衣女子道谢,转身,人却已不见了。      “原来这里果然有神仙啊!”      抱着沉甸甸的药筐,小小的少年满心憧憬。      .   回到天虚宫,四下无人。      青汐也不意外,熟门熟路地穿过偏殿,朝小竹园走去。      来到园中,一片青竹郁郁葱葱,竹海摇曳,中间置了张石桌。桌上摆放着一局玲珑,斜斟薄茶、白衣蓝衫,执子落定,云淡风轻间,笑看生死搏杀。      “回来了?”      指尖拂过棋面,袖袍过处,黑白相衔,紫宸微微偏头,唇边扬起一丝清淡的笑:“过来这里。”      他的声音永远清冷沉稳,于这一刻,却隐约带了几分暖意。      青汐立即从善如流地蹦达过去,褚清言扫了她一眼,低头抿茶:“还是这副糊里糊涂的模样,也不知青虚那样刚正的人,怎么会得了你这么个女儿。”      紫宸无奈摇头。      青汐挨到紫宸身边,无视褚清言的话,握紧他的手贴在脸上反复摩挲,美人呀美人,豆腐不吃白不吃!      褚清言轻咳一声,继续研究棋盘。      紫宸由着她折腾了会儿,忽然伸手拉起她的袖子,盯着手臂上某处,皱眉道:“怎么回事?”胳膊上有道擦伤,想来是方才去救那小姑娘时,碰到崖边岩石所致。      青汐干咳:   “失误、失误…………”      紫宸不说话,低头,薄唇贴上伤处,舌尖轻轻抚过,疼痛迅速被悸动所取代。      青汐没想到他会这样替她治疗,冰凉的发丝滑落臂弯,他们离得这样近,就连温热的呼吸也能清楚感受到。      她看着他,就见紫宸俯身,露出衣襟下大片雪白的肌肤。      因为靠得实在太近,就算想不看到也难,青汐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堂而皇之的饱览春光,马上捂住鼻子,眼前仍浮现出那诱人的画面。      “你还是放开她吧!”冷冷的声音响起。      紫宸放开青汐,有些不解地望着一旁翻看棋谱的褚清言,见他头也不抬,只是淡淡丢下一句:   “我怕她会再昏一次。”      意有所指的话,令青汐默默收起了蠢蠢欲动的贼心。      .   天高云淡,春去秋来。      竹园的尽头有一座孤独的坟茔,上面既没有碑铭,也没有题字,甚至没有任何昭显身份的东西,格外幽静。      “我这次去了趟华府。”      大约是因为许久不曾有人来过,青汐的声音,在林中显得很是苍茫:“华尚书先前两个庶出的女儿都已经嫁了出去,如今陇蜀王娶妃,华家的人想要攀上这门高枝。”      褚清言翻书的指尖一僵。      “华老爷膝下还有个嫡出的三小姐,今年恰是二八年华,貌美端庄。华帆是个柔顺的,很得老王妃喜爱。亲事就定在下月,三十里红绸铺满了整个迎亲道,奢华瑰丽,更有五百精骑护送,想来定是一桩金玉良缘。”      青汐将一盏水酒洒在坟茔,浅色的酒液缓缓流下,仿佛一汪迢迢的忘川:“华帆,华帆,繁花过眼,历尽千帆,这一世她总能活得自在。”      话音刚落,只觉蓝影一闪,茶香袅袅,人已不在。      .   看着褚清言离去的身影,紫宸轻叹一声,起身来到她旁边:   “既然都过去了,又何苦重生纠葛?”      青汐嘟囔:   “我碰巧遇见她,只是想着上辈子不能相守,至少这辈子分道扬镳前,还可以彼此见上最后一面。”      往事已矣,殊途成陌。      紫宸不由失笑道:“你这是安慰?”      青汐站起来掸掸衣裙,看了眼面前的坟茔,过了许久,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反正我才不要变成他们那样!”      紫宸见她撇嘴,刚欲开口,不想青汐却先一步抓了他的手,厚着脸皮道:“仙君,你看我样貌端正、八字契合,是否很有旺夫之相?”      “………………”      见他不说话,青汐再接再厉,爪子死死拽住他的衣袍:   “我文能测字、武能卖拳,善于察言观色,尤其能在各种逆境中顽强生存,简直就是世间少有的聪慧典范。”      紫宸沉默了下,觉得这句话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不想打击她,只得转移话题:   “你想说什么?”      好样的,够直接!      青汐很欣赏他这种干脆利落的行事作风,仰起头,露出一脸灿烂笑容:“要不要考虑娶我回家暖被窝?”      紫宸愣住了。      .   很久很久以后,当众多八卦小仙,口中津津乐道的,关于北海龙女成功扑倒昆仑仙君的传奇故事,其内容五花八门、情节曲折离奇,堪称六界十大不可思议事件之一…………的诸如此类种种,那就是后话了,我们姑且不提。      .   【关于洞房造人】      夜晚的昆仑寂静而安谧,青汐坐在榻边,看着紫宸将手中杯盏斟满,一杯递给她,一杯自己饮。      从容而自然的神态,完全不像是在喝交杯酒。      青汐有点泄气道:   “我觉得我们根本不像已经成亲的夫妻。”      紫宸本来想喝,闻言放下杯子,眉宇间凝着一丝困惑:“那应当如何?我从未曾做过这种事,自是不知。”      说话间,他已在她身旁坐下,依旧是墨发白衣,仙人本不拘世俗,天地为父,日月为母,就连交拜亦只是四方叩首。      不过,很方便。      青汐噎了噎,想要说些什么,可一看见紫宸那双澄净如冰玉般的眼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默默安慰自己:      好歹也算嫁为人妇,自给自足,自给自足!      这样想着,她忽然灵机一动,把酒凑近他嘴边:“你先喝一口。”紫宸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她,青汐催促道:   “喝嘛!”      紫宸接过去,抿了口。      还没等他咽下去,唇上一阵柔软贴合而来,他一个恍神,青汐已经勾了他的脖子往下,软舌探入口中,酒液顺势渡了过去。      紫宸俊脸微红。      不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彼此会这样亲密,只是真的事到临头,却反而有些茫然无措,青汐一把扯落床幔,将头埋入他的怀中:   “把灯熄了,好不好?”      指风一弹,满室黑暗。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青汐热血沸腾,抬爪抚上对方脊背。      紫宸浑身一僵,过了片刻,大约是适应了才慢慢放松,双臂撑于她的两侧,只是俯视着她,却不再继续。      青汐大惑不解:“怎么了?”      男子静默半响,声音里透着几分尴尬:“…………你要我怎么做?”久居昆仑,清心寡欲,便是连世间情.事亦无所知。      青汐呆了一会儿,突然有种热泪盈眶之感:果真是世上难得的好男人!      指尖探入衣襟,束腰玉带散开,宽大的仙袍似蝉翼般从两旁滑落,入眼皆是一片瓷白的紧实胸膛,两点凸起掩隐其中,在乌发里若隐若现。      衣衫褪尽,冰冷的空气抚过肌肤。      青汐抓住紫宸的手,然后引导他抚上自己的身体,这双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许是常年握剑的缘故,掌心覆着薄茧,碰触时,依稀带起颤栗之感。      紫宸显得有些窘迫,青汐抬起头,亲吻他的唇角:“放轻松,慢慢来。”      双臂缠上他的颈项,顺势将他扯入被褥中。      余香袅袅,身心交融。      初次进入时,紫宸只是凭借本能动作,或许因为紧张,他这一下扎得极深,青汐疼得几欲飙泪,不自觉地抱紧了他的身体。      察觉到她的变化,紫宸慌忙停下,喘息着问道:“难受么?”      声音暗哑低沉,再不复平日淡漠。      有温热的汗水从对方胸膛滑落,青汐苦着脸努力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下绷紧的神经后,轻靠在他肩膀上:   “还………还好。”      其实真的很疼,但凡事都有第一次么,要忆苦思甜啊忆苦思甜~~      紫宸‘嗯’了声,便试着在她体内动了起来,动作却十分生涩而缓慢,初尝男女之欢,他竟比自己更懵懂,着实令青汐惊讶。      掌心抚过后背,不由自主地搂紧了他。      耳边传来紫宸沉稳的心跳,一股温馨的感觉渐渐从心底涌出,十指紧扣,抵死缠绵,痛乐交织间,只剩下这相伴终老的誓言。      .   第二天,枕边人还在。      圆房是个体力活,青汐呵欠连天地睁开了眼,转头正对上紫宸俊美而略显倦意的脸。见她醒来,他伸手替她理好乱发:   “醒了?”      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没力气,青汐干脆窝在紫宸怀里赖床:“唔。”      “要是累的话,就再睡会儿吧。”      紫宸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却有几分羞涩,青汐看得小心肝又是一阵乱跳,还没出声,他掀开被子,就想披衣起身。      刚一动,青汐立即倒抽了口冷气:“等~~”      话没说完,紫宸忽然神色微变,似是也想起了什么,一抹绯色迅速染上耳根。青汐干巴巴地拽了拽他的手臂,欲哭无泪道:   “仙君,你先别动,千万别动…………”      紫宸红着脸重新躺下,闭上眼睛,抵住她的肩膀,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她身体里退了出去,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正想着该怎样缓解这样诡异的气氛,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女子愤怒的声音:“你放开我!快放开我呀!为 39、紫宸番外 ...   什么要把我带来这种地方?!”      青汐转向窗外: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吵?”      紫宸沉吟了片刻,不等他答话,就听到褚清言万年如一日的冰冷声音:“不带你走,难道就放任你嫁给别人么?”      紫宸拍拍她的肩膀:“你先呆在这,我出去看看。”      敏锐捕捉到了八卦气息,青汐忙不迭地扯过衣裙穿上:“我也去,我也去!”紫宸有些犹豫,青汐道:   “估计是祖师爷抢亲回来了。”      一语成谶。      紫宸和青汐从房里出来后,一眼就看到大殿中怒气冲冲站了个女子,艳红的嫁裙、姣美的容貌,只是那阴郁的脸色却完全看不出半分喜庆的模样来。      褚清言满脸寒霜地坐在旁边。      “师父。”      “天尊。”      看到他们过来,褚清言皱了皱眉,犀利的视线在两人间打量了下:“这便算成了?”紫宸点点头。      褚清言挥手:“罢了,随你。”      青汐从紫宸背后探出头来,刚好那女子也转身,目光交接,她似是有点惊奇:“呀,是你?”      青汐赶紧赔笑道:“华姑娘。”      “没想到你也是仙门中人。”      华帆长叹一声,幽幽道:   “我早知你替我卜算命数,定不会是寻常方士。当日幸得你出手相救,我才不致落水溺死,只是,你怎么会与这人相识?”      说完,抬手一指,正是对着褚清言。      青汐支吾两声,紫宸上前两步,语声平淡:   “姑娘无须担心,此处乃昆仑天宫,位于九洲七十二仙境,并非邪魔云集之地。尊师邀你一聚,只为再续前缘,未有加害之心。”      华帆疑惑:“在续前缘?”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沉默不语的褚清言身上,眼神忽明忽暗,似是若有所思。      .   两年后      “近来妖魔异动,杀戮四起,你一直在外斩妖除魔,怎么今日却有闲心来陪我对弈?”将最后一枚黑子落定,褚清言淡淡道。      “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想来看看他。”      紫宸抚摸着怀中男婴柔软的头发,流露出初为人父的喜悦:“青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怕她应付不过来。”      “她是你挑的,也是你娶进门的。”      褚清言整理好棋盘,一抬手,衣袖却被人拉住。低下头,只见小徒孙正瞪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手里捏着他的衣角,‘咿呀‘咿呀’咧嘴冲他笑着。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紫宸道:   “这孩子与我们不太亲,却是极喜欢师父的。”      小娃娃手脚乱踢着想要够到他,紫宸干脆把他放进了褚清言的臂弯里,长发从肩头垂落,他随手抓起一束握着,笑得越发开怀起来。      褚清言扶额:   “我自问平生杀人无数,双手染血,带孩子却还是头一遭。”      不远处的山头上,青汐拉着华帆与一群雪毛球玩得不亦乐乎,明媚的笑容荡漾在她们脸上,仿佛阳光冲破阴霾。      “总会过去的。”      紫宸坐下来,看着面前纵横交错的黑白长龙,眉眼皆是一片宁和:“珍惜就好。”      感觉到怀里绵软的扭动。      褚清言伸手摸了摸男婴粉嘟嘟的脸蛋,‘吧嗒’一口,被他咬住了指尖,却并不疼痛,他捏捏他的鼻子:   “但愿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狐狸啊狐狸,乃一定要给力啊,后妈我压三百板砖拍你肯定要被一锅炖了,于是追妻史与失恋史同步进行中~\(≧▽≦)/~ 40 40、那个安抚 ...   好不容易捱到白央君离开,青汐本想趁机托信,报回北海,让父王派人过来接她。      哪知白央君心思慎密,早先便在青丘境内布下结界,青汐的驭水诀在这里失了效用,又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脱身,真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想要包养咱做小三?      一脚踢飞旁边某颗小石子,青汐恶狠狠地哼了声,这窗都没有,更别说门了!      原地转了几圈,仍是一筹莫展。      正所谓脑到用时方恨少,以前被白央君悉心呵护着的时候不觉得,这些年来依赖他惯了,等到白若烟一盆冷水浇下来,才发现自己原来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不会,只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罢了。      正唏嘘着,冷不防头顶一暗。      没等青汐反应过来,只听得‘哎哟’一声,一团蓝乎乎的不明物体忽然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刚巧掉落在她脚边。      青汐吓得赶紧往后挪了挪,等了片刻,才颤巍巍地伸出脚尖,碰了碰他。      鞋边儿尚未挨着他,那团东西就自己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一手扶着腰,一手伸过来捏住她的肩膀,然后咬牙切齿道:   “离得这么近,就算见死不救,好歹也记得拉我一把吧?!”      唔,这口气,这声音…………      来人抬起头,原本白皙俊朗的脸上满是灰渣,青汐盯着他研究了半天,恍然大悟道:“啊,色狼!”      噗!      玄枫再次仰天喷了口血,抓狂:“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我不是色狼!”他跳起来就想跟她理论,无奈一只手还搭在人家肩膀上,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个登徒子。      青汐淡定地捡起一块石头:   “只要你站着让我痛扁一顿,我就信你这鬼话。”那石头是个方棱状的,握在手里沉甸甸,保守估计不会少于两斤。      “啊喂喂喂~~等一下!等一下!”      见她抓住石头,玄枫立即窜出去几步,随即想起了什么,酸溜溜道:“每次见你和别人说话便规规矩矩,怎么一轮到我,就变得这么暴躁?”      诶,是这样吗?      青汐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讪讪咧嘴:“可能是因为你长得比较欠扁,所以我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要揍你。”      “啧,德行!”      听她这样说,玄枫也不以为意,依旧是记忆中嚣张跋扈的架势,可眉眼间却又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      至于为什么她会有这种错觉,青汐只能归论为一时眼花。      殊不知这眼花一花就是千年,她以为那人早已走得彻底,哪曾想过他亦甘愿为她驻足,昔日他负了她只为天下,而今,他倾尽天下只为换她。      .   嬉闹过后,於结的闷气消散了不少。      温暖的阳光洒落在河滩上,漾起片片细碎的纹理,金色一路蔓延到水中,澄澈的流水带动浮藻轻晃,一群银鳞小鱼成群而过。      “自从你在镜湖消失,我有好一阵子都没睡过安稳觉。”      宽大的岩石被太阳晒得微暖,玄枫交叠双臂枕于脑后,靠着岩石,半阖双眼:“说起来,这些年你其他地方都没改变,惟独这惹祸的本事,倒是越发的与日俱长了。”      ————虽然很想反驳,无奈这是大实话,青汐默默画圈。      “你可真不让人省心。”      看似嗤笑的话里透着若有似无的关怀,那种感觉很奇妙,明明相识不久,竟像是早已熟悉彼此,青汐道:   “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问题果然一针见血。      玄枫翻了个身,支着下巴笑嘻嘻道:“听说你近来小日子过得不甚太平,我若说是来替你分忧解难的,你信不信?”      青汐抽搐着脸颊:“难道不是来落井下石的么?”      “哼,瞧你这话!”      玄枫嫌弃地剜了她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暴发户似的鄙夷:“就你那碗口大的井,我就是想落石,也怕石子卡中途塞不进去呢!”      青汐决定无视他。      见她黑了脸不再理睬,玄枫随手拔根草去逗她,青汐挺正了腰板偏过头去,玄枫逗了半响无果,终于放弃。      眼前出现一袭暗底金纹的袍摆。      “那,要不要跟我回去?”      周围仿佛有风吹过,将耳畔的声音衬得有些空灵而悠远,青汐抬脸,便瞅见了一只手,干净而修长,直直地伸向她。      视线循着掌心上循,发丝飞扬间,她蓦然望进了一双眼。      赤红色,妖冶而深邃,隐隐的光芒敛于瞳内,嗜血里涌动着蛊惑的美好,那样一双不属于常人的眼眸。      青汐看得有些发傻:“你…………”      “哦,看起来你还不是特别呆么!”      捕捉到她脸上变幻的情绪,玄枫扯动下嘴角,抬手抚上自己的左眼:“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不等她开口,他又道:   “不过这也没什么,我有的,你一样也有。”      “啥?”      两句之间跳度太大,青汐一时没法跟上他的思维节奏,玄枫弹了下她的脑门,笑得很是奸诈:“等你以后就知道了。”      额头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有瞬间的迷茫,脑海中片影掠过,犹如混沌里牵引出一线清明。      玄枫看她走神,忍不住又弹了她一下,指尖刚碰触到皮肤,电光火石之间,那女子忽而启唇,低沉的字音从舌尖飘出:   “颛顼…………”      这一刻,天地静止。      玄枫怔仲良久,声音微微颤抖:“你刚才,叫我什么?”他扣住她的手腕,眼睛死死盯住她,前所未有的紧张。      “啊?”      回过神来,青汐一拍额角,茫然道:“我叫你什么?”      眸中光芒黯去。      玄枫沉默了下,慢慢放开了她,笑容颇显僵硬:“算了,是我糊涂,你记得才怪,隔了那么久,哪容易那么想起来。”      青汐正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却已经站起身来,抬头望向天边。      “你的心上人来了。”      祥瑞蒸腾,王气弥漫,远处隐有白影疾追而来。      玄枫冷哼扭头,在她脸上狠掐了把:   “以前你对我那么凶,如今可还有半分远古神祇的架子?要是输给别人也就罢了,怎么能让几只毛崽狐狸欺压到头上?!”      青汐被他掐得差点飙出泪来,大怒:“谁说我被欺压的?”      “你若连只母狐狸都斗不过,日后回来,也别说我认识你。”玄枫‘嘿嘿’一笑,凑近她耳边:   “上辈子咱们打得六界天翻地覆,这辈子,你可千万别栽在这种小角色手里。”      青汐拍开他:   “你要去哪里?”说话间,玄枫已踏风而起,猎猎的衣袍翻滚飘扬,依稀有神光笼罩周身,远远望去,恍若帝王。      “回府!”      他抱臂而立,大爷状翻着白眼:“等你醒了,我自然会来接你,你在这呆久了,脑子越发木愣起来,我怕再过些时候,你就真成傻鱼了!”      丢下这句话,他甩开大步,扬长而去。      青汐站在原地膛目结舌了好一会儿,这才醒悟过他话里的意思,怒吼声冲破云霄:“我是龙,不是鱼!!!!”      .   这边玄枫刚走,白央君已匆匆赶来,见她无恙,方才松了口气。      “小七。”      温润的声音穿透耳膜,青汐本不愿应他,白央君已张臂将她纳入怀中,鼻尖擦过对方颈侧,一股幽香沁入。      “……………”      努力抗拒着那宽广的怀抱,白央君却搂紧了她的腰身不肯放手,轻声道:“这里荒僻,不如先回宫去吧?”      青汐不想再被他哄得晕头转向,直接开口:“我想回去。”      “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白央君微笑着执起她的手,想像以往那样带她走,青汐却站着不动:“帝君误会了,我是说想回北海。”      白央君的身形僵了僵,柔声安抚:“这事不急,以后再说。”      “以后?”      青汐看着布满结界的水面,已经不再相信他的承诺:“帝君所谓的以后,究竟要等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还是更长的时间?”      难得见她如此倔犟的样子,白央君总算回过头来,正视她。      “帝君既有婚约在身,横竖留着我都是个麻烦,你现在就送我回去,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也缄默不提,这样对大家都好。”      青汐绷紧了身子,避开与他接触:“你也不想为难,对不对?”      白央君愣了愣,皱起眉头:   “小七,你这是什么话?”他禁锢住她的双臂不容抗拒,低下头,俊美的容颜越发清晰起来,“你只是在胡闹罢了,这话我就当没听过。”      须臾,他的吻落在她的眉眼、脸庞上,带着近乎纵容的宠溺:“我不会放你离开的,我们在一起不好么?”      “然后你娶白若烟为妃,我给你当小妾?”      青汐冷笑一声,磨着牙道:   “白央君风流惯了,想必三千佳丽亦不会放在心上。但我还想循规蹈矩地嫁个好人家,这种争风吃醋的事,还是留着给其他人吧!”      后院野花都没收拾完,还想着套老娘,做梦!      闻言,白央君脸色微沉:“你要嫁人?”锁着她的手臂用力收紧,青汐几乎被他嵌入胸膛,只是嘴上仍不肯认输:   “你能娶妃,我如何就不能嫁人了?”      隔着单薄的衣衫,稳健的心跳传来,青汐埋首在他怀里,看不见他此刻的神色,心里却没来由得一阵阵发堵:   “是你先理亏的!”      牙齿忽一用力,狠狠在他脖子上咬了口。      白央君下意识地放开她,青汐使劲推他一把,掉头就跑,白央君顾不得流血的伤口,起身追她:   “小七!”      手腕被人拉住,青汐一个踉跄,脚下踩到裙摆,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白央君长臂一捞,险险接住了她,不想这边缘竟是流瀑,他被她撞得连连后退几步,两人顺势摔了下去。      幸好,这是个浅滩,水并不深。      瀑布将他们从头到脚都淋湿了,青汐被白央君单膝抵在岩壁上,头顶水珠四溅,紧贴的身体,体温透过湿透的衣服渗透到彼此体内,带起莫名的颤栗。      白央君扣紧了她的双腕:“谁说我娶妃的?”      他的呼吸略显不稳,温热的吐息拂过脸庞,青汐从没见过他如此强硬的一面,结结巴巴道:“嫣娆说,你们有婚约。”      “规矩是人定的,婚约也是人定的,”      白央君拥住她,抬手轻抚她凌乱的鬓发:“能定下,自然也能解除,我一生只守一人,即便要娶,那也只会娶你。”      青汐默然。      长指沿着耳垂划过,衣襟被松开了些,柔软的唇贴着锁骨往下,于颈窝处细细摩挲。她想挣扎,白央君却忽然停止了所有动作,搂着她,喃喃低语道:   “你要承诺?”      他微微一笑,侧头,轻吻她的嘴唇:“你若要,我便给。”      青汐被他吻得两腿发软,勉强维持最后一丝理智:“那白若烟呢?”      “这是我欠她的。”      白央君抱着她离开水中,长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肩上,血水浸染了他雪白的衣袍,他却毫不在意:   “我自会好好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快忙死了,呜~~ 41 41、那个劫数 ...   出了石林,白央君抱着青汐,一路往玉狐宫走去。      经过正殿时,嫣娆刚好从门里走出来,瞥见白央君衣襟上沾染的血迹,不由大惊失色道:“王,你怎么受伤了?”      “一点小伤而已,并无大碍。”      难得逮到表现机会,嫣娆自然不肯放过,手指纤纤攀了过来:“父亲精通药理,曾传授了我些,不如让我替王来看看吧?”      说话间,媚眼含春,张臂就欲勾住他的颈脖。      刚走近,忽然看到他怀中一团,湿漉漉、软绵绵,那碧青色的发丝,实在眼熟。嫣娆愣了下,大概也没料到会遇到这种情景,一时竟有些语塞:   “这…………这是…………”      青汐狠狠瞪了她一眼。      嫣娆脸色顿变,待要发作,白央君已搂着青汐翩然转身,神色虽然温和,眉宇却略微皱起,似有责备之意:   “容妃邀请若烟参宴,想必眼下应是散了,你且代我去接她。”      白若烟既不在,就少了座仗胆的靠山。      嫣娆虽不情愿,期期艾艾还想再说什么,见白央君没有表示,只得憋着口气,讪讪施礼:“如此,嫣娆先行告退。”      白央君朝她点点头,不再多语,径自抱了青汐迈入殿内。      .   九华院菀,仙云缭绕。      天河畔一片桃夭灼灼,此时正是扶桑初绽,原本平静的河水忽然变得狂暴汹涌起来,白若烟低头看了看河水的涨势:   “溯流回升,千年一度的天河泛滥,又将开始了么?”      “不错。”      天妃容凝依旧锦带华裙,望着翻滚的河水,微笑道:“这天河本是上古时期,盘古血脉所化,世世代代守护着天界不受外族侵犯,也可算是一道天险。”      天河虽广,若运用不当,殃及自身。      “听说陛下差选了青离前往洛水镇守,北海二公子神力非凡,又是个聪明才俊之人,想必定能保天河无恙。”      白若烟这话说得没错,容凝闻言,不但没有露出半分欣慰之情,反而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若此,倒也未必。”      白若烟心中一惊。      “陛下这些年来,时常为各族纷争而头疼,四位神王互相扶持确是好事,可这扶持若是太密了,偶尔也会令人不安哪!”      轻飘飘的话语落入耳中,不急不徐,仿佛一片浮羽落于水面,激起的涟漪却层层扩散,一股寒意顺势窜入心底。      白若烟倏而扭头,望着温婉含笑的容凝:“天妃的意思是?”      “不愧是泓垠的女儿,果真伶俐。”      容凝赞许地抬起手,将袖中一物,暗自塞入她的手里:“你父亲当年也算是个人物,只可惜英年早逝,若非先帝一意孤行,他又如何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陈年往事再度被提起,白若烟浑身一颤。      “昔日这事虽然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你却是最清楚不过的,先帝之所以将你许配给白央君为妃,也不过是借此稳住你,压下你父亲死去的真相。”      容凝继续道:   “陛下知你心有不甘,如今刚好有个机会,可以让你一报父仇。”频频善诱的话语有如心魔缠绕,白若烟低下头,没有吭声。      见她动摇,容凝也不急,这种时候只有耐心等待才是最好的办法,急于求成,反而可能会造成反效果。      “北海与青丘比邻,虽相距千里,却有盟约。”      因为是密谈,所以这附近并没有侍奉的仙婢们存在。周围还设下了很强的仙障,早先白若烟来这里时并没有发现,现在看来,这场宴会,怕是玉帝早就谋划好的。      至于目的,她想,或许也并不难猜。      “天河具有含纳万物之能,其戾性可与昆仑弱水相当,只是弱水有昆仑天尊仙力束缚,无法自成一气,天河决堤,却能摧毁一切。”      手中的硬物冰凉莹润,白若烟目光微动:“所以?”      “若是有办法令北海与青丘决裂,届时天河破堤而出,两族必定元气大伤,而这也正是陛下所期望看到的结果。”      一瓣桃花飘落下来,容凝顺手接了,指尖轻捻,化作一汪汁水,红艳艳、粘稠稠的,好像血的颜色。      “你刚好有个下手的对象,不是么?”她望着她,意有所指。      白若烟沉默半响:   “但我仍是青丘子民,身为天狐一族,却做出伤害族人的事情,天妃娘娘,您难道忘了……………”      不等她说完,容凝就打断了她的话:“我当然记得。”      “我自是记得王对我的恩情,也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身份,我现在拥有的一切荣宠,都是王赐予我的。”      水雾朦胧,使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模糊:“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所深爱着的,将一生都毫无保留寄托的,正是那位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帝王,白央君对她虽有恩,却始终抵不过这痴爱。      “识时务者为俊杰,”      容凝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低语:“更何况,只要除掉那小丫头,你不就能得偿如愿,与麒麟族公子白首偕老、伉俪情深了么?”      最后一丝犹豫,在这句蛊惑之下,分崩离析。      .   回到寝殿,白央君弯下腰来,将青汐放倒在榻上。      柔软的锦被包裹住身体,瞬间驱散了之前的冷意,青汐裹着被子捂了会儿,刚想出声,一件白袍迎面抛来,直接把她罩了个结实。      愤怒的扯下来,抬头一瞅,却差点被眼前喷血的画面刺激到。      “怎么了?”      感觉到身后动静,白央君转过身来,外面的长袍已经脱去,仅剩里面一件敞襟内衫,且衣带都已解开。      长发被随意撩起披散在背后,湿透的布料紧贴在身上,勾勒起宽肩窄腰的优美曲线。      白净的胸膛上,隐约还有水珠落下。      内衫褪至腰处,袍摆内两条如玉长腿若隐若现,视线继续沿着腰侧上循,近乎无礼地将他从头打量了遍。      直到眼前蓦地一暗,正对上一双温雅含笑的凤眸。      “看够了没有?”      略带戏虐的声音,紧贴着耳边传来,青汐拉回神识,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白央君已俯撑着半压在她身上。      墨发流泻,腰肢修长,完美得没有丝毫瑕疵。      被他以这样暧昧而古怪的姿势禁锢在臂间,青汐欣赏之余,仍不忘保持冷静:“你换衣服之前,也要先提醒我一声。”      “既已共枕,又何须多此一举?”      白央君微微一笑,头更低了些,长长的眉睫扫过她的脸庞,青汐看着他,便看见他眼中漾起的笑意:   “还是说,你觉得我不如其他男子漂亮?”      若论俊美,白央君称第二,世间没人敢称第一。      青汐明知他又在调侃自己,想要不理睬,偏偏他却又靠近了些,不是初次与他亲热,可也从没这般放肆过。      青汐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努力忽视眼前大好春光:“别转移话题!”      嗯,看样子,她总算是有点长进了。      白央君盯了她半响,直到看得青汐耳根都发烫起来,这才含笑着在她脸上轻吻了下,然后支起身来:   “爱害羞的小姑娘。”      这语气,十足的长辈调戏。      指尖不留神滑过他的脊背,那种光滑细腻的感觉还残留着,青汐连忙缩回手,抱着被子挨到墙角:   “这可不是我要看的。”      白央君从柜子里取出另一件外袍,刚要穿上,听她这么说,手中动作停了下来:“嗯?”      “是你自己给我看的。”      青汐为了以后不再给他抓住把柄,赶紧澄清:“跟我没有关系啊!”      敢这样对他说话的,放眼整个青丘,大概也就只她罢了。      白央君不觉失笑,穿好衣服,然后抬起袖子,替她一点点擦去脸上的水渍,青汐皱着眉想要躲开,他却扣住了她的下巴不放,两人暗暗较劲。      男人的力气自然比少女大。      青汐没多久就败下阵来,白央君用真气为她烘干了衣服,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一道瘀青上:“何时受的伤?”      都已经爬墙了,还管咱做什么?      青汐拢紧衣襟,不想让他看到:“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她指指他的颈侧,“你刚才还被我咬了一口呢!”      摸摸伤处,果然还有些疼。      “小七龙牙还没变硬,就想着要咬人了。”白央君无奈地苦笑了声,抚过她的喉咙,伤痕瞬间消失。      青汐抱着膝盖没说话。      “抱歉,之前嫣娆和若烟的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冰冷的双手被大掌包住,温暖的感觉,依稀勾起当初相伴的甜蜜,难得见他这样放低了姿态,白央君生性温和,到底是青丘神王,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已属不易。      青汐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把手抽回来:“你把我要来之前,说过会护着我的。”      即使明知道承诺不可信,她仍忍不住想要相信他,只因他的这份温柔,让她陷得太深,无情不似多情苦,算来也是孽缘。      “嗯,我说过。”      白央君揽过她的肩头,眉眼间掠过一丝疲倦:“我答应过你的那些事,都会一一为你做到,就算令你受了委屈,也是迫不得已。”      说话要有诚意,青汐看着地面:“比如说?”      “今天若烟就会回来了,”      白央君叹了口气,拉她入怀,从发间取下一只玉簪,亲自为她绾发:“我会好好跟她谈谈,将婚约解除。”      这是他所能尽到的最大努力。      “………………”      长指抚过发间,青汐依偎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低语中带着一丝不解的困惑:“白央,白若烟那么好,你为什么却要我?”      那样美丽的女子,远比她更与他般配。      白央君握发的手一松,过了片刻,她听到头顶传来他柔和的声音:“因为我眼光不好。”      总是设身处地为他着想,受尽委屈也不抱怨,没有绝世的美貌亦没有强大的力量,即便如此,却仍让他移不开停留的视线。      从最早的试探,到最后的甘愿,个中情愫,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会很开心,不需要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不需要谨守那么多的防备,如果这是习惯,那么就习惯成自然。      “我眼光不好,才挑了你。”      轻轻将她抱起置于膝上,白央君低下头,从背后紧环住她,笑着埋首于她的颈窝处:“这算不算理由?”      没有早些发现她的好,所以才错得那么多。      青汐没想到他竟能这么荡漾,哑了半天,蔫蔫地嘀咕了句:“你自己选的,还怪别人!管你怎么说,反正这次你要是再失约,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信你了。”      当时不过一句气话,怎料日后应言。      白央君忍笑颔首:“好,一切便都依你。”      .   暮色山岚,阴云翻滚,天际隐有滚滚洪流涌动,一抹蓝影负手仰望,飞起的闪电在他周身化作碎片,他看着青丘的方向,低叹:   “劫缘,劫缘,这究竟是你的劫,还是他的缘?”    42 42、那个擦肩 ...   藤木葱茏,夜雨潇潇。      如今并非初春时节,连绵的暴雨,却从未停息过。      青丘地广物博,放眼眺望,四周皆是茫茫林海,淡色的雾霭缭绕其间,仿佛一径薄纱,将整片土地覆盖。      远处山岩高耸,冷峻苍遒,法阵如萤火闪烁。      青汐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殿前的走廊上,探头向外看去。      只见天边暗云翻滚,狂风怒吼,一道雷光落下,伴随着野兽般的轰鸣,苍穹如利刃划过,瞬间撕裂成两半。      “这雨可下得真诡异。”      负责侍奉的婢女收拾完毕,看着窗外滚滚乌云,有些担忧:“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了,以往都风平浪静得很,莫不是又要有什么异变了吧?”      “以前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么?”青汐好奇问。      “七百年曾出现过一次。”      婢女道:   “那时候先帝还在,听说是天河水泛滥,冲垮了堤岸,险些将北境都给吞没掉。若不是几位神王合力阻止,恐怕又会变成一场浩劫。”      原来如此。      青汐抬头看着浑浊的天空,电闪雷鸣中,隐约有条宽阔的白练贯穿起伏,一直从九重天延伸到地涯尽头,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天河了。      “晚膳已准备好,姑娘要用么?”      白央君近日闭关,一切事务都交付给贴身的婢女安排,青汐将视线从外面收回:“不,还是等一下再…………”      话未说完,忽然感到一阵天摇地动。      青汐赶紧抓住旁边扶栏,还没弄清楚情况,紧接着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很快外面响起了什么骚动,依稀听到有人哭喊的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刚才设在天河附近的结界突然消失,河水倒流进来,把住在附近的几个孩子都冲走了!”      殿门被撞开,一个侍卫打扮的青年慌慌张张跑进来,浑身都被浸湿,也顾不得那么多,就冲婢女叫道:   “快,快去请帝君出来!”      “可是帝君还在闭关中,之前已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打扰…………”      早就料到会有变数,只是没想到竟会这么快。      那侍卫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方才须眉长老与墨兮长老已经赶去补救,无奈水势太大,根本没法靠近。他们拼尽全力也抵挡不住多久,再这么下去,可能凶多吉少!”      “在哪里?”      正当他们焦急无措时,青汐冷不防插了一句:“那些孩子落水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龙是水族,万水之主。      大概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帮忙,婢女愣了下,显得很为难:“姑娘,帝君叮嘱过奴婢,绝不能让您出半点差池。”      青汐瞥了她一眼:“但你们并不擅长驭水吧?”      婢女果然沉默了。      事到如今,即便知道是逞能,也要硬着头皮上,青汐挽了袖子,一把拽过那侍卫:“立马带我过去!”      “等等,姑………”      那婢女刚想出声阻止,眼前一花,青汐已不见了踪影。      .   天松岭下,山崩石裂。      汹涌的河水源源不断从裂口处泻出,水柱越来越粗,流速越来越快,本来平坦的原野很快就成为了一片汪洋大泽。      “该死,天河结界乃历代神王所设,怎么会一眨眼就没了?”      须眉与墨兮分执两端,抬掌结印,两道神光互相交织着形成一层光膜,勉强阻挡住河水的冲击,光芒渐渐变黯,眼看着就要支持不住了。      “这事来得蹊跷。”      墨兮两眼紧紧盯住天河缺口,冷声道:“如今白央君不在,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撑到他来为止,否则一旦天河失控,整个青丘都会被永远埋入虚海之中。”      那么多子民都会成为河下亡魂,他们绝不能冒这个险。      感觉到手臂上所承受的力量一波强似一波,须眉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勉强提起全身精力应对,喉头一咸,竟有鲜血从嘴角溢出。      “长老!”      底下的小狐狸们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见他不支,带着哭腔喊道。      须眉摇摇头:“我没事,不必担心。”      话虽如此,那层光膜却愈发浅淡透明起来,以凡仙之体对抗洪荒天灾,不啻于是以卵击石、杯水车薪。      陷入湍流中的几只小狐狸,挣扎着从水里冒出头来,‘呜呜’地悲鸣呼唤。      水面上掀起的漩涡就像无形锁链,将它们一个劲地拖曳下去,岸上的父母肝肠寸断,却无可奈何。      绝望中,一声龙吟,响彻天地。      “呀,是青龙!”      混乱中,不知是谁高呼了句,大家纷纷抬头望天,只见疾风骤雨里,一条青鳞长龙正甩动尾鳍,踏云而来。      “是她?”      墨兮与须眉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惊讶之情。      青龙破浪而出,水雾褪去。      只见它浑身似披了层碧莹翡翠般,飘逸的长鬃,沿着修长的脊背一路蜿蜒向下,四爪拨开浪头,近乎透明的尾巴随意摇摆,激起千尺白浪,将周围的山岩都震得哗啦作响。      大壑长千里,深泉固九重。   奋髯云乍起,矫首浪还冲。      青龙低头仔细搜寻了会儿,大约是看见了目标,一头扎进水里,很快便叼着奄奄一息的小狐狸飞上来,将它们放回上来迎接的父母怀里。      小狐狸不会游泳,肚皮里灌进去不少水,好在救得及时,拎了尾巴上下抖抖,一连吐了好几口,也就没事了。      “多谢小公主相救!”      感激不已的狐狸父母冲青龙道谢,青龙卷卷尾巴,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调头向着两位长老的方向游去。      “她是想来帮我们?”      须眉长老看着缠绕上水柱的青龙,有些迟疑道,墨兮趁青龙咬住一块云团,拖着它使劲往缺口处塞的空隙,立即灌注神力:   “不管她怎么想,看起来应该没有恶意,我们且助她一把!”      光壁重建,河水再次被逼退。      .   天河决堤,凶险万分。      青汐化了原身来到裂缝处,此时裂口被河水扩大,已经有百来丈宽。若是换作龙王来,或许还有填补的可能,她不过一条百岁小龙,修为尚浅,根本无能为力。      结界怎么会无故失效?      九重天上布满法阵,若非神体,绝无可能冲破禁制,除非…………思及至此,青汐猛地一惊,脑后疾风袭来,她迅速低头,险险避过。      “果然是你。”      长鞭甩空,青汐单手撑地,一跃向后,恢复人形。      脚下哀嚎遍野,眼前的女子却依旧温婉动人,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无法将她与这场无妄之灾联系到一起。      “看来你还不算太迟钝。”白若烟笑笑,手中长鞭泛起盈盈冷光。      没有想到会演变成现在这种局面,青汐张了张嘴,万般思绪涌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句:“他知道的话,会难过的。”      “难不难过,这种事我并不在意。”      白若烟走近一步,歪头打量她:“认识他那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被他真正放在心上惦念的人,如果不是留着你太棘手,我或许会对你感兴趣。”      平静得毫无波澜的语调,仿佛在叙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神仙可以活很长的时间,这种尔虞我诈、貌合神离的事情见多了,也就不觉得奇怪,青汐望着她:   “结界是你解开的?”      白若烟没有否认。      “你怎么有能力解开上一任青丘神王的封印?”虽然一切都已经摆在面前,青汐却还是有些不解。      “料想你也活不过今日,告诉你亦无妨。”      白若烟握紧长鞭,一翻手,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玉佩:“在这个世上,不是只有神王之力才能催动天河,也有其他东西,同样能够做到。”      青丘仙令,莫无不从。      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青汐看了那仙令良久,似曾相识的画面从脑海中掠过,她皱起眉头:   “这局布得真慎密。”      只是,为了那份猜忌就要赔上那么多无辜的性命,这样的代价,未免太过惨重。      “陛下有自己的想法,不管怎样,你我都只是这场争斗中的一枚棋子,”白若烟将仙令抛给她:   “不过随波逐流而已。”      鞭子扬起来,铁刺攀着凹凸的纹路,阴气森森,实在是美妙啊美妙。      青汐从脑袋上拔下根簪子,凌空一丢,落回手中时,就变成了把莹如秋水的长剑。那阵子被紫宸硬逼着学了昆仑剑法,据说是斩妖除魔用的,就是不知道削狐狸毛如何:   “虽然你家那位三天两头往我房间里跑,但天地可鉴,我从没想过要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他的贞操还在!”      白若烟顿了下,微微一笑:“无妨,你若喜欢,我便让你。”      诶诶,没想到美人这么大方?!      青汐傻眼:“他不是你的夫君么?”      长鞭如水蛇般紧追而来,青汐提剑挡开,鞭子缠住剑身,发出‘咯吱’脆响,白若烟很是无所谓地回答:   “我对王并无仰慕之情。”      原来嫣娆是单相思,这位正室却是心有所属,青汐为白央君默哀片刻。      .   鞭子越绞越深,青汐知道白若烟既存了杀心,肯定不会手下留情,她这点本事人家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持久战只会令自己陷入被动中。      心思飞转,她忽然回身一劈。      白若烟见她不躲反迎,微微惊讶,收了鞭子就挥掌打来。      青汐瞅准空子从她臂下穿过,前面就是云端,下面的人看不清上边的情况,她却还有逃跑的机会。      察觉她的意图,白若烟停了下来,抬起左手:“横竖我不杀你,他日你也必成其他人的眼中钉。”      一股莫名的力道将她腾空摄回,青汐大急,将剑掷向她,白若烟轻松避开,只觉胸口一痛,低头才发现她的五指深入胸腔。      “天河暴戾,需以神血祭祀,才能令其平息。”      殷红的鲜血从衣衫中渗出,白若烟从她怀里取出仙令,几滴血水融入玉内,折射出琉璃色的光彩。      她将仙令放到她的心脏处,眼见它逐渐消失:“人令合一,人在令在,人亡令毁,我不杀你,只因还不是时候。”      意识开始飘离,青汐浑身无力,耳边却还回荡着白若烟淡淡的话语:“天河泛滥,青丘必毁,白央素来是个无情之人,我且与你赌一赌,看他是选你,还是选天下。”      选你,还是选天下?      记忆深处依稀有同样模糊的片影,隐隐的疼痛流泻而出,青汐强撑着睁开眼,满目苍茫,一束月辉从黑暗中投落,安静地笼罩在她周身。      身体急速坠落,长长的发丝在风中飘扬,她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像是要握紧什么,冰凉的雨水顺着指尖滑落,她仿佛听到一声低叹:   “还不肯回来么?”      ————那是,谁的声音?      .   白央君闻讯赶来时,看到的便是青汐毫无预兆坠落的身影。      他伸手刚想接住她,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阻隔在外,巨浪于她周围翻滚,青汐脸色苍白,胸前一团白光闪烁。      “是仙令!”      墨兮眼尖,惊呼出声,白央君身形一滞,在离她不远处站定,愕然地望着贯穿她全身脉络的柔和光芒:   “怎么会这样?”      指尖欲抚上她的脸庞,中途,缓缓垂落。      “既然找到了仙令,就赶快施法将它制住,惟有借助仙令之能,方可令结界重新筑起,才能保我天狐一脉不受灭顶之灾!”      见他迟疑,须眉长老立即道:“王,事态紧急,容不得我们犹豫!”      白央君怔怔地望着半悬于空中的青汐,许久没有动作。      青汐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被仙令的光辉环绕其中,墨兮此时也看到了这种情景,无奈就算有神王的力量支撑,天河也即将吞没整个青丘,他急道:   “世有舍取,如此虽对不住北海,但若要令全族子民葬身于此,不若牺牲公主一人,还可保全大局!”      白央君沉默不语。      “卡嚓”。      随着最后的防线被冲破,大片的洪流直冲而下,来不及逃跑的狐狸们惨叫哭嚎,墨兮和须眉跪倒在地:   “王!”      白央君闭上眼睛,眼底有什么东西,瞬间熄灭。      长剑脱鞘而出,宽袖浮动,流苏轻扬,依旧是优雅华贵的姿态,温润褪去,只剩下一抹萧凉,风未动,而心已止。      “住手!”      就在他即将贯穿青汐胸口的霎那,几道剑芒落下,凌厉的杀气掺杂着掌劲袭来,白央君猝不及防,竟被生生逼退几步。      鲜血,顺着剑刃滴落。      “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把她重新还回你身边。”      冷漠绝美的面容,同样不染尘埃的白袍,却又分明透着孤傲凉薄的气息,白央君看着那只握住剑身的手:   “仙君。”      紫宸紧紧扣住长剑,鲜血淋漓,他却像根本没感觉到一样。      被那双深邃而冰冷的眼睛注视,白央君先是一愣,很快便恢复从容:“仙君栖居昆仑,仙界至尊,本不该干涉神界之事。”      紫宸看着他,没有说话。      温热的血淌入掌心,白央君皱了皱眉:“放开。”      “若要制止天河,并非仙令不可。”      紫宸松开手,白皙的指尖血迹斑斑,深可见骨,他转身望着黑沉沉的天空:“以我之魂,亦可祭天。”      千年修为,天仙之体。      “用我的命,换她一世安好。”紫宸说完,向着天河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很不想说,不过白央君貌似被我越写越渣了,嗯嗯~~希望大家熬过这一关,后面会让他好好补偿求饶的。 吾家紫宸是个好娃,小七觉醒后,就靠他养着了,会有很大福利哦! 43 43、那个神临 ...   乌云翻滚,大雨滂沱。      紫宸仙君一袭白袍,缓步来到天河之中,周围汹涌的水浪,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纷纷掉转势头,咆哮着向他袭来。      “九华虚境,以润万物。”      紫宸张开双臂,任凭冰冷的水刃贯穿身体。      鲜血顺着袖袍流淌,狂风呼啸里,他神情平淡、仙姿卓然,宽大的衣袍如帆鼓起,好像那剜骨之痛,不过浮云过眼:   “谨以吾身,血祭天地。”      最后一个咒诀从唇间逸出,平地一声惊雷爆起,带动四周山河震颤。      原本就躁动不安的天河水,突然盘旋着形成条水龙,张牙舞爪地向着面前的仙人示威,大约是受到血气影响,它显得越发狰狞。      紫宸闭上眼睛,周身仙气尽散。      水龙高高地昂起头颅,在众人惊恐万分的注视下,倏地化为一道白虹,向着他心脏刺去。      “仙君!”      眼看着紫宸的魂魄即将被撕裂吞没,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混沌里折射出大片皎洁的月辉,浅淡的光雾将天河团团困住,光芒渐盛,竟如细长银链。      ‘叮铃’‘叮铃’      悦耳的铃声,自天端传来,仿佛回应古老的呼唤。      月光在她脚下铺展成阶,那飘长的裙摆在风中逶迤,繁复而又不失华美,一轮锁链自她臂间环绕,穿过碧色的发丝舞动,一圈圈,缠在洁白纤细的手腕上。      她顺着月弧翩然落下,掌心轻翻,肆虐的天河,便被锁链束缚。      即使是强大如洪荒天险,于这一刻,亦在上古时期的神祇面前俯首,女子微微弯腰,指尖抚过水龙犄角:   “既然源自洛水之畔,如今我回来了,你且退去罢。”      泛滥的河水,迅速从她四周敛褪,一眨眼已消失得干干净净,清冷的银辉从头顶洒落,衬着女子的面容更加秀美。      高贵,却落寞。      白央君僵滞地看着那个女子,女子也侧过头来,一双漆黑清澈的眸,将他深深地望着。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拉住她,却听她轻声道:“原来…………你也和颛顼一样么?”她这样说完,忽然悲哀一笑,自嘲地摇了摇头。      如果说,她前世是输给了时势,那么这一次,她输给的是不是人心?      “青汐!”      见她转身离去,白央君心下一沉,刚想追上去,她顿住脚步,清幽的声音从夜风里缓缓飘来:“这个世上,本没有唤作‘青汐’的女子。”      青汐喜欢白央君,那种不顾一切,也想要相信他的喜欢,喜欢他慵懒温润的模样,喜欢他调侃优雅的姿态,就算全天下都告诉她这个男人不好,还是固执地守着那份青涩情怀。      .   抬手,小心地为紫宸一点点拭去嘴角血迹。      女子张臂轻拥住他,感觉到对方尚且温热的身体,一种莫名的酸楚自喉间溢出,她慢慢将脸埋入他的颈窝:   “带我走。”      紫宸浑身一颤,半响,复将她揽入怀中。      神识消散,瞳眸逐渐变得昏暗起来,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再度昏迷之前,她伏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呢喃:   “我叫碧落。”      .   坠落的身体被一双长臂有力接住。      紫宸抱起青汐,转身欲走,白央君挡住了他,望着怀中人苍白的脸,凤眸中神色复杂:“仙君请留步。”      紫宸冷冷地看着他。      此时,暴雨已经平息,白央君轻声道:“小七受伤,皆因我青丘而起,不若将她安置下来,待我寻人为她好好疗养。”      “昆仑山有不死灵泉,无需白央君费心。”紫宸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      “仙君且慢!”      白央君道:   “小七乃北海龙王之女,昔日我曾与她父母有约,既然交予我照顾,无论如何,此事都应由我承担起责任。”      “北海龙王既将爱女托付给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她陷入危险不顾。”      紫宸冷声:   “你既不能护她,又何必苦苦纠缠?”顿了顿,目光触及不远处一抹欣长身影,“至于去留,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北海若是同意,你随时可来昆仑接她回去。”      说完,足下生云,踏风而去。      .   白央君回头,就见原本应该镇守洛水的青离,正面色铁青地站在自己身后。      天河决堤,洛水源头却并未受损,青离本就觉得事有蹊跷,及至匆匆赶来,恰好撞上紫宸仙君以身祭天、青汐重伤昏倒。      与白央君相识多年,深知他的为人处世。      稍一琢磨,便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揣摩了个透,若换作平时,碰到这种两难抉择,他定不会责怪白央君无情。      只是这回牵扯到自己最心爱的胞妹,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平常心来对待:“这就是你答应过我的承诺?”      面对好友质问,白央君无言以对。      白央君的沉默,更引得他一阵愤慨,青离盯着他良久,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偏偏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恶狠狠道:   “白央,算我看错了你!”      是看错了他吧,无论是小七,还是青离,白央君轻叹了声,微阖双目。      见他动怒,须眉忙上前道:   “二太子请息怒,七公主心地仁善,此番救我青丘族民于天灾之中,我等必定感恩戴德,且容老夫下令彻查此事,一定会给北海一个交代。”      “既然知道是小七救了你们,却眼睁睁放任她去送死?”      青离哼了声,他本就生得清俊,平时极少生气,故而眉梢染上怒色的时候,便愈发显得俊雅如画:   “说这话前也得摸摸自己的良心,免得遭天谴。”      青离一向是个随和的脾气,只是较真起来,就连白央君都得让他三分。眼见他怒意更甚,须眉知道再说下去也只是火上添油,恹恹地退了下去。      白央君道:   “小七出事,的确是我之过,还望你能念在过去的情分上,不要为难我的子民,毕竟是由我一手造成的。”      青离想直接挽了袖子跟他大打出手,无奈顾及形象,为了避免将老爷子本就堪堪的脸面,再丢个干净,只好磨牙道:   “这笔帐我先给你记着,日后总要翻倍向你讨回来。”      白央君苦笑应了。      .   这厢目送着紫宸带青汐离开,玄枫撇一撇嘴,酸不拉叽地嘟囔:“这段时日,就先把傻鱼寄放在你那,等我办完了正事,回头再用美色把她给拐回来。”      “要论美色,昆仑掌门可不输给你。”墨偃站在他身后咳嗽了声,善意提醒道。      “啧,小麒麟,你这话就说得不地道。”      玄枫刚看完青离和白央君翻脸,眼下心情甚佳,踱着小碎步优雅抬爪,那爪子甫迈上九重天的云阶,王八之气顿生:   “碧落是个有眼光的,当初她从一大把的男神仙里挑出我来,这就说明她很有品位。”      墨偃咳得更厉害了。      “当初我与她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若不是伏羲那混蛋没事挑起神魔征战,我何至于为共工之事,和她反目成仇?”      一提起这个,玄枫就悔得抓心挠肺,只恨不能寻面墙去自尽:“可惜我机关算尽,结果想要的没得到,就连到手的媳妇也飞了,这简直就是人间惨剧哪!”      作为史上第一位被甩掉的远古帝神,玄枫有很充足的理由,为自己煽情抹泪一把。      “如今碧落醒了,帝神自然还有挽回的余地。”墨偃见他沮丧,安慰道,“只是那白若烟对您一片痴情,上次还曾无意间提起,您对她有不轨之举。”      玄枫大怒,义正言辞道:“谁说的,这事我就对碧落做过!”      “………………”      墨偃默了默:“帝神,莫非您姓禽名兽字不如?”      玄枫很是不满,纠正他:   “当年碧落都称呼我为人面兽心,禽兽不如那太贬低我了。”说这话时,他衣袂翩迁、一身正气,端得是副道貌岸然之派。      玄枫拖着墨偃一路招摇过市地来到天庭,把守南天门的是群尽忠职守的呆头鹅,为首将领虎背熊腰,手持大锤,见他二人落下云头径自往里走去,立即大喝一声:   “来者何人!”      墨偃十分自觉地倒退一步。      玄枫凤眼微眯,那笑容明晃晃的煞是妖魅,那将领被他这么一笑弄懵了,还没回神,只觉一道火光冲天,瞬间连带着南天门的门柱一起,化为天边浮云。      看着面前空荡荡,呈现焦炭状的南天门遗址,墨偃好心地劝他:“好歹这也是之前你自幼生长的地方,虽然伏羲已经不在了,但总是个想念,没必要一上来就大动干戈。”      “我要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云霄殿里那位,还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过去我放任他折腾了这么久,如今也是时候给他个教训了。”      玄枫抬起头,有风拂过他的面颊。      赤色的瞳眸里涌动着莫名的光,一头极长的发似水雾浸染过,若不是那萦绕在他身畔的璀璨神光,远远地瞅见背影,大概会认为,这只是个风度翩翩的大家公子。      如果没有那份从洪荒时期沉淀而来的杀戮与强大。      随着最后一抹火焰湮灭,钟鼎骤响,穿着整齐铠甲的天兵天将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四方结界从天而降,形成一个滴水不漏的肃杀之阵。      “哼,雕虫小技。”      伏羲给予他的后代执掌天界的权力,却忘记了赋予他们与之相当的力量,在玄枫面前,这群后辈不过一群蝼蚁。      阔别多久的本性被再次激起,他挥袖遣退墨偃。      掌心凌空浮现一柄血红长剑,凛冽的天火缠绕剑身,指尖沿剑柄划过,所过之处通体透亮,玄枫单手提剑,轻唤:   “帝炎。”      一声嘹亮的凤鸣贯彻九霄,身后延展出火凤巨大的羽翼。      燃烧的八荒,沸腾的四海,一切都被夺目而绚丽的绯色所包围,他的衣袍于火海中飞扬,额心神印闪烁,带着无与伦比的傲然不羁。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大家继续让我调戏,话说上章炸出来一堆潜水的,这回再让我挨个虎摸一把,想看JQ的、收拾女配的、狐狸拔毛的都排好队,长夜漫漫看在我如此勤奋的面子上,请不要客气地让我扑倒吧嗷嗷嗷~~ 44 44、那个情殇 ...   “上!”      随着一声厉喝,天兵们迅速列成两队,以包抄之势,将玄枫团团围住,寒光凛冽的刀刃在他周身架起屏障,周密得滴水不漏。      玄枫微微挑眉,一双凤眸中掠过两道寒光,唇角却噙着浅淡的笑容。      “身为麒麟族君王,不但不思为天庭效力,反而纵容孽子挑衅天界威信,其行可诛,其罪不容!”      这时,神将里,有人认出了旁边的墨偃,立即怒斥道。      墨偃负手立于云端,逶迤的云烟将他的面容衬得模糊不清,闻言,他转过头来,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吾之主,并非陛下。”      尾音甫落,只听得‘铮’地一声,箭矢像潮水般铺天而来。      广袖翻卷,长剑破空。      火凤自身后霍然腾飞,巨大的焰浪,瞬间映红了整个九重天。      伏羲以自身神力为支撑的四方结界,在帝炎的冲击下灰飞烟灭,那些尚且不及闪避的士兵们,还没看清楚眼前的形势,就被席卷而来的火焰撕裂,生魂承受不了天火的炙烤,不消片刻,就化为细碎的粉末,飘扬散去。      主帅脸色煞白。      “让开。”      火光中,那个蓝袍翩袂,面如朗月的男子从容依旧,踏着满地血泊,步步徐缓而来,周身仙风微荡,将他的衣袖与发丝飘逸起伏。      浴火焚天,恍若神临。      主帅僵直着呆立当场,眼睁睁看着玄枫倒提长锋,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浮动的光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赤色的神光,依稀勾勒出一袭挺秀的身姿,华贵而倨傲,散发着无形的压迫之感。      ————那,大约便是曾被封印在他体内的颛顼吧!      .   一路嚣张跋扈地来到云霄殿,外面堆积的尸骸,足可以将黄泉道堵个百十来年,只是大部分都魂飞魄散,既入不了轮回也无法重生,算来倒也为十殿阎罗省下点功夫。      宝座上,玉帝铁青着脸,面容扭曲。      “呀,小泥鳅,好久不见。”      大老远就感觉到对方隐忍的怒气,玄枫也不在意,径直来到他面前,那模样居然比他还熟络,玉帝沉声道:   “来者何人,竟敢私闯天庭?”      玄枫没有说话,抬起手,一股吸力将他凌空摄起,玉帝大惊,下一秒,修长的十指已经牢牢扣住他的咽喉。      “对待自己的老祖宗要谦和有礼,难道伏羲没教过你这点么?”      幽邃的眼眸里,折射出犀利的锋芒,数百万年修为,于他掌中却没有丝毫撼动的余地,莫名的颤栗终于从脊背一路蔓延而上,玉帝强作镇定道:   “你究竟是谁?”      曾几何时,第一次站在这片苍茫浩瀚的云海之上,一身绛红金带长袍的男子也曾这样询问过他。      时隔千年轮到他的后裔重复,那气度打了不止一个折扣。      “唔,你的先祖过去也这么问过我,当时我怎么答来着?”玄枫捏着他的脖子晃了晃,沉吟片刻:   “嗯,我叫颛顼。”      颛顼是上古帝神,这个名字早就被搁浅在天界史册里,玉帝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下,喉咙有些发哑:   “不可能……………”      自毁丹元,修为散尽,纵使有逆天之能,也无法挽救。      颛顼笑了:   “每个见到过我的人,都会这样说。”      事到如今,再多的话语也是无益,颛顼从未像现在这样感激过当日女娲的一时私心,她用自己的法力保留住他与碧落的一缕残魂,本来只是为了互相牵制,却在无意中给了他们重逢的机会。      同远古时期的大神抗争是没有意义的,颛顼道:“昔日,伏羲为了肃清障碍,让自己的后代能够万古昌荣、生生不息,不惜对其余五界痛下杀手,最后落得个与女娲同归于尽的下场,他这番苦心到你手里,却被平白糟蹋掉了。”      玉帝感觉到压在自己喉间的力量又加重了几分。      “为排除异己,而将整个天界都弄得乌烟瘴气,只为满足一己私欲,上无统帅之能,下无威信之德,如此,我留你何用?”      其实严格说起来,按照颛顼那个懒散的性子,就算闹翻了也与他无关,这会儿他说得有板有眼,乍看上去也像那么回事,至于真正的目的么………墨偃望天长叹。      玉帝向来一呼百应,何尝受过这种蔑视?      拼了口气,从掌心凝出光刃来劈他,动荡的白光爆发出来,到颛顼面前时,却像撞在一面无形的墙壁上。      颛顼饶有兴致地瞅着他,半响,才好心地提醒了句:“天界本就是伏羲与我合力创造,我的神力浸润滋养着这里的每一寸土每一方空,你这样折腾是没用的。”      玉帝只觉得一口血涌了上来。      .   正僵峙着,门外忽然响起一声惊呼:“陛下!”      颛顼扭头,就看见长廊上连滚带爬跌进来一个丰腴娇美的宫裙女子,云鬓高绾、珠光宝气,看样子像是个妃子。      容凝本来想请玉帝去她阁中赏花,怎知走到途中,发现殿外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天兵天将,匆匆赶到大殿,刚好撞见颛顼掐着玉帝的脖子叙旧,当即花容失色:   “陛下,您没事吧!”      说话间,她蓦地从袖里甩出一条长绫,向颛顼的面门飞去。      长绫还没碰到他,横空被一柄大刀切断,墨偃皱着眉将断绫甩开,冷声道:“无知狐女,竟敢对帝神不敬。”      帝神?!      容凝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这才发现,眼前的男子样子似有几分相熟,她想了想,忽然瞪大了眼睛:   “你是玄枫!”      “玄枫是这具躯体以前的主人,不过我既借了他的血肉复生,你这么唤我,倒也无妨。”      颛顼一掌将玉帝拍进地下半尺,转身,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对了,你刚才,似乎叫他陛下,你是来自天狐一族的妃子么?”      颛顼笑容可掬,容凝却有如置身冰窟之感。      “既是白央君送进宫来的,我这恰好有桩事要找你。”颛顼这样说着,袖风一卷,容凝不及尖叫,就像滚团子似地滚到了他的脚边。      华裳染尘,粉面沾灰,踉跄着爬起来,头花也散了一大半,哪里还有之前半分雍容的样子。      “模样是好,只可惜生了副蛇蝎心肠。”      颛顼单手挑起她的下巴:   “青丘的仙令本是渡世救人用的,你却拿来做那滥杀之事,你既那么深爱你的夫君,我且与你个便利,就跟他一起去罢!”      容凝颤抖着拼命往后缩,指甲在地上抓出一道道花白的痕迹:“你在说什么,那事跟我无关,我什么都没做,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缩得越后,颛顼就逼得越近。      分明是妖魅含笑的模样,墨偃却知他是动了怒的,颛顼动怒的时候从不流露杀气,可那笑里的森冷是怎么样都掩饰不住的。      颛顼道:“你可知,你要杀的北海龙女,究竟是谁?”      容凝被他眼底的戾气震住。      “我好不容易守得她那么多年,却险些被你们几只小母狐给毁了,嗯?碧落是同我一样的远古上神,你也敢杀么?”      仿佛晴天霹雳落下,容凝当即就被砸懵了。      颛顼见她膛目结舌的样子,端的是楚楚可怜,碧落以前常数落他不懂得怜香惜玉,容凝是个娇弱的,他却没有半点打算惜弱的念头:   “幸而她并没事,若是此番她有分毫损伤,我连你这九重天都一把火烧了。”      “你疯了!”      玉帝又惊又怒,挣扎着从嘴角溢出一行血渍,厉声道:“为个女人而置天下于不顾,简直荒唐!”      是了,的确荒唐。      “但纵然我倾尽整个天下,也再不能换回那一个她。”      颛顼起身,笑得很是风雅:   “天河之下有两方泉眼,每逢百年月溯,就会泛滥。看在你治天有功的份上,我便饶你一命,只毁去你们的肉身,将你二人的神魂去堵那缺口,也算是造福四方。”      身魂分离,永世不得超生。      掌心赤光闪烁,玉帝和天妃被看不见的力量所束缚,身形渐渐被消融殆尽,颛顼闭上眼睛,面前显现出一个暗色漩涡:   “去!”      从漩涡中伸出的透明海索,将已经炼化的魂魄拖曳进去,凄厉的哭嚎响彻天空,颛顼却恍若未闻。      “帝神,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      “跟那些死在他们手下的冤孽相比,这种下场,已算仁慈。”颛顼掸了掸袖子,很是无所谓道:   “他们在做这种事之前,就该想得到后果。”      .   墨偃叹了口气,跟在他身后迈出大殿。      刚刚历经了一轮杀戮之后的天庭,比起之前,冷寂了很多,那些亲眼目睹玉帝消亡的将士们惨白着脸躲在暗处,屏息凝神,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拎出去当活靶子。      颛顼顶着众多刀剜似的目光,旁若无人的大步流星。      墨偃正想问他之后想去哪,前面走得无比得瑟的人忽然脚步一顿,他从他身后望去,就看见南天门边,一袭鹅黄色的秀美身影,在静静地等待着。      “玄枫…………”      见他走来,白若烟迎上去,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厉害。      颛顼抬眼看她。      “其实你并不是玄枫,对不对?”白若烟薄唇轻颤,原本如春水映桃的脸庞,显得微微有些发白,“我早该知道的,玄枫他和你不一样。”      “那这回,白姑娘可是看清楚了?”      颛顼偏了下头,淡淡道:“我早劝过你,不要执着妄念。”      “可那并不是妄念!”      白若烟突然激动起来,杏眸紧紧盯着他,隐约有水光浮现:“你待我是好的,你若对我无情,又如何会那样照顾我?”      “我若对你有情,又如何会对你视而不见?”颛顼反问。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将她心中仅存的希望,顷刻熄灭。      “生死有道,因果自定。”      颛顼冷眼打量了她一下,拂袖便走:   “你自己种下的恶果,日后必要偿还。我今日不杀你,天劫将至,以你这满身血气,就算不落得魂飞魄散的境地,也会堕入血池地狱之中。”      白若烟的身子晃了晃,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气。      走到天庭外,风中传来一声凄凉的哭音:“那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半点?”那样撕心裂肺的,带着绝望的沙哑。      颛顼头也不回:“没有。”      白若烟为他舍弃了所有,然而从始至终,颛顼爱的人,都只是碧落。      .   从混沌中醒来时,一只冰凉的手缓缓离开她的额头,青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感觉像是被人抱在怀里。      见她醒了,紫宸俯身,将她放回榻上:“你心脉受损,暂且不要乱动,我去替你把汤药端进来。”      熟悉的冷莲香沁入鼻中,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青汐点点头。      紫宸帮她掖好被子,转身想要离开,手腕倏而被人拉住,他回过头,青汐紧张兮兮地拽着他:“对了,你的伤…………”      她望着他,眼里第一次清楚地倒映出他的容颜。      紫宸怔愣了一会儿,冷漠的神情,微微柔和了些:“已经调息过了,并无大碍。”青汐见他衣襟上还沾着血,想再说什么,紫宸却捉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      “我出去片刻,很快就回,不必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啥,隔壁某坛的某位盗文君,你可千万悠着点,这大过年的,千万别闪了腰,就是我的罪过了。 45 45、那个夜曲 ...   紫宸离开后,又恢复了一室冷寂。      青汐有些疲倦地靠在床头,长长的碧色发丝,如流水般顺着肩膀滑落,纯粹而剔透,隐约有光泽流转。      窗外传来清脆鸟鸣。      “怎么,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还像姑娘家似的躲着我么?”眼角余光瞥见那抹璀璨,青汐叹了口气。      ‘哗啦’一声,绯炎扑扇着翅膀落在桌边。      好久没看到这只灵兽,感觉比记忆中的稍胖了圈,青汐下意识地抬起手,尚未碰触到它的羽翼,绯炎却忽然颤抖了下。      青汐皱眉。      “你怕我?”      她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低头看着那团毛球,此刻一改往日傲慢嚣张的模样,乖乖站在自己面前。      绯炎紧缩着翅膀,没有吭声。      青汐沉默地看着它,绯炎在她的视线中,越显僵硬起来。      远古神族与生俱来的强大灵力,像一座大山无形地压迫着它,尽管明知道眼前的女子并无任何伤害之意,天性却还是促使它本能地畏惧。      青汐的眼神黯了黯。      “罢了,你既不愿,我也不会强求。”她收回手,继而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浅淡的寂寥,“既然不愿,我又何苦强求?”      她这样说着,像是在问别人,也像是在问自己。      见她神色不对,绯炎结巴道:“碧落上神…………”绯炎的声音唤起了她游走的思绪,青汐这才想起,原来自己本还有另一段记忆,另一个身份。      心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      两次挣扎,两次错爱,如果说之前她还能自欺欺人的蒙蔽自己,替颛顼辩解,那是因为他迫于时势无奈为之,那么白央君么?      是不是在他们的眼中,所爱之人永远比不上江山社稷?而那些所谓的承诺,只不过是在最后关头,再狠狠地为这段感情补上致命一击而已。      输了一次还不够,偏偏要去尝试第二次,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这世上大概再也没有比她更笨的人了。      青汐摇摇头:   “是我太固执,所以才一直都看不清这点。”只是摔得太痛了,终究会记起,无情不似多情苦,如果爱一个人真的需要经历这般痛彻心肺的考验,那她宁可不爱。      .   紫宸端了药进来,青汐接过,一口口慢慢饮尽。      用养心草提炼的仙丹,辅以天池之水煎煮,可以平抚受创的心肺,药汁浓郁,入口还透着股淡淡的清香,她仔细回味了下:   “这里面加了雪莲蜜?”      雪莲生长在昆仑之巅,其蜜露具有提神醒脑,增进修为之用。      紫宸道:“听青玄说过,你不爱喝苦药。”      难为他在这种小细节上还能留意,青汐十分感激:“有劳仙君费心。”      紫宸没有说话,看着她‘咕咚’‘咕咚’把药喝完,将视线落在外面的雪景上:“龙君遣人送信过来,希望你能尽快回北海去。”      听到这个消息,青汐目光微动,低头不语。      “近来,青丘与北海似有决裂之势,你父王隔开了与青丘接壤的海域,设下重兵镇守,玉帝被叛军所杀,由臣弟禹邱天君继位。”      青汐还是没有表示。      紫宸见她这样,沉吟片刻,道:“至于青丘那边,听说白央君回宫后,以‘赐赏’为名,亲自为须眉长老之女指婚,许配给了当日冒死进殿禀报的侍卫统领。”      白若烟既得了玉帝授意,能在天河附近设下陷阱等着她,想必结界破裂之事,也有嫣娆的一份功劳。      嫣娆大概想着,只要借机除掉了她,自己就能重新博得白央君的重视,哪知刚好事与愿违,反倒落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这样一想,恐怕那侍卫,也是嫣娆故意安好好的吧!      青汐道:   “嫣娆素来心高气傲,能得帝君赐婚,定然高兴。”紫宸看了她一眼,青汐将碗放回桌上:   “只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法给她送上贺礼,倒是深感遗憾。”      “昆仑盛产玉石,南崖有十分罕见的霜纹墨玉,你若想要,我可为你准备一份,派绯炎去青丘走一趟。”      淡然的声音飘入耳中,青汐惊讶抬头:“当作贺礼?”      紫宸不置可否。      青汐眨眨眼睛,伸长脖子往他面前凑了凑,紫宸不躲不避,任她看个仔细,末了,开口道:“怎么?”      “啊,不,没什么。”      讪讪地缩回脑袋,青汐抱拢膝盖,坐在他身边,很是感慨:“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仙君也会对这种琐事感兴趣。”      其实他对这种事情根本不感兴趣,紫宸看着她秀美的侧廓,没有解释。      昆仑仙君生性寡淡,一向深居简出,为救她屡次涉险已然不易,哪怕只是送块墨玉,于嫣娆这样不入流的小狐仙而言,也是天大的面子,青汐断然拒绝:   “不要。”      紫宸不解地望着她。      “才不让你送东西给她呢,不要说是一块玉,哪怕这山上的一片雪也不能!”      这样的男子,纯净美好得令人不容亵渎,他所碰触过的一草一木,就算只是灰尘也比那些华贵腐朽的宝贝值钱,青汐愤慨:   “是你的东西,一个都不能给!”      她说这话时酸溜溜的,像极了护食的小鸟,紫宸见她态度坚决,便也随她去了。      .   神魂觉醒,自然能感知以前所无法觉察的一些事情。      对于玉帝的死,青汐并不感到吃惊。      颛顼断然不会放任天界继续这么堕落下去,即使撇开古神的责任不谈,让六界硝烟重起,对他们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知道他们身份的已经不多,颛顼的回归,既是一个警示,也是一个表态。      他与伏羲不同,并不需要一味偏袒神族的子民,让六界互相牵制,才是维持平衡的最佳办法,而刻意的纵容与傲慢,只会加速灭亡。      .   不过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青汐看着紫宸衣襟上的血迹,心知以身祭天,就算身负千年修为,也必会元气大伤。      他这样强撑着,无非是为了减少她心中的愧疚感。      紫宸见她盯着自己发愣,以为她是困了,想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确对她的清誉有损,便站起来道:   “你先睡吧,我还有事。”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青汐忙道:“仙君请等等!”      紫宸停了下来。      “你的伤,”青汐指着他的胸口比划了下,“应该伤得很深吧,我帮你处理一下。”      其实这种伤用神力就可以恢复,无奈她刚觉醒不久,对力道的把握还不是十分熟练,因为怕误伤了他,只得采用其他办法。      若是疗伤就要宽衣解带,紫宸愣了一下,脸色微红:“不必,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青汐干笑: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本事虽不济,这点医术却还是有的。”      抬袖,一架晶莹冷幽的六弦琴显现。      紫宸疑惑地望着她,青汐很是得意的将琴抱在怀里,拉拉他的袖子,示意到后山亭榭去:“我会弹琴。”      到了后山,紫宸才明白,青汐所谓‘会弹琴’的意思。      .   相传月神碧落,自诞生之时,便被伏羲禁于太阿宫中,及至女娲与伏羲决裂,私盗碧落,养育在洛水河畔。      洛水比邻九洲,乃灵脉汇集之地。      碧落本是伏羲的一滴心头血,借由他的力量塑就形体,虽为月神,却同样拥有驭火之能。      昔日为保护麒麟族而与颛顼决裂厮杀,死后,双双神魂飞散。      女娲强行凝聚其魂,送入轮回,又取颛顼一魄融于血玉之中,交给当时麒麟族族长桦尧守护,魂魄未湮,他年必有重逢之日。      漫长的岁月空寂无边,在与颛顼相遇之前,碧落总是独自坐在弯月上,抱着用云丝制成的弦琴,在波光粼粼的黑夜里,悠然抚曲。      久而久之,琴弦浸润了她的仙气,便也逐渐有了灵性。      .   早已习惯了昆仑山万年如一的清冷,忽闻琴音,竟不似想象中的抵触,反而莫名有种柔和亲近之感。      紫宸低垂眼眸,对月独斟。      石桌上冷辉流泻,皎洁的月光给山峦平添了层朦胧的美丽,琴声缓缓流泻,放眼望去,只见结界外是万里冰封,结界内却是四季如春。如此鲜明的对比,却依旧抵不过那一袭白袍胜雪。      青汐坐在他身边,微侧了头,指尖轻拨弦丝。      与他所擅长的古琴不同,袅袅琴曲,像是海浪拂过沙滩,留下一片细腻的柔软,殇弦半止,余音犹在,如清泉洄溯,似细雨朦胧,飘渺而又空悠。      胸口微微有些疼痛,紫宸长睫轻颤,感觉到衣襟下,皮肉愈合的分明。      一阵冷风吹来。      青汐专注于手中跳跃的银丝,风卷起她的一缕长发,飘扬着落于他的指尖,紫宸抚过那抹碧绿,冰凉的触感沿着指腹传来,他将它握入掌心,便见那发丝与他的掌纹如此契合。      “我以前很喜欢弹琴,因为有人爱听。”      低低的声音从风中飞过,紫宸执起玉盏,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唇角缓缓滑落,然后被一只温暖的手轻柔拭去:   “后来他不在了,我就再也没弹过。”      尾音落定。      紫宸放下玉盏,夜色中,他黑缎般的长发随意披散,白衣翩袂,衬着眉心一点朱红更显夺目,总是紧抿的薄唇,此时勾出一个浅淡的弧度,原本冷傲的气质褪去,目光沉静,依稀竟有了几分温柔之色。      “我再也不回北海了,”      青汐收回琴,望着远方连绵的云海,表情平静而自然:“你不嫌我吵的话,我想留下来陪你,虽然我什么都不会,但洗衣服做饭还是能学的。”      这天下再辽阔,心有禁锢,何处又不是劫牢?      “青汐…………”紫宸轻声唤她。      即使知道了她的身份,仍愿意像从前那样给予她有力的庇护与安抚,在紫宸的眼里,碧落从来不是碧落,就像她所知道的,紫宸永远都是紫宸,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      而她,已经累了。      “我哪里都不想去,不管是洛水还是北海,我可以弹琴给你听,还可以做很多力所能及的事情。”      青汐说完,神色一转,拍拍胸脯,做出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只要不抓了我去炖汤,我什么都可以做!”      什么都可以做,这句话的含义很广泛,紫宸不禁咳嗽了声。      “你要留下?”      他看着她,瞳眸深邃沉敛,青汐以前很怕他,就因为这双眼,太过清澈而犀利,仿佛能看透她的全部心思。      如今,却对他产生了信任。      “你若要走,我不会为难。”紫宸又倒了一杯酒,凑近嘴边,却终究没有咽下,“我护你是出自我的本意,无须你的报答。”      原来他以为这是报答么?      青汐自问还没那么好心,不过是与不是又有什么要紧?她呆在他身边,会好好照顾他,或许也可以这样过一辈子,不问世事、相敬如宾。      然后有朝一日,等六界局势稳定,她就会捏碎自己的丹元,重归混沌,这个世上已不再需要神,她与颛顼的存在,只会成为一切矛盾的楔子。      “那就让我留下吧!”      青汐伸手夺过他的酒杯,在紫宸错愕的目光里,笑嘻嘻道:“至少,我能提醒你少喝些酒。”      紫宸怔了一下,点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为什么不叫碧落的原因,这里我想解释一下,因为对于紫宸来说,青汐还是青汐,并不是任何人的转世或替身,不像颛顼的愧疚或白央君的错失。 然后,关于碧落,对于她本人来说,碧落是已经死去的,无论转世或重生,死去的人都再也回不来了,即使有朝一日还能重逢,那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所以她对绯炎的躲避有些伤感,因为那代表着,她还是无法挣脱过去的影子——OK,解说完毕,欢迎大家继续调戏男配们╮(╯▽╰)╭ 46 46、那个等待 ...   “姑娘请留步!”      玉狐宫外,两名近侍上前一步,抬手将正欲闯入殿中的女子拦下。      “你们让开!”      “帝君有令,若非亲自召见,不许任何人打扰。”      听完这话,嫣娆柳眉倒竖:“我爹乃是青丘国须眉长老,辅佐王百年之久,纵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竟敢拦我?”      仙侍苦笑:“就算长老亲自来,也要有赦令,还望姑娘不要为难我们。”      言外之意,即使她搬出她爹的身份来威胁,他们也是不会通融的。      .   本以为赐婚一事,只是白央君随口说说,嫣娆仗着平日里他对自己的纵容与护短,打定主意在他面前伏个低,便也就算了。      哪曾想今日一见,他竟真的铁了心,要将她许配给那侍卫。      嫣娆向来自恃甚高,那侍卫不过是头刚化形的杂毛狐狸。她如此美貌,怎能忍受将自己的终生幸福与这等人栓在一起,当即道:   “你们放我进去,有什么事,我自己担着,绝不会连累你们。”      两名近侍互相对望了眼,苦笑着摇摇头。      其中一人规劝:   “近来北海龙王因七公主之事,与帝君闹得很僵。南边的整片海域都被结界阻隔,本来青丘的水产与灵气,有一半都来自此处。如今龙王断了接壤部分,泉眼被冻结之后,就连海水都不再从青丘流过。帝君为这事伤透了脑筋,正忙着与龙王协商,整日里四处奔波,姑娘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去给他添麻烦了。”      “哼,不就是伤了他的一个女儿,有什么大不了的?”      嫣娆求情不成,碰了一鼻子灰,满心窝火道:“又不是死在这了,想我青丘执掌八荒千万年之久,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这话就说得有点过了。      仙侍知她娇蛮成性,又极受长老疼爱,便耐心解释:“我族虽是天生仙脉,却也要仰赖天地灵气,勤恳修炼之后,才能飞升,而天下灵气蕴集之地,除西蜀外,便是四海。更何况,七公主此番的确是为救狐族子民而受伤,龙王震怒也无可厚非。”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      ————尽管北海行事低调、民风淳朴,却不是不能战的,如果两边真打起来,青丘地域虽广,龙王想要拖了它下去扩充领土,只消水淹四方,也能将整个狐狸窝没顶了。      .   嫣娆哪里肯听:   “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求见帝君!”然后,再当面问他一句,她无怨无悔地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为何却要落得如此结局?      施法甩开二人,她抬步就往殿内走去,眼前忽然白光一闪,不待反应,已被瞬间弹了出去。      “你回去吧!”      温润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和煦如春风拂面,嫣娆挣扎着从台阶上爬起来,被棱角磕破的额头‘汩汩’往外冒着粘稠的鲜血,遮挡住了她的大半只眼。      可饶是如此,她仍能看清那片站在她一步之遥,雪白无尘的翩袂袍摆。      “王…………”      习惯性地呼唤出声,嫣娆抬起头来,不顾自己满脸狼狈,等待着眼前的男子像从前那样,轻轻俯身,然后伸手扶起自己。      她以为这次,他也必定还会这么做。      冷风扫过玉石阶面,几片落叶飞扬起来,白央君就这么安静而沉默地负手而立,透过染血的眉睫,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轮廓。      俊美而华贵,凤眸中含着浅浅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嫣娆蓦地打了个冷战。      “拓焕是个好夫君,你跟了他,不会受委屈的。”白央君轻声道,阳光下,他漆黑的长发如绸缎般光亮,玉带广袖,温雅从容,恰如她午夜梦醒时,最沉醉的一副水墨画卷。      嫣娆突然觉得莫名恐慌起来。      “王…………”      她再一次放软了声调唤他,白央君凝视她的目光平和而恬静,这样专注而宠溺的温柔,让她恍惚地认为,或许只要再近一点点,只要能离他再近一点点,是不是就能够把握住这份虚幻的幸福?      .   嫣娆颤抖着伸出手去,指尖在触及他衣袍的一刹那,白央君退开一步,她顿时扑了个空。      一股寒意从四肢百骸扩散开来。      白央君没有扶起她:“秋冷地寒,你一个即将出嫁的姑娘家,这样趴在大殿前,像什么样子?”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低沉而关切,仿佛容纳了全部的温柔。      嫣娆却知道,从他避开她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再也不同了。      “起来吧。”      漫天霓霞衬着俊脸如玉,嫣娆僵滞地从地上爬起来,散乱的发丝挡住了大半张脸,有湿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咸涩里带着血腥,像是刚切开的黄连根。      一块软帕递了过来:“把脸擦干净,会留疤。”      修长的指尖白皙漂亮,嫣娆木然地盯着那双手,忽然想起记忆中的某个清晨,年轻的神王将碧发少女抱在膝头,指尖穿过浓密的发丝,那样地两情相悦,她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那只是因为白央君多情。      而今,才恍然彻悟,原来多情的人一旦动了心,再多的温柔,也会凝结成冰。      曾经拼命执着的爱慕,一下子变成了最荒唐的闹剧。      嫣娆直直地看着他:“王可知嫣娆对您一片痴情?”白央君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视线却从她身上转开了。      他这样的反应,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一丝怨毒迅速自眼底掠过,妒恨在心中生根发芽,延展出恶意的藤蔓。      “你会后悔的!”      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叫嚣着这样告诉她,嫣娆红着眼使劲抹去脸上的泪水,然后深吸了几口气,竭力使自己不再失态。      女为悦己者容,可是白央君的心里没有她,于他而言,她不过是他千千万万个子民中的一个,根本谈不上在不在意。      愤怒与绝望,反而促使她冷静下来。      嫣娆迅速整理了下衣裙,朝他盈盈弯腰:“是嫣娆失礼了,还望帝君见谅。”嫣娆这样意外的举动,让白央君略感惊讶,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眉心微蹙。      “既然帝君有事,嫣娆不便打扰,先回去了。”      难得她主动要求离开,白央君亦不加阻拦:“去吧!”      目送嫣娆踉跄离去的身影,仙侍道:“帝君,就这样让嫣娆姑娘一个人回去好吗?”      白央君正要回宫,闻言,脚步顿了顿:“说起来,听闻最近须眉长老身体不适,想必夜以继日,的确难为他了。”      说完,他吩咐身旁婢女:“传我的话下去,让墨兮先接替须眉的职务,另行选一处清幽别院,让须眉静心休养。”      白央君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那仙侍本是处于善意,觉得嫣娆楚楚可怜,这才替她求情,哪知居然会引得白央君作出如此决定。      须眉长老是侍奉过先帝的老臣,为人虽然古板,倒也赏罚分明,除了教女不严之外,并无任何过失之处,他慌忙替他辩解:   “帝君…………”      白央君不等他说话,挥手打断:“此事我斟酌良久,自有定夺,须眉是忠良之材,本王必不会亏待他。”      很少看到他有如此严厉的一面,婢女应了声,匆匆退下。      .   回到书房,不期然地遇见一人,芙蓉俏面,素裙长绫,白央君愣了片刻,微笑:“本也想着要去找你一趟,没想到你却先来了。”      白若烟躬身:“若烟不请自来,还望王能包涵。”      “此地无人,且坐下说吧!”      偌大的书房里陈设简洁,仅靠近窗口放了张古木案台,旁边各有两排竹木书架,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书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好久没有这样和你面对面地交谈了,自从你继位之后,总是很忙。”接过对方递来的热茶,白若烟低头抿了一口,轻叹道。      “族内事务繁多,幸而有两位长老分忧,已是轻松不少。”      “王年轻有为,仁政爱民,当是我青丘之幸。”      清甜的茶水滑过喉咙,泛起一阵温暖的舒缓,白央君低头看着盏中浮起的叶梗,沉默半响:“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看来他已经猜到了。      自幼与他相识,白若烟不欲与他周旋,遂开门见山道:“王,我希望您能取消你我之间的婚约。”      她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原本混乱的心绪,反而一下子平静下来。      “这样。”      没有疑惑,也没有询问,白央君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从唇间逸出一个字:“好。”      大概是没料想他竟会答应得如此干脆,白若烟有些怔仲地望着他,然后无可奈何地苦笑了声:“都道你是个多情的,在我看来,你却当真心如磬石。”      白央君抬起头:“感情这种事,你情我愿,方才圆满。当初父王对你心有愧疚,强将你许配给我,这于你本就不公,如今各自放开,倒未必不是解脱。”      原来这纸婚约,对他来说,也是囚笼。      早知他对自己并无半点情意,话说到这个份上,白若烟反而释然了,有些东西,换作以前,她是怎么样也看不透的,如今却能轻松提起,想来也是参悟。      “你能这么想,自然最好。”      白若烟放下茶盏,转头看了眼窗外,天劫将至,颛顼的话犹在耳畔回响,此时火枫遍野、慕云潇潇,过去她花费了太多的心力,去追求那些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今,撇开心结,她想要用剩下不多的岁月,努力重活一次。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要对王说。”      白央君笑道:“莫不是来叙旧的?”      “不,我是来向王告辞的。”白若烟在他面前缓缓跪下,语声清脆,“家父生前,时常提及人间景色优美,若烟一直想去江南走一遭,只是以前愚钝无知………如今既得了空闲,便想趁此机会,出去走走。”      鸦啼影乱天将暮,海月纤痕映烟雾,的确是难得的好风景。      “你既有这念想,去看看也罢。”      白央君道:“泓垠的坟冢就在九云山上,你下凡路过那里的时候,也可以顺道去祭拜一下你的父亲。”      白若烟笑了笑,告辞离去。      .   白若烟走后,白央君仰头半靠在椅子上,目光扫过案台上搁置的书信。      金色的仙印璀璨生光,依旧完好无损地烙在信纸上,旁边的灵雀一脸无辜地瞪着两只乌亮大眼,可怜巴巴冲他叫了两声。      “又被退回来了?”      白央君看着碰也没被碰过的信函,有些哭笑不得:“青离的性子固执,也难怪你屡次无功而返,这回是我理亏在先,倒叫你受了不少委屈。”      灵雀用嘴梳理了下被风吹乱的羽毛,显得很大度。      “也罢,还是我亲自去登门赔罪,”北海龙王脾气火爆,白央君是曾经领教过的,“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小七能重新回来我身边。”      没有了青汐的日子,总是漫长而寂寞,并非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而是他从没想过要放弃。      .   再次来到北海,茫茫沧海,碧波浩淼,一层银白的结界笼罩其上。      以万年修为支撑起的结界,足以令湖川凝固,海水逆流,白央君抬手轻触那层光膜,冰冷的感觉,从指尖渗入心底,就连血液也要为之冻结。      北海龙王果然怒了。      思及至此,他不由叹了口气,神力将面前的海水分成两半,出现一条长长的阶梯,白央君落下云头,缓步向着龙宫走去。      蔚蓝的海水在头顶摇曳,阳光透过水浪,折射出一个歪曲的弧度,周围到处游动着五彩斑斓的鱼虾贝蚌,不远处华光冲天,祥气升腾。      正是龙宫所在。      宫门前笔直地列了两排兵将,为首的是条蛟龙精,见白央君前来,照例拱手道:“不知帝君远道而来,请容末将前去通报。”      以前,因为与青离交好的缘故,北海就相当于他的第二个家,且来往自如,如入无人之境,自小七的事情发生之后,这种优待也随之消失了。      任何父母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子女受到伤害,哪怕这个人,是他们所爱之人。      白央君能够理解北海龙王的想法,微微一笑:“如此,有劳了。”      蛟龙去了大殿,很快便折返回来,身后还跟了一位青衣公子,墨发广袖,长身玉立,论风华竟丝毫不逊色于自己。      “青离。”      看着他怒气冲冲地走来,白央君无奈道:“我们有话好好说,何必每次见面,都要闹得剑拔弩张?”      “哼,要不是父王有令在先,我还真想与你比试一场。”      青离冷笑一声,将腰间佩剑掂了掂。      他身形欣长,面容清俊,原本因常年替父母照顾青汐,总是一派稳重儒雅的谦和模样。却鲜少有人知道,北海二公子的剑法同样精妙绝伦,并不输给白央君。      这样深藏不露的青年,甘愿为胞妹而放弃大好前途,兄妹感情之深,足可见一斑。      “以后有机会,自当领教。”      这次来北海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和青离吵架,白央君道:“不知龙王现下是否有空?”      “要是我说没空的话,难道你就不来了么?”      青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手遣退众人,带着他往正殿走去,边走边咬牙:“小七真是鬼迷了眼才挑上你,若我是父王,早就把她抢回来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抢了,以前青汐住在青丘的时候,他不就找借口想带她走么?白央君这样想着,不由失笑。      步入殿中,北海龙王与王妃正坐在玉 46、那个等待 ...   座上。      见他出现,龙妃脸上的表情明显一僵,很快又强颜欢笑,起身向他行礼道:“帝君。”      “适才怠慢,望娘娘见谅。”      白央君亦对她回了一礼,然后转身望向北海龙王,龙君青虚已过万岁之年,仍是红髯剑眉,维持着中年男子的模样。      见他抬手问候,忍了怒虚虚一应,便道:“不知帝君此番来我北海,所谓何事?”      龙妃请他上座,白央君温言婉拒,轻声道:   “天河决堤,我族子民幸得七公主庇护,方得幸免,这回她因我疏忽而出事,希望龙王能允许我为此承担责任。”      青离冷着脸不语。      “哦?”      北海龙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帝君有何打算?”      “七公主受伤,乃我督下不严所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将她接回青丘,亲自照料她,以弥补我的过失。”      话音刚落,青离猛地站了起来,拂袖道:“她这一次就险些命丧于此,你还想让我们把她送回去再受第二次折磨么?”      白央君道:“我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小七是我亲手带大,就算要照顾,我自己也可以做到。”青离反驳,“更何况,莫说小七现在不在北海,就算在北海,我也绝不会再把她交给你!”      青汐在昆仑,白央君自然也知道。      “我会尽己所能地保护她,再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这样的誓言,并没有任何实质的保证,北海龙王沉吟了一下,平静道:“么女不才,之前给帝君造成了不少困扰,是我管教不严。如今昆仑仙君暂时代我们抚养着她,我也想借这个机会,让那孩子跟着他多学点本事。帝君的这份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关于小七之事,我想还是不必再提罢!”      分明就是不想再让他们见面了。      虽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结果,但见不到青汐,还是会有些失落,白央君并不放弃:“小七心脉受损,我可用神力替她调养。”      “帝君能做到的事,以昆仑掌门千年修为,也同样能够做到。”      北海龙王挥了挥手,言语间,是不容反驳的坚决:“那是个品性高洁的仙人,我一子一女如今皆受他庇护,断不会再节外生枝。”      白央君沉默了。      “为人父母者,无非是希望儿女平安,日后能有个好归宿。”      龙妃怕他不肯放手,忙道:   “帝君福泽,本是一片好意,只是小七与帝君缘浅,怕是消受不起,如今她跟了昆仑仙君,也算是上天垂怜,还请帝君能够理解。”      可怜天下父母心,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子女幸福。      白央君的凤眸黯了黯,面对龙妃恳切的目光,良久,他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声音已恢复淡然温和:   “我可以等。”      不想见他没关系,他可以站在远处,然后慢慢等她回头。      “那你就等吧,”      北海龙王冷冷道:   “老夫一生征战沙场,膝下笼统只得了这一个女儿,你若真有能耐令她回心转意,你们的事,老夫便不再干涉。”      只是,那样的等待,又究竟需要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虐狐狸是个体力活,要细火慢炖,慢循序渐进,有人问:咦?为毛龙王这么快就妥协了?错,这不是妥协,而是知道小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个性,所以放心让白央等,反正他也等不到头╮(╯▽╰)╭ 然后,关于嫣娆么,因为大家都强烈要求让白央君亲自虐她,所以我就让她再多撑个几章,虐完公狐狸,再慢慢来收拾这只母狐狸,后妈的原则是绝不偏袒任何一只。 47 47、那个决绝 ...   伤愈之后,青汐果然留在了昆仑。      紫宸性喜清净,平时闲来无事,都在后山修炼,原本担心疏忽了她,青汐的适应性却很好,忙里忙外,帮他把天虚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身边多出一个人,倒也不觉得别扭,紫宸逐渐放了心。      .   清晨,第一缕微光从窗棂中透出,带起些许温暖的意味。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感觉到身边被褥陷下去了一点,紫宸睁开眼睛,正对上青汐放大的笑脸:   “你醒了?”      “嗯。”      已经习惯了她每天早上跑进自己寝宫的举动,紫宸也不在意,起身稍稍整理了下微皱的衣袍,青汐抓了梳子奔过来。      “我帮你束发!”      紫宸的发丝柔顺漆黑,甚得青汐喜爱,反正山上就他们两个,没有旁人打扰,她便迷上了给他摆弄发式。      见她玩得高兴,紫宸就随她折腾。      青汐拉着他在窗边坐下,指尖没入墨海,小心翼翼地从上往下梳理,紫宸抬眼望向远处,雪峰银树,弱水三千,依旧是孤独虚无的岁月,如今却已不再觉得漫长。      是因为有人相伴么?      这样想着,忽觉脑后一松,青汐摸着下巴,兀自感慨:“手艺果然是要练出来的。”      紫宸看了眼水镜中的倒影,一头披散的长发,被玉簪整齐固定,说不上漂亮或别致,却显得干净利落。      “其实我还可以梳得更好,要不然咱们下次试试?”      青汐兴致盎然地趴在桌上,眨巴着眼睛,信誓旦旦道,紫宸接过她递来的外袍,点点头:“下次吧。”      .   洗漱完毕,紫宸去临仙台的亭榭里看书,青汐也跟着一起去。      临仙台位于悬崖边,终年雾气萦绕不散,虽地势险要,却能纵观整个昆仑山的全貌,无论是林寒涧肃亦或者白练腾空,在这里都能一览无余。      “以前总呆在下面不觉得,这山顶上可真冷。”      站在崖岸,青汐抱着胳膊往下望去,紫宸一把拉住她,轻声责备:“此处风大,小心跌下去。”说完,把她往自己这拉了拉。      青汐笑了:“要是真掉下去了,我也不担心,仙君肯定会抓我上来。”      这种毫不怀疑的信任。      说来也奇怪,无论是当初的碧落,还是现在的龙女,她这一辈子先后爱过两个男人,但不管是颛顼还是白央君,就算那么地喜欢他们,也从没像这样安心过。      紫宸道:“纵使如此,你也不应松懈。”      “若站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你,我从一开始就不会过来看风景。”青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个动作是以前的她所没有的,依稀带了昔日的影子。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才能如此无所顾忌。”      不需要掩饰对他的依赖与承认,青汐扭头折回,然后拢着膝盖在他身旁坐下,紫宸侧身替她挡去大部分冷风,青汐歪着脑袋凑过去瞥他手中书卷,安静而自然。      自然得,仿佛一开始,她就这样陪伴着他。      心中有一部分被迅速填满软化,紫宸抬手翻开一页,青汐的目光便也跟着转动,这种独占的感觉既微妙又充实,让他不觉有些欣慰。      .   时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已过晌午。      青汐不是个太爱看书的人,尽管紫宸会耐心解释,终究抵不过慢慢上涌的倦意,揉了揉发昏的脑袋,站起身来:   “我去溪边清醒下,很快回来。”      知她心性,紫宸叹了口气,放下书卷:“莫要贪玩。”      青汐笑眯眯地答应了,化作一道虹光,瞬间消失在了他的面前,紫宸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掐指一算,微微皱了皱眉。      .   昆仑山下,冰川迭起。      青汐走到一处空地,四周空旷寂静,寒风席卷着雪花‘簌簌’落下,她抬起头,没好气地说:“既然来了,干嘛还玩捉迷藏?”      腰身一紧,广袖飘落,下一刻,便被人自背后揽住。      “放开,快给我放开!”      颈后传来对方温热的气息,青汐磨着牙使劲掰开他的手臂,边踹边怒道:“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咳不是,当山调戏良家妇女,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白央君握住她的手,微笑:“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怎会再放手?”      不放也没关系。      青汐冷哼一声,忽然压低身子,趁他不注意,抬脚就朝他的腹部踢去。      白央君大概是没想到青汐会真的对自己动手,一时有些怔愣,等到回过神来,腰侧已被她的膝盖击中,当即便弯下腰去。      唇边隐约有血迹溢出,白央君咳嗽了两声,无奈苦笑:“小龙儿,你………”      亲昵的称呼,此时听来却备觉刺耳。      青汐扬了扬下巴,用嫌弃的眼神将这只狐狸王从头到尾打量了遍,阴森森道:“这还是客气的,你要是再来纠缠,我就直接让你不能人道!”      说着,视线有意无意地朝他腰腹处扫去。      从没见过她如此傲然犀利的神态,白央君颇为惊讶,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你还在生我的气?”      先前还对着自己拔剑相向,这会儿又柔情蜜意起来。      青汐抽搐着嘴角,在心里盘算了一百遍清蒸油炸狐狸全宴的方法,末了,深吸口气,悲愤道:“我不生你的气,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白央君不解。      “你说我当初究竟要没眼光到什么程度,才会一眼就挑上了你这样的?”青汐捂着屡受重创的心脏,无语泪凝噎。      “就算我少不更事,一时为美色所惑,那也不至于没品到这种程度呀!”      从少女情怀中蓦然醒悟,青汐为自己的一失足成千古恨而蹉叹不已,想这世间男子何其之多,她却放着一堆纯良无害的不要,偏偏选了那最腹黑多情的一只,这简直就是天大的餐具啊餐具!      闻言,白央君目光微动,笑容却温润如初。      “小龙儿这是说的气话,离家多日,总是叫人担心,你且随我回去,以后的事,我们慢慢再说。”      他上前一步,想要抱她。      青汐迅速躲开,白央君长眉轻蹙,很快又舒展开来,柔声道:“你一个姑娘家,与仙君同处,毕竟不方便,就算恼我,也该为他考虑才是。”      他这话说得合乎情理,却再不能蒙住她。      “仙君行事光明磊落,高洁如莲,一向为人所敬重。”青汐笑了,“我得他庇护,自是知晓分寸,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身正而无所牵绊,又怎能与那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论?”      第一次听见她这样赞赏其他男人,白央君俊脸微沉。      “小七!”      察觉到他温文尔雅之下隐含的怒意,青汐并没有太多触动,很多时候,越是在意就越看不清自己真正的想法,她仍在意,但已经决定不再妥协:   “我不会跟你回去。”      那一剑划开的不止是彼此间的距离,还有那些长久以来的情愫。      .   “白央,我以为,我和你说的再清楚不过。”      一直都深爱着这个温柔的男子,即使现在来说,她所为他付出过的那些,也从没有后悔过,这是青丘的神王,她理解他的责任与无奈,努力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分忧解难。      可是,同样也有最后的底线。      “你总是不肯正视自己的过错,哪怕只是坦白来面对我们之间的问题,”青汐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我知道,你在尽力,尽力地保护着我,在不违反那些原则的前提下。”      所以,才能倔犟地执着到现在。      白央君沉默而安静地望着她,风雪中,他长长的黑发飘扬起来,狭长的凤眸里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情绪,被深邃的瞳色所掩盖住。      “但你最看重的,还是你所背负的那些职责与地位,我在你心里,并非独一无二。”      没有人想要挥剑断情,他们在一起那么久,朝朝暮暮积累起来的快乐与羁绊,不像留在坚石上的尘土,只要轻轻一吹,就会消散。      那些都是鲜活的记忆。      .   青汐退后一步,不过一步之遥,她站在这边,白央君站在那边,只是这样短短的一点点距离,却生生划分出两个世界。      “既然不能对我全心全意,你又何必再来找我?即使找到了我,你还是会重复之前的选择,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推开。”      白央君侧过脸去,没有说话。      “你和颛顼一样,你们从来都没有真正顾及过我的感受。”前世今生交错掠过,青汐低垂下眼,低声轻叹:   “你们都以为我不会难过,其实我很伤心,但我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的伤心也是伤心,只是那痛深入骨髓,表面上还是一派没心没肺。      白央移开视线:“对不起。”      最想要的不是道歉而是承诺,青汐的喉咙动了动,然后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她的声音凉凉的,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决。      身后良久没有动静。      他应该是走了吧,互相纠缠了那么久,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青汐这样想着,抬步欲走,手腕忽然被一股力道往后拽去。      她猝不及防,一下子就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睁开眼,唇上紧贴一片柔软。      唇瓣被近乎撕咬的力度扯痛,青汐本能地想要震开禁锢,掌心凝聚神力抬起,后脑勺却被猛地一把扣住,舌尖撬开齿间滑入,那是毫无技巧的掠取。      从没见过白央君如此失态的样子。      印象中,他永远是高贵优雅,从容淡定,就连调情,也是透着无尽的包容与宠溺,青汐定定地望入他的眼底,看见他眼中暗流汹涌,带着挣扎和愤怒。      身体越来越热,唇舌间的抵死缠绵,让力气逐渐远离,可意识却格外清醒。      这算什么?      补偿,嫉妒,还是所谓的挽留?      最后的拥吻在血腥中结束,青汐拭去唇上鲜红,抬手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闹够了的话,就停止吧!”      白央君终于放开了她。      “颛顼当年杀了我,我是甘愿死在他的剑下,这是我的选择,所以我不后悔。”青汐擦了擦嘴,表情漠然:   “我爱过他,但永远不会再原谅他。”      白央君脸色苍白。      “时年流转,今日的你和他又有什么不同?”      青汐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消失在了茫茫雪色中,他突然想起她回眸时,那个决绝的眼神,决绝里,却透着欲哭的脆弱。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没事可以去调戏俺的新坑,填土速度与此文完结成正比= = 顶锅盖遁走ing~~ 48 48、那个哀恸 ...   巫魇岭的暮冬没有雪,漫山遍野的花海,锦绣繁华。      那一年蛇姬甫诞于世,年迈的族长颤巍巍地将她抱起,然后看着她纯白纤长的尾巴,半响才道:   “汝生而为妖,情根虽深,终是凉薄。”      .   天庭易主,风波骤起。      接到无沉率兵谋反的消息时,赤玉正斜支了下颚,窝在貂皮镶成的软垫上挑葡萄吃。闻言,只微微笑了笑:   “那老头儿忽然死了,禹邱又是个扶不起的蠢货,他倒是会选机会。”      “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底下的侍从们战战兢兢跪了一片,赤玉将葡萄皮丢回果盘,歪着脑袋想了想:“褚清言呢?”      自从箬菀魂散之后,褚清言就一直闭关不出,任何人都无法接近。      “应该还在血煞宫吧!”      有心思活络的仆侍立即道,赤玉点点头,吩咐:“去叫他来见我。”      褚清言步入大殿的时候,众魔都被他周身寒气所震慑,皆缩紧了脖子避闪两旁,生怕一不留神便被波及。      赤玉端坐高台,黑色的广袖垂落下来,泛着优雅的冷光。      “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少年微挑着眉,漫不经心地随口飘出一句。      “有劳魔尊惦记,无须多虑。”      褚清言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眉眼间凝着淡淡的漠然,蛇姬满心忧仲地紧盯着他,赤玉的目光掠过两人,须臾,抬手示意:   “既然如此,我有任务要交给你,你且同蛇姬一起去办。”      褚清言与蛇姬并非初次搭档,大家也早就习惯了这对仙魔携手,因此并不意外。      褚清言皱了皱眉:“什么事?”      “近来桑东那边有些不平顺,你们过去看看,若是有必要,就一并帮我解决了。”指骨在扶手上轻轻叩击,清脆的回声里,隐含着愉悦的杀意。      桑东是穷其一族栖居的故地。      “也可以不用急着回来。”      无视赤玉最后说出的那句话,褚清言神色平静地应了,眼底看不见半分波澜。      .   自从与白央君划清界线之后,青汐就收敛了心思,安守本分呆在紫宸身边,和他过着无人打扰的日子。      王气一直没有消失,她知道白央君并没有离开,但这已不重要。      收到元始天尊密函的时候,竹园里的青竹刚刚长出了鲜嫩的叶芽,郁郁葱葱一大片,看上去宛如翻腾的碧海。      “凡间妖魔横行,肆意杀戮,”紫宸将看完的信纸合上,“眼下桑东一带,已经有不少无辜百姓遭殃,他希望我能助他一臂之力。”      修仙之人,总是仁善。      青汐将才沏好的茶水放入他手中,低头瞅了瞅那几行墨字,很是无奈:“天下那么多神仙,他却偏来找你,可真不厚道。”      一阵山风拂过,外面的竹林‘沙沙’作响。      掌心被另一种温暖所覆盖,细腻而柔软,带着纤细的感觉,紫宸抬起头,看着青汐将他的佩剑取来,然后弯下腰,细细为他系在腰间。      “桑东是个景致优美的地方,”      青汐站起身子,双手交握于背后,绕着他转了一圈,笑眯眯道:“可以带我一起去看看吗?”      应该算是撒娇吧?      紫宸叹了口气,迟疑片刻,抬手在她头顶轻轻地揉了揉:“好。”      .   紫宸带着青汐离开昆仑山,横渡弱水时,远远看见岸边一袭修长身影,寒风呼啸间,仍是一派翩然之姿。      紫宸道:“他在等你。”      青汐回头,正对上白央君投来的视线,俊雅的面容,温柔含笑,却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悸动,她泪眼汪汪:   “仙君是要把我踢回去么?”      想也知道这不可能,否则她也不会如此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见她并没有跟白央君离开的念头,紫宸亦不多言,挥挥衣袖,原本沉寂的水面,赫然被一道剑风破开,像帆一样往两边散去。      “拉住我的手。”      他伸出手,长指轻扣住她的手腕,略一施力,便将她拉上剑来。      青汐既得他纵容,哪里还想着自己走路?过去都是白央君抱了她御风而行,难得能驭剑飞驰,自是乐得顺杆而上。      站在长剑上,平衡性有些不太好。      青汐摇摇晃晃了几下,紫宸单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半个身子带入自己怀中:“你若不习惯,便靠着我。”      胸膛的温度透过衣衫渗入脊背,青汐顿了顿,没有拒绝。      紫宸念动剑诀,光芒划破长空,一团幽蓝笼罩四周,腰间环绕的臂膀稳固有力,青汐觉得有趣,刚想笑着同他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唤:   “小七!”      声音并不高,却足够让她听清。      .   “桑东之事,本王也有耳闻,仙君修为高深,斩妖除魔自是不在话下,却何必带着这孩子一起去?”      左手被人握住,青汐不等紫宸开口,当即反驳:“是我自己要跟他去的,与他无关!”      白央君看了她一眼,轻叹:“此番作乱的是魔族,仙君孤身一人,或可无所顾忌,你留在他身边,难道想让他分心来照顾你么?”      青汐噎了噎,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      紫宸道:   “我自有护她之能,不必神王费心,还请莫要再做纠缠。”白央君沉默了下,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小七,回来这里。”      握住手腕的力度又重了些,青汐想抽回手,白央君望着她:“听话,跟我回去。”      紫宸的脸色更冷了。      青汐觉得这场景真的很是狗血,一边是以前的仰慕对象,一边是现在的衣食父母,她被这两个男子夹在中间,颇有肉夹馍的感觉。      “她既不愿,你便不应强求。”      紫宸拂袖格开白央君的手,带着青汐退开一步,白央君没有理会,声音越发温和:“你若要玩,我亲自带你到人间游历。”      这条件很动人。      青汐状似无意,然后抬爪,一下子在他手上挠了条血痕:“可惜我不稀罕,也不想见到你出现我眼前!”      说完,再不管白央君反应,拉了拉紫宸的袖子:“我们走。”      紫宸揽了她,转身离去。      .   桑东位于魔荒边境,这里到处都是丘陵和沼泽,贫瘠的大地上,稀稀拉拉生长了几棵不知名树,树上枝桠交错,上面偶有碎落的骸骨。      在桑东不远处的江边,原本坐落了一座城镇,镇子不大,都住着几百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人家。      .   一团阴云从天而降,两道人影凭空出现在城门外。      “这里真的曾经住过人?”      感觉到空气中浓郁的死气,蛇姬狐疑地扫视了周围一番,有些不确定道。褚清言没有说话,径自来到了城门前,俯身捻起地上一点尘土。      蛇姬好奇地凑上去:“怎么了?”      “血污。”      言简意赅地说完这句话,褚清言随手丢开土屑,掌心真气凝聚成一柄幽寒光剑:“你退开点,免受波及。”      蛇姬依言站到别处。      光剑如白虹贯下,瞬间劈开沉重的铁门,一股刺鼻的腐臭味迎面而来。      “死城?”      看清楚眼前画面,蛇姬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断瓦残垣、尸骨成堆,哪里还有半点活人存在过的迹象!      褚清言冷冷地瞥了眼脚下已经化作白骨的村民:“他们都是被吸了魂魄的。”      但凡六道众生,都可以凭借三魂六魄,重入轮回,然而一旦魂魄被毁,那么这个人也就彻底消失在天地间了。      依靠摄取精魄修炼的,只有妖魔而已。      思及至此,褚清言不觉更加厌恶,蛇姬见他面色不善,小心试探:“陛下有令,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不如进去看看?”      褚清言一言不发,收了光剑,往城外走去。      .   城里血腥冲天,却无法掩盖充斥其中的暴戾魔气。      能够拥有这么强大力量的妖魔,即便是在魔尊赤玉的统治之下,也找不出几个,这种气息很熟悉,褚清言来到一处断崖前:   “还不现身么,孽畜!”      话音刚落,随着一声怒吼,一个庞大的身影倏地从崖底冒出,血红的双眸,瞳色更深,魔纹如锁链般遍布全身,狰狞得叫人胆寒。      “嗷~”      魔化的穷其忽然展开翅膀,残破不堪的薄膜中,爆起的暗青色经脉诡异无比,它的个头比之前大了整整一倍,站起来的时候,就像山那么高!      .   “看来你长进不少。”      褚清言冷笑一声,长剑应声脱鞘而出,以千年修为炼化的仙器,自然不同于之前真气,他的衣袍飘舞起来,眼神却犀利而深邃:   “吃了那么多人,想必血池地狱也容不得你。”      穷其被他激怒,咆哮着晃动了几下硕大的头颅,身子略一低伏,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扑去。      无沉自叛离魔界之后,一直潜心在此修炼,以往魔族不是靠夺取他人内丹,就是杀死神仙吸纳修为来提高自己,很少有人敢用生魂助长法力。      现在他吞了那么多人的魂魄,早已与当日不可相比,只是褚清言剑法博大精深,他纵有凶狠的劲头,却找不到突破口,只能在剑阵形成的结界外徘徊。      久峙不下,无沉逐渐烦躁起来。      褚清言见他执迷不悟,本就存了杀心,但无沉走火入魔,急于求成的结果就是丧失了本性,和这样失去理智的妖魔厮杀,危险性很大。      不过,既然箬菀已经不在了,心劫成灰,空留一副皮囊,又有何意义?      手中剑势更快,银芒如雨,像盛极的光亮星辰,以他自身为中心,不断向外面扩散。      无沉低吼着高昂头颅,从脊背到胸肋的皮毛撕裂,血肉横飞,一排锋利的骨牙破体而出,就像是道屏障阻隔在它与剑阵之间。      褚清言神情漠然,手腕忽然倒转,一招‘净莲’灌注了纯正仙力直击过去。      无沉展开的翅膀被剑刃割去,粘稠的污血洒落下来,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响彻山谷,蛇姬匆忙赶来,却只看到浑身浴血的褚清言,单手执剑,正遥遥与兽化的无沉拼杀。      “天尊!”      混乱中,蛇姬发现情况不对,只见漫天血雾中,无沉突然张开嘴巴,一道红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褚清言的心肺袭去。      “当心身后!”      来不及细想,身体的反应比意识更加迅速,褚清言听到蛇姬的声音,尚未回神,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从旁边扑倒。      灼热的感觉蔓延开来,分不清究竟是血的味道,还是仙力反噬的缘故。      褚清言被那人连带着一起滚到崖边,险险便要跌落下去,他愤怒地拽起她:“你在做什…………”      涌到嘴边的话说了一半,却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   那是怎样一种瑰丽的红艳?      凄凉的,残忍的,丝丝缕缕,从碎裂的胸口涌出,然后顺着手臂、身体,不断地流淌出来,将彼此的衣物都浸染,湿透。      .   怀里的身体逐渐开始冰冷,雪白的蛇尾将他紧紧缠住,那些滚落时,碰触的尖锐石块和陡坡,在莹润的鳞片上划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蛇姬挣扎着吐出口血,然后抬起手来,万分小心地轻抚过他的脸:“你伤到没…………”      血色映满了视野。      褚清言僵滞地抱着她,脑海瞬间空白。      .   紫宸和青汐赶到桑东的时候,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强烈的血腥味。      “像是厮杀之后的样子。”      仔细观察了下附近的情况,紫宸皱起眉头,正欲停下,身旁的青汐忽然瞪大了眼睛,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惊呼:   “快看,那是什么?”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飞沙走石间,灼灼剑光,缤纷夺目,那剑气凌厉里蕴含无尽杀意,疯狂而悲恸,竟将天地都撕裂成了两半。      “这个气息好熟悉。”      青汐凝神感知了下,一个激灵:“哎呀,是祖师爷!”      紫宸震惊。      .   穷其如钢铁般坚实的身体在蓝芒中化为乌有,失控的仙力掀起万丈风浪,紫宸一把将她拉开,废墟中,却见一蓝袍青年半跪在地上,怀中紧拥着一条白色长蛇,朦胧的烟云令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长剑断裂,乌发染血,他恍若无觉。      “你伤到没…………”      妖魔无情,阴狠狡诈,他待她如此,于死前一刻,这竟是她最后留给他的话。      妖孰无情?妖亦有情。      .   心中有块地方坍塌下来,褚清言茫然地凝视着怀中早已冰凉的白蛇,倏而想起很久以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妖娆妩媚的女子扭动腰肢,轻佻地勾起他的下巴:“好一位俊朗的仙人。”      他目光冷然地望着她,便看见她眼中,自己清晰的倒影。      自此以后,这世间再不会有人似她这般爱他,纵使无知,失而复得,待得醒悟,得而复失。      .   “汝生而为妖,情根虽深,终是凉薄。”      ————一语成谶。    作者有话要说:哇咔咔,我最近好勤快啊(误)绝对不是在赶稿(大误)终于又解决掉了一对(特大误)= =!然后关于新文么,乃们不是替紫宸打抱不平咩,于是我悟了,悟了的结果就是直接让女猪抱球登场,怎咩样,又直接又明显吧?(潇洒撩毛),这就是本人杯具史的进化过程╮(╯▽╰)╭ 49 49、那个代价 ...    50 50、那个凤舞 ...   许久不见,凤兮的气色好了很多。      难得故人来访,青汐很是高兴,男子生得漂亮,是怎么样都不会看腻的,更何况凤兮又如此亲切温柔,顿觉人世间无比美好。      “本来前些日子便想抽空来看你,只是族中琐事缠身,这才耽搁了下来。”      紫宸从静室中走出,青汐习惯性地跑过去,沏了杯暖茶递给他,然后十分狗腿地让了位子给他坐,凤兮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眼:   “听说你拜了仙君为师,这段日子以来,都住在昆仑修行,我还道不过是误传罢了,莫非果真如此?”      紫宸端茶的手僵了僵。      好在青汐尚有自知之明,当初紫宸收了她哥青玄入门,看中的就是他那绝佳资质。      只是资质这种东西就像桃花,若得的好是福,反之则成了灾难,青汐在紫宸这蹭吃蹭喝惯了,却不能坏了他清白,遂干笑道:   “哪里的话,仙君若要收徒,怎么会挑上我这样的?”      紫宸撇开冷漠一点不说,其他都是一等一的完美,但要拜他做师父,首先她的心理素质就不够坚实。      “那真是可惜了。”凤兮替她遗憾。      青汐自认为印象中师父都该是大把白胡须飘来飘去,一张脸上沟壑纵横,远远望去便有千古风范,沧桑得好似隔壁掉光叶子的老树干。      紫宸这般俊美年轻的模样,实在让她无法把‘师父’二字与他连系在一起。      “以你的筋骨,欲得大乘,并非难事。”      紫宸抿了口茶,放下杯子,然后很是认真地看着青汐,其实他认真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而且有种专注的沉静:   “早知如此,昔年我便该向龙君要了你来,与青玄一同磨砺。”      青汐顿时毛骨悚然。      这具躯壳究竟底子如何,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怎么看,在觉醒以前,她都算不上是个做徒弟的好料子。      青汐笑得讪讪:“六哥明显比我强么,仙君委实抬举我了。”      紫宸淡淡瞥了她一眼,她立马缩到凤兮背后,见他叹了口气,不再提此事,这才拍着胸脯,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   凤兮与紫宸谈了会儿,话题再次转移到她身上。      青汐抱着绯炎在旁边顺毛,正拽了它屁股上的尾翎蹂躏得欢,原本耷拉着脑袋的笨鸟忽然一个激灵,扑棱起来,极是激动地往外挣扎。      一只白玉般的手,在它脑袋上轻抚了下,凤兮弯腰称赞它:“好乖巧的灵雀。”      原来是见着了自家的王。      青汐见绯炎眼冒红心地巴巴瞅着凤兮,看架势,只要她这边一松手,没准它就直接扑上去了,想想凤兮那小身板才刚恢复没多久,要是被它这么没轻没重地撞几下,说不定又要捞个吐血啥的,便将热血沸腾的某鸟一把拖了回去。      绯炎泪奔。      凤兮含笑着看她折腾绯炎,绯炎无奈,被迫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主人,紫宸接触到它的目光,默了默,不着痕迹地转开了头。      绯炎脆弱的小心肝,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它都快被你拔光毛了,还是姑且放了它罢!”最后,还是凤兮过意不去,轻轻说了句,青汐放了绯炎,它迅速踱着步子跳进紫宸怀里,一头扎进袖中埋首不出。      紫宸拎了它丢一旁去,继续喝茶。      .   萧冷过后,柔和明媚的阳光铺撒了一地,草长莺飞,碧空如洗,连带着心情也变得好起来,这是个适合叙旧的日子。      凤兮站起身,轻声道:“此番前来昆仑,只为邀七公主一游,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他看着她,凤眸里清澈澄透,却叫人看不透那些隐藏在背后的情绪。      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邀请自己,青汐不解,凤兮亦不打算解释,有时候沉默比言语更加有力,她点点头:   “那就却之不恭了。”      这样也好。      紫宸抬头看了眼窗外,花开花落,又是一年良辰美景。      .   跟着凤兮御风而行,来到一片广袤的草原上,这里碧草连天,悠悠的白云和着温暖的风,四周寂静空旷,只有草叶随风飘动的‘沙沙’声。      凤兮道:“就是这里了。”      青汐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不同于北海的辽阔,也不似青丘的雅致,更不像昆仑的清寒,蓝紫色的花草映满视野,悬浮的小石峰此起彼伏,朦胧的光芒在草丛间飞扬、跳跃,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      “这里是我偶然找到的一处山谷,虽然偏远,景色倒是不错。”      凤兮说完,回头望着她。      青汐莫名,却听得他语声轻柔,然后缓缓道:“我们凤凰一族,一生只寻觅一个伴侣,不离不弃,生死不渝,哪怕得不到,也断不会再变心。”      时间瞬间静止。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见她不语,凤兮苦笑着摇了摇头,衣袖在风中微微拂动,依旧是初见时,那般单薄孤独的样子:   “你不要害怕,我并无意做什么,我带你来这里,只是为了了结一个心愿。”      世有凤王,吟歌而舞,不求相伴,惟愿诉情。      .   清雅的青年飞身而上,身影须臾被一片耀眼金光所包围,光芒褪去,一只巨大的华美凤凰赫然显现。      身被流霞、祥瑞萦绕,长长的尾羽卷着五色彩光,一对宽大绚烂的凤翼展开,仿佛无数燃烧的火焰,那是纯净而极致的美,瑰丽得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      青汐觉得恍如置身梦境。      雄凤引颈啼鸣,悦耳的凤吟之声,贯彻天地,如碎玉坠盘,似林籁泉韵,传入耳中,只觉得心神都被吸引而去。      凤凰围绕着她翩翩而舞,优雅而矜持,行云流水一般。      青汐看着它,便看见那双浅褐色的凤眸中,溢满的情意深不见底,她想逃,身体却被这绝伦的舞姿所震慑,躲不开、避不过,惟有任细微的疼痛泛出心底。      这就是传说中的求偶之舞。      为心爱之人所跳,不求回报,不为私欲,只是单纯的祝福与期待,献上自己最诚挚的祈祷,用这世间最曼妙的舞姿,来倾诉那无可言说的思恋。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弥漫的神力如绸带将她层层包围,沉浸在细腻的温润中,于这一刻,她忽然觉得那么难过,不知缘何而起,只是难过,为眼前这个失之交臂的温雅男子,也为那些横阻在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的漫长流年。      “我很爱你,但我始终晚了一步。”他们相逢在适合的地点,却错离了适合的时间。      既然不能相守,就请让我站在原地,这样安静而执着地看着你。      不靠近,不远离。      ————那样清醒而悲伤地,看着彼此,缘浅情深。      .   白央君静静地站在山崖上,雪白的衣袍在风中翩袂,瞳眸中倒映出那一抹璀璨的金色,那样辉煌的明亮,却透不过他眼底的黝黑。      青汐就站在另一端,他们离得那样近,不过咫尺,可是竟遥远得,连碰触都难以企及。      她并非只属于他。      这样想着,总是温柔含笑的男子终于敛了笑意,胸口像是被撕裂开来,最初只是浅浅的疼痛,然后随着岁月沉淀,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直到再也无法呼吸。      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舍弃与牺牲意味着成全,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没有做错悔,经历过那么多年,责任与争斗早已将一颗心变得冰冷,他不像凤兮,永远保留着内心最后的柔软,那是他们的致命伤,稍有不慎,一损俱损,一亡俱亡。      “现了原形虽然方便,若叫其他人看见了,不免折损面子。”白央君这样说完,忽然便有些羡慕起对方,明明站在同样的位置上,凤兮却比他活得更加轻松。      至少,在这一刻,他是真的这样觉得。      凤凰收了羽翼落下,依照自己对青汐的了解,白央君不意外地可以预见,那个女子将会以怎样的从容与微笑来回报他的付出。      他们对她的好,她一一都记得,回不回应是一回事,记住并感激,才是真正的尊重。      掌心贴上心脏,衣衫下跳动的温度,随着逐渐黯淡的天色而慢慢降低。      有冷风从衣襟灌入,目送着青汐与凤兮离开的身影,白央君忽然想起那一夜,少女抿紧嘴唇抱了外衣塞入他怀里,然后恨铁不成钢道:   “晚上寒气重,就算你是只狐狸,那九条尾巴也不能拿来当被子盖罢!”      他当时噎了噎,平生初次有种哭笑不得之感。      那样的记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自她离开,身边再无这样贴心的陪伴,分别又有什么要紧?      他回忆起她所说过的每一句话,一颦一笑,无不清晰。      “总要把你找回来。”像是自言自语般,他的眉宇渐而舒展开来,他们还有无数个百年可以纠缠,他喜欢她,终究能够重逢。    51 51、玄枫番外 ...   “即便被乱棍打出家门,这也是身为男人的幸福。”——颛顼语      帝丘殿外,一袭流霞华袍的俊美青年负手而立,衣袖飘飘极是妖孽,妖孽的帝神大人正站在自家寝宫门外,作无限感慨状:   “真的英雄,敢于直面家暴。”      话音刚落,‘啪嗒’一声,一只鞋子呈抛物线状从打开的房门里飞出来,随即伴随着碧落震天怒吼:   “给我滚!!!!!”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的帝神君,第一百七十六次被爱妻踹下了长阶。      .   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墨偃同情的看着他说:“陛下,莫非又是和夫人家事不和?”      颛顼淡定:“哪里,房事不和而已。”      白日一道霹雳凌空落下,尘埃落定,颛顼顶着一头爆炸卷,悠然地从嘴巴里吐出了口黑烟圈儿。      颛顼陶醉道:“这也是爱的表现。”      墨偃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然后对旁边的侍女说:“帝君病入膏肓,已经无药可救,直接找人拖出去用草席裹了埋掉吧!”      差点被九雷轰顶成渣的某人‘嗖’一声爬回去,粘在门板上,深情款款地挠着墙告白:“爱妃,为夫的如此卖力,不知可否有幸邀你继续缠绵?”      这一次,碧落没有再用鞋子砸他。      碧落直接抄了长剑奔出来,漫天剑光,险险将这只厚颜无耻的青鸾,拔毛炖成了一锅鸟肉汤。      以上,仅仅是诸多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小片段罢了。      .   说起颛顼与碧落之间的孽缘,大约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      彼时,碧落尚且青葱年少,娇柔水嫩、涉世未深,粉扑扑地叫人忍不住想要扑上去狠狠啃一口。      碧落刚诞生时,就被伏羲圈养在自家后院里,九重天上的万里仙域,众男神男仙们碍于始神威慑,纷纷对其敬而远之;及至日后被女娲抱去洛水,万年神力构筑而成的强大结界,连水蚊子都飞不进去一个。      所以总的来说,在遇见颛顼这厮之前,碧落的人生既光辉又美好。      .   这一日,碧落化了原形,正于洛水温暖的怀抱中畅游嬉戏,明媚的阳光洒落在澄澈见底的水面上,墨绿的水草像绵软的垫子,拂在身上痒痒的,有种安宁的沉寂。      碧落沉在水底,即将睡着。      忽然,一双修长的手破水而出,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把将她拖出了水面,碧落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英挺而不失儒雅的面容。      “好漂亮的鲤鱼!”这是颛顼初见碧落时,说的第一句话。      难得能在这里见着活人,碧落冲他甩甩尾巴,本不欲理睬,可是此人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她再也不能淡定下去了。      颛顼说:“长这么大,烤来吃,味道一定不错!”      靠,居然敢吃她!      颛顼拎着碧落的尾巴,屁颠屁颠跑过去生火,碧落被他抖得胃疼,眼瞅着他手脚利落地堆好柴火,又想伸手去剥她的鳞片,碧落终于怒了。      怒了的碧落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颛顼平生头一遭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巨大的浪头让他措手不及,一连呛了好几口水,耳边倏而传来女子清脆的嗤笑声:   “活该!”      那一年洛水河畔,年少的帝神与碧发少女偶然邂逅,事后每次想起这事,碧落都忍不住泪流满面、悔不当初:   “这就是孽缘啊孽缘~~”      .   历经三万里逃亡之后,颛顼总算从碧落剑下捡回一条小命,负责侍奉的仙官笑着调侃他:“哎哟,陛下,您老这是在唱哪出戏呢?”      “啧,夫妻之道,贵在真诚,懂不懂啊?”      悻悻地丢给对方一个白眼,颛顼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翘着二郎腿得瑟道:“小玉子,给朕说说,近来情况如何?”      仙官名叫玉尘,小玉子是颛顼给他取的绰号。      玉尘笑容满面:“其他倒是没什么,只是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报陛下。”      “说。”      颛顼将茶盏凑近嘴边,就听得玉尘幸灾乐祸道:“近来青丘与昆仑都发了帖子,请娘娘过去作客,这年头桃花开得灿烂,出去看看也是好的。”      ‘噗!’      一口热茶喷出,颛顼扑过去就掐住对方脖子,磨着牙道:“好你个头,那桃花开得再灿烂也是对朕和谐生活的莫大威胁,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陛下天天都被娘娘抽飞,四海八荒那么大,就算小的有心想要找您,怕是也找不到啊!”分明就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口气。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介于颛顼大神曾有过光荣被甩史,所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紧张半天,媳妇虽然圈进了家门,但情敌是众多的,捍卫自己在碧落心中的地位,就等于保住了自己的家庭妇男地位。      颛顼毫不犹豫地大手一挥:“小玉子!”      “啥?”      “给朕传令下去,三天之内,寝宫附近的围墙增高百尺,一千里内雄性生物不得大于三只,另外再给朕准备一份笔墨,朕要亲自‘回谢’他们。”      看着他阴森森的模样,玉尘默了默,扶额长叹:“陛下,你应该维持一下自己的君王风范,小肚鸡肠是不可取的。”      颛顼挑眉一笑,妖魅之情顿生:“你刚才说什么?”      一阵冷风吹过,带起遍体寒意。      玉尘窜到书房门口,很是诚恳地对他道:“陛下您请继续,小的这就给您去请文房四宝来,您请恣意…………”      语毕,迅速遁闪而去。      “嘶,没骨气!”      硬骨铮铮的帝神大人冷哼一声,然后扭头,‘嗷’地再度扒回碧落门前,凄凄惨惨地抱着廊柱哀嚎:   “爱妃,记得给朕留条门缝进去,将功赎罪啊…………”      房间里,碧落手握稻草小人,边用手中牙签戳着,边碎碎念:“渣男,渣攻,一切腐朽的专制主义都必将被民众潮流所推翻!”      说着,抬脚踹开房门,只听‘噗通’一声,某人再次被踹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对于颛顼,大家应该都没啥兴趣,所以我就不详细写了,只简单概括下,适当放松剧情节奏就好,以免让大家产生虐文的错觉= =b 52 52、那个杀机 ...   翩舞的凤凰于空中缓缓落下,鎏金璀璨的金羽,像霓虹般美妙,青汐抬手刚想触碰他,却听到一声低沉的请求:   “请七公主先背过身去,可以吗?”      青汐不解。      “我现在化了原形,恢复人身时,未着衣衫,怕是略有不妥。”凤凰收拢了翅膀,微微有些尴尬。      原来如此,青汐不由失笑,依言转身向后。      一阵光芒褪尽,凤凰化作俊秀的男子,静静立于风中,皎洁的月光流泻在他身上,莹白如玉的肌肤衬着乌黑墨发,欣长而又单薄。      青汐听到身后布料摩擦的声音,离得很近,她甚至可以想象出,凤兮弯腰拾衣的样子。      一双手忽然将她拥住。      “最后一次,允许我这样抱住你。”男子轻柔的语声在耳畔响起,青汐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凤兮却先一步抬手抵上了她的唇。      “什么都不要说,就这样,让我放纵最后一次。”      感觉到肩膀上细微的颤动,青汐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所有抵抗。      她能说什么呢?他是如此爱她,而她却不能给予任何回应,就像是注定要凋零的繁花,明知道残忍,依旧冷眼坐视它的湮灭。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无法为自己辩解。      .   夜色渐浓,星辰闪烁。      凤兮带着青汐来到离昆仑不远处的一座悬崖上,这里唤作‘不落崖’,顾名思义,便是日升不落,极目东方的意思。      入夜的不落崖,显得格外幽寂。      “真的不回去吗?”      青汐摇摇头,此刻不论是凤兮还是紫宸,她都有点难以面对,心绪混乱起伏,她希望能找个空旷的地方来梳理一下。      凤兮亦不强迫,他总是温柔得恰到好处,这样恬静而淡雅的男子,美好得简直无可挑剔,她明白他的好,从一开始就明白。      明白而不愿接纳,这是她的错,是她永生无法逃开的心劫。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在茫然的时候,幸好还有他陪伴在身边,青汐由衷感谢,凤兮微微一笑:“是我心甘情愿,你又何必在意?”      于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光,她与他一同渡过,那是他记忆里最温暖的时光。      “只要你开心就好。”      若是她能因他而展颜欢愉,无论得失,不关朝暮,至少这一霎那,她是为他而快乐,他已然知足。      看着那张温润含笑的脸,胸口里有什么,再抑制不住,带着哽咽的意味。      “天色不早了,你先走吧!”      低头揪住脚边的一株草,青汐哑着嗓子低低道,长发垂落,遮掩住她此时的神情,凤兮顿了顿,然后点点头:   “你自己小心。”      凤兮走后,有咸涩的感觉逐渐自喉间泛起。      青汐使劲滚动了几下喉咙,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她突然觉得很莫名,为何他还能笑得那般柔和,哪怕明知道这种付出注定无果,甚至只是一味的给予与纵容?      胸口细微的疼痛,丝丝纠缠。      “我不是真心想要赶他走,”夜风中,女子抱住膝盖,声音里透着一丝微不可闻的呜咽,“我只是害怕,害怕忍不住………”      在他微笑的瞬间,为这个温和的男子,泪流满面。      .   到了子夜时分,周围朦胧的雾气越发氤氲起来,白茫茫地铺满了整个山头,就像是一条白练缠绕在山峦之上,萧凉里,透着肃杀的气息。      青汐站起身来,指尖凌空一划。      纯净的神力将月辉引导而来,银色的光芒,熠熠生辉,以她自身为中心,凝聚成一朵莲花状的阵型。      莲瓣徐徐绽放,如霜露晶莹。      手腕上缠绕的锁链飞腾起来,青汐忽而抬手一转,只听得‘嘶’的一声,一只巨大的白色妖狐窜了出来,如钢牙般的爪子紧紧扣住土地,屁股后面摇摆着四条粗大的尾巴。      “四尾天狐。”      待得看清楚眼前妖兽的真身之后,青汐讽刺地勾起唇角:“我不去招惹你,你却每次都非要跑来送死,莫非真当我是豆腐捏的不成?”      想是化作兽状的狐狸听不懂人话,四尾用力一甩,顿时掀起飞沙走石,断裂的岩块像刀刃一样,朝她笔直冲来,青汐皱起眉头,稍稍倒退一步。      脚下光柱冲天而起,岩石顷刻被击碎掉落,山体崩塌的巨响,显得格外刺耳。      “呜!”      被反弹的碎石波及,妖狐惨叫着跳了起来,它这一下跳得很是惊天动地,连带着四周山峰都抖动了几下。      青汐眼中笑意敛去,手中银链泛起幽寒冷光。      远古众神消亡殆尽,颛顼与碧落虽经转世,却不是不能打的,之所以不想动手是因为怕麻烦,但怕麻烦不代表就不能战,而妖狐显然不懂得这点。      妖狐定了定神,细长的媚眼涨得通红,两枚獠牙从嘴巴里露出来,模样十分骇人。      “你这个样子,当真有负狐族美貌之名。”      收了伤情感月的心思,青汐冷哼一声,一缕月光托着她来到空中,她低头看着妖狐,屈指成诀:   “性子这么狠辣,早晚必成祸端。”      语毕,天空倏地爆起一道惊雷,青汐收拢指骨,念了句:“缚!”      无数透明的光带从地面窜了出来,将妖狐团团围困其中,妖狐自恃爪牙锋利,欲破咒而出,那光带却灵巧地从四面八方卷来,一下子就把它捆了个结实。      妖狐被困住,嘶吼着挣扎想要爬起来,无奈妖气被锁,一时间竟脱身不得,它阴狠地死死盯住青汐,血红的眸子转来转去。      青汐道:“你既是天狐一族,想必也无须我来干涉,直接把你丢回青丘去,你的王,自然会有所定夺。”      妖狐猛地瑟缩了下,估计总算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青汐不耐与它纠缠,打架这事情,平白浪费体力,她已经蹉跎了好几百年,难得温故知新,颇有点腰酸背痛之感:   “我不杀你,狐狸毛厚,拿来做垫子都嫌闷。”      妖狐突然安静下来,青汐察觉不对,正待凝神,眼前陡地升起一片红光,戾气像芒针般穿透体肤,隐约混杂着极浑浊的魔气。      “噬魂阵?”      眼看着妖狐身上被一层诡异的绿焰所包围,青汐迅速反应过来,噬魂阵乃天魔所创,只要肯献上自己的魂魄,便能获得血魔之力。      而此情此景,很明显,是这只狐狸眼见杀不了她,便想着要与她同归于尽。      .   “疯子!”      没想到妖狐居然这么不知轻重,那噬魂阵本非正道,一旦发动,方圆百里之内的生灵都要沦为祭品,它自己找死也就罢了,却还要连累无辜!      青汐抿紧嘴唇,脸色阴沉。      妖狐纵使被魔焰包围,依旧不忘想要拖她下水,或者它本来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只见它鲜血淋漓地站了起来,仰头张开嘴巴,一团紫红的火球升起。      “青汐,今日我设下这杀阵,我离不开,你也出不去,黄泉路上刚好做个伴!”妖狐狞笑着将狐火朝她甩来,那声音分明是嫣娆无疑。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青汐心知必须速战速决,万一魔阵形成,指不定又是一场浩劫,思及至此,她也不再躲避,干脆催动轮回锁,神光闪耀,锁链层层缭绕,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狐火迎面而来,嫣娆兴奋得咆哮起来。      忽然,一道剑光横空掠过,狐火立即被劈成两半,青汐睁开眼,却发面白央君背对着她,目光冷冽:   “放肆!”      妖娆的笑容登时凝固在嘴边。      “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往日的温和不复,白央君严厉呵斥,“不顾禁令,自堕魔道,简直胆大妄为!”      到这种时候才想到要补救,青汐嗤了声。      .   妖娆在看到白央君的时候,眼底飞快燃起一丝灼热的期翼:“王…………”      “你先离开这。”      白央君却不理会她,只将青汐挡在身后,青汐看着他拔剑出鞘,白央君很少用剑,然此番看来,亦凛然生威。      “这是噬魂阵,一旦被唤醒,除非设阵之人死去,否则断无瓦解之法。”青汐指了指黑气弥漫的法阵,解释道。      “我知道。”      白央君没有回头,语声里仍带着安抚:“你先回去。”      是想要一个人独闯么?      青汐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但还是好意提醒道:“嫣娆在里面,你要杀她,就得进阵。”她停顿了片刻,“你要是进去了,就再出不来了。”      吸纳了无尽戾气与魔性的法阵,便是连大罗神仙也会灰飞烟灭。      “就算这样,还是得去。”      白央君说完,蓦一抬手,不待青汐反应,掌风将她带出老远,隔着呼啸的风声,她听到他模糊的声音飘来:   “因为如果我不去,就要换成你去。”      所以,他去。      .   青汐被他推得有些恍惚,等醒悟过来,白央君已提剑入了阵。      灼灼的火光像盘曲的炎龙,她就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阵中光影闪烁,鼻尖涌入汹涌的血腥味,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嫣娆被他拦腰斩断,而周遭的魔阵也同时发动,乌云滚滚,大雨滂沱,冰冷的雨水倾盆而下,却熄不灭那越发黑暗的魔焰。      心底一片冰冷。      几乎是反射性的冲了过去,可是已经饮血的魔障,就像一道坚实的壁垒横阻在他们之间,青汐凝了神力与之对抗,黑白缠斗间,那阵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      寒意顺着脊背一点点渗入心肺,青汐双手微颤,直直盯着那混沌不清的暗影,她没来由地涌现出一股恐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曾巴不得他从此消失,然而当他真的消失在自己眼前时,却又仿佛有什么瞬间崩塌了一样。      “死狐狸,你不会真死了吧…………”      脱口而出的话语,尾音带着余颤,青汐努力想使自己冷静下来,白光渐盛,像一柄利刃划破黑暗,神力开始强行撕裂魔障,慢慢有压过魔气的趋势。      她却只觉得浑身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呼,终于快完结了TAT 53 53、那个圆满 ...   眼前一片黑暗,怎么也找不到那抹雪白。      青汐渐感力竭,那魔阵却仍是诡异幽暗,它就像一只狰狞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准备享受一场无与伦比的饕餮盛宴。      ————青丘神王,数十万年修为,生魂血祭,如何叫人不喜?      青汐陡地生出一股空茫之情。      “就算死,也不要死得这么狼狈,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被一只小狐狸祸害死的么?”愤怒的呼喊伴随着长链舞动,月辉纷纷落下,映得整座不落崖霜雪满地。      紫宸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失控的场景。      “青汐!”      一把从背后紧紧抱住她,紫宸扣住她的双腕,语声清冷:“青汐,你冷静下来,不要妄生心魔,冷静!”      紫宸的声音唤醒了她游走的神识,她怔怔地抬起头来,脸色苍白。      “仙君,白央他进去了…………”      这样近乎低喃地说完,青汐忽然睁大了眼睛,颤抖着抓住他的胳膊:“那是噬魂阵,九天虚魔,噬魂焚身,他未必还出得来!”      “出不出得来,不是你我现在所能揣度的。”      抬头看了眼血腥浓郁的法阵,紫宸皱了皱眉,这种阵十分诡异,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依然能够感受到其中汹涌起伏的力量在不断碰撞。      “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那阵很麻烦,我已经提醒过他了,”青汐被他圈在怀里,浑身颤抖,“我来不及阻止他…………”      白央君说,要破此阵,非他既她,可是他不要她死,所以他去,他代她死。      他不知道,即便没有破解之法,他们也不必死。      她从来没想过要让他死。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认清自己的心,纵使恨他、怨他,毕竟忘不了他,这是她的情劫,她尝试过挣脱,却无可奈何,她只想要他回来。      修为俱废也好,化出原形也好,手脚残缺也好,怎么样都好,只要他能回来…………只求他能活着回来。      紫宸的眸子黯了黯。      “若是他再也回不来了呢?”他忽然问道。      再也回不来啊………      青汐一下子停止了挣扎,脑海中浮现出青丘时的一幕幕回忆,温柔的白衣青年,调侃的白衣青年,威严的白衣青年,同她一起挤被窝的白衣青年。      以为全都遗忘殆尽,偏生清晰如故。      .   良久,就在紫宸以为她再也不会开口时,青汐缓缓抬起头来,眼神竟瞬间清澈通透:“那我就去陪他。”      魂飞魄散,本无再入轮回之能,如此,她捏碎丹元,去地下与他做个伴,也不算孤单。      “他若是不回来找我,我便去黄泉找他。”      这样说完,青汐混乱的大脑反而变得清明起来,不是因为打算放弃,而是已经下定决心,她推开紫宸,抬手覆在那团黑气上:   “两个死在一起,也不算冤枉。”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龙吟破空而出,青龙盘卷着身子,缠绕在噬魂阵周围,紫宸大惊,不及阻止,一片血肉炸开,青龙已拽动那法阵绞碎、撕裂。      鲜血混杂着雨水一直蔓延到他脚下,紫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任由冰冷浸透全身。      .   暴走的神力引起电闪雷鸣,山石再也承受不住力量的冲击,纷纷崩坏碎裂,大地裂开骇人的深缝,鸟兽惊林而出,天地异动,四方神仙皆被震惊。      颛顼站在对面的山头遥遥而望,墨偃道:“不过去帮她么?”      “去帮她救情敌?”      颛顼转过头去,淡淡道:“碧落是不会领我这份情的,白央君因她而身陷危难,她既散了神力,便是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如果救不回来,她也不会独活。”      再怎么样也回不去从前,这是一场赌局,认赌服输,何必再生纠缠?      .   噬魂阵在强大神力的撞击下,总算平息下来。      黑雾褪去,白央君单膝跪地,只手扶着入地长剑,一身白衣血迹斑斑,脸色比白纸还白上三分。      身旁横卧着嫣娆的尸身,四尾妖狐自上而下拦腰砍为两半,粘稠的血液几乎将他整个埋没,白央君踉跄着想要站起来,却险险再次跌倒。      颛顼道:“他这一身修为,至少也折损了大半,再加上被戾气所侵蚀入肺腑,没个几百年,是恢复不了的。”      不过折损修为,总比魂飞魄散要好得多。      .   青龙落地为人,同样伤痕累累,两人对比一下,居然分不出究竟谁更狼狈。      青汐跌跌撞撞地扑过去,白央君大概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冒出来,双手下意识地张开来去接她,重心不稳,两人一起跌倒在血泊里。      狰狞的猩红如修罗炼狱,心却意外地安静下来。      白央君单臂支撑着她的重量,一头墨黑的乌发铺散开来,尽管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脸上仍挂着温润的笑意。      他说:“不是早跟你说过,不要跟来了吗?”      那是第一次,他们离得这样近,不止身体,也是心的距离。      青汐俯视着面容苍白的男子,便见他眼底那抹化不开的温柔之色,仿佛天地间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只倒映出她的影子。      深深地,倒映出她泫然欲泣的影子。      “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这样说着,白央君忽然感到脸颊上有湿润滑过,他看着晶莹从对方的眼中掉落,然后轻笑出声。      “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啊!”      冰凉的指尖轻轻拂去青汐脸上的泪水,他抬头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凤眸里凝着一抹释然的愧疚:“抱歉。”      他回来了,是对是错,恩怨纠葛,于这一刻起,都变得不再重要,若这是劫,那么便顺应自然吧,她已经累了。      躲不开,逃不过,终是孽缘。      .   洞房花烛,桃花遍野。      回去之后,历经生死的相守,更显弥足珍贵,北海与青丘联姻,及至七月,狐帝大婚,宴席一连摆了十天,期间各路神仙纷纷前来贺喜,一派喜庆之色。      青汐身着红裙,坐在喜榻上。      窗外歌舞升平,皎月如辉,恰逢良辰美景,白露未寒,夜未央。      .   眼前蓦地明亮起来,青汐抬起头,白央君正好俯□,俊美的脸庞与她相距咫尺,没有说话,只轻揽住她的肩膀,然后将薄唇温柔贴上。      舌尖探入口中,细致而灵活地互相纠缠。      随着这个吻的逐步深入,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青汐被他抵在被褥里动弹不得,眼看就要憋死,情急之下一口反咬上去,白央君像是感到惊讶,唇稍微离开了些。      青汐刚松了口气,还没调整完心跳,那人又再度吻了上来,且这次的力道似乎比方才更深更激烈,几乎要将她肺里的空气全部抽干。      “咳咳~~”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推开了他,青汐趴在枕头上‘呼呼’直喘,白央君伸手替她顺了顺背,含笑道:   “怎么样?”      无耻!      青汐恶狠狠地瞪了过去,无奈被他吻得浑身发软,这样的威胁看上去实在没什么威慑力,白央君见她眸盈水汽、朱唇微启,眼底笑意更深。      青汐被他看得颇不自在,往榻内缩了缩:“你干嘛这样看我?”      “嗯,好久没这样仔细地看过你了,”      白央君微微一笑,张臂将她拉入怀中,凑近耳边,柔声道:“今夜既是你我大喜之日,且让我好好看看,小姑娘长大了,自然是漂亮的。”      说完,故意似的,不重不轻又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      青汐恼他脸皮厚,想要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白央君却凌空倒了杯酒过来,将她的后脑勺扣住:   “不要动。”      唇上一热,清凉的酒液顺势流入嘴里。      喂完了交杯酒,白央君不等她出声,随手一挥,珠光赫然泯灭,只余榻边木案上一盏红烛,摇曳着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帷帐被放下来。      一只大掌沿着脊背缓慢摩挲,繁复的裙带散落于地,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青汐隐约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虽然说是结为了夫妻,好歹你也要给我一个适应过程罢?”青汐看着身上男子满含宠溺的凤眸,忽然便觉得有点不甘心。      貌似吃亏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这个想法很是打击到了青汐,不过颈上落下的吻却愈发炙热,白央君笑着握住她的手,攀上自己的衣襟:   “那么,要不要换你来调戏我一次?”      青汐果断把他反扑在了身下:“这是你亲口说的,不许反悔!”      “嗯,当然不反悔。”      白央君说完这句话之后,果然在她身下不动了,青汐咬咬牙,大着胆子探手去扒他衣袍,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素白的广袖长袍顺着肩膀褪下,露出里面的贴身里衣。      敞襟的衣衫下,大片白皙的肌肤呈现在她面前,随着里衣剥落,那紧致的胸膛,优美的腰线,以及…………      青汐一把捂住鼻子,险些血溅三尺。      见她望着自己发呆,白央君亦有些好笑,一个翻身,将她重新摁倒在身下,原本温和的声音里,隐约带了情.欲的暗哑:   “还是我来好了。”      最后的隔膜也被扯去,两具光滑的身体瞬间纠缠在一起,长长的发丝彼此牵连,再分不出谁是谁的,所谓结发,便是指这个意思吧!      .   缠绵的最后一刻,疼痛彻底贯穿了心神。      青汐痛得死死抓住白央君的脊背,指甲在他背后挠出一道道血痕,白央君低头亲吻着她的美艳,轻声安抚:   “没事的,不要紧张,没事的………”      神力不断从经络之中灌注进去,暖和的感觉冲淡了初夜的疼痛,青汐带着哭腔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替你洗骨。”      白央君说着,倾身往更深处埋入,掌心握住她的手腕,便见一缕缕白色光丝,从他指尖渗进她的体内:   “你上次受了伤,用双修之法,可以让你好得快些。”      然后他用鼻尖轻蹭了蹭她的鼻子,泛着些许红潮的俊颜上,是难得一见的认真:“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青汐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扣在他血肉中的力度却放松了很多。      那一晚红绡旖旎,分外缱绻。      .   【五十年后】      华府后院内,稚嫩的女童抱着彩球抛来抛去,一不留神,彩球从窗外掉了出去,见左右无人看管,她偷偷绕到后院,想要把它捡回来。      彩球在一袭靛蓝色旁停住,一双修长的手将它拾起。      “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呆呆地看着那人将彩球放回自己手中,那是位清俊出尘的青年,好看得仿佛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我叫华帆。”      女童乖乖答了,然后看见青年弯下腰来,从袖中取出一段红色的丝线,小心翼翼地在她和自己的手腕上绑好。      “原来如此,的确是个好名字。”      他微微颔首,在她头顶轻揉了下,声音淡然而悠远:“等你长大之后,我就来接你回去,你愿意做我的妻子么?”      妻子是什么,女童并不清楚,但见他漂亮的模样,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你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这一次,再也不要忘记了。”      青年低下头来:“我叫褚清言。”   (完)    作者有话要说:靠,磨蹭了这么久,终于被我挤牙膏似地挤完了TAT,继续为新坑打广告:,让我们开启新的JQ冒险史吧,为了平息对紫宸和凤兮的怨念,哦耶! 更多的TXT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欢迎光临本站下载更多的全本TXT小说 XT小说